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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59:44 作者: 九夜茴
「等著急了吧?」陳尋走到方茴身邊說,「走吧!」
「嗯……不用了……我跟趙燁走吧,順路。」方茴低下頭說。
「別別別……」趙燁趴在陳尋車後架上說,「我今天可沒勁兒折騰一來回了!回家還得寫1500字呢,我靠!」
「啊?」方茴疑惑的看著他。
「你丫老實招了吧!」陳尋揉了揉趙燁的腦袋笑著說,「他們家根本不是在德外,住朝外是真的!」
「啊!」方茴瞪向趙燁。
「嘿嘿……我那不是為了跟你聯絡感qíng麼!」趙燁裝作無辜的說。
「滾滾滾!」陳尋把他扒拉下去,自己騎上車扭頭說,「上來吧,再磨蹭到家更晚了!」
他慢悠悠的向前騎,不時按兩下車把上的膠皮喇叭,那嗚哇嗚哇的動靜就像是催促,方茴忙跑了兩步,竄了上去。
她不善於竄車,動作笨拙又不想去扶陳尋的腰,於是那輛捷安特變速車就搖搖晃晃的一路蛇行。
「小心啊!」前面的陳尋沒有回頭,他只是向後伸出手,輕輕扶住方茴的胳膊。
車子穩下來,慢慢成為一條直線。
方茴突然臉紅,過了好一會她才想起,剛剛忘了跟喬燃他們說再見。
那時候北京的傍晚大概還是清新美麗的。
沒有那麼多人,沒有那麼多車,也沒有那麼多空著半拉的五A級寫字樓。北京人還沒拆遷到遠郊區,西直門還沒有那能繞暈人的立jiāo橋和誇張的三個饅頭型建築,平安大街還是由各條胡同連接起來的,他們還那麼稚嫩年輕。
陳尋帶著方茴穿梭在南池子的紅牆綠瓦之間,路燈淡淡的打在他們身上,形成美麗的光圈。
方茴抱著書包,搖晃著腿,跟陳尋胡亂聊天。
「你別生趙燁的氣啊,他啊,就是想跟你說話!」
「我知道,沒生氣。」
「真的?女生不是都特煩男生騙人麼!」陳尋笑著說,「那天跟我媽看一電視劇,別的沒記住,就記住女主角,就是演《戲說乾隆》里喜兒那個女的,她歇斯底里的喊:『你為什麼騙我!你怎麼能騙我!你好狠心,居然騙我!』」
陳尋掐著嗓子學港台女星的語調,方茴被逗得笑了起來。
「我不怕被人騙。撒謊可以,但一定不要讓我再知道真相。」
「為什麼?」
「如果不知道是謊言,不是就會活得輕鬆點麼?真相對我而言沒什麼特別的意義,與其被欺騙之後,因為清醒的知道真相而痛苦,倒不如糊塗的一直被欺騙下去。」
「啊?那如果道歉呢?說以後再也不會騙你了。」
「不要道歉,我最討厭的詞就是『對不起』。一旦說了『對不起』,就代表一定有所虧欠。」
「這樣啊……」
「嗯!很奇怪吧,呵呵。」方茴自嘲地笑笑,她緊緊抓著書包的拉鎖,在手指上印下了小小的坑。
雖然方茴這麼說,但陳尋覺得她肯定是害怕被欺騙,害怕被辜負的。他想起她低著頭在班裡沉默的樣子,感到心裡酸酸的。這個女孩子不僅善良,而且溫柔。她從來不去麻煩任何人,但別人拜託她的事qíng一定會好好的幫忙。也許有的時候有點笨拙,卻不會刻意的掩飾。每當她抬起頭的時候,眼睛總是瑟縮著躲閃,可是仔細看她的瞳仁,那裡面一片純淨。
「好吧!那以後我就不跟你說對不起了,我要說沒關係!就是踩了你的腳也說沒關係,算你欠我的!」
「什麼呀!」方茴又笑了,這次是開心的笑。
既然她不喜歡對不起,那麼他就不說;既然她不敢上前靠近,那麼就由他來;如果她還是後退,那麼就拉住她。
當時陳尋大概就是這麼想的,至於為什麼,很簡單----
他喜歡上她了。
第二天上學,趙燁的檢查安全過關。趙燁又恢復了活力,只是在化學課上不再折騰,不管劉老師說多少次「這個涅」,他都聽得一臉虔誠。
放學的時候方茴不再等趙燁一起回家,她推著車從cao場旁邊走,正好看見趙燁和陳尋、喬燃他們一起打球。趙燁也看見了他,他湊到陳尋身邊小聲說:「我待會傳球,你別接啊!」陳尋納悶的點了點頭,還沒往回跑就看見趙燁把球朝著方茴扔了過去。
球不偏不正的砸在了方茴的車後軲轆上,自行車應聲而倒。
「啊呀呀,脫手!」趙燁嬉皮笑臉的說。
方茴狠狠瞥了他一眼說:「討厭!」
「你gān嗎啊?」陳尋拍了他一下說。
「嘿!你下那麼狠手gān嗎!」趙燁揉著肩膀說,「她說不生氣,結果今天我跟她說拜拜她都沒理我。」
「你丫活該!」陳尋剛想去幫方茴把車扶起來,就看見喬燃跑了過去。
喬燃正了正她的車把,兩人親熱的說了點什麼,揮手再見。
「哎,你說喬燃是不是對方茴有意思啊!」趙燁捅捅看得發呆的陳尋說。
「不知道!」
陳尋一把搶過他手裡的球,站在三分線上扔了出去。
籃球應聲入網,一擊即中。
(7)
喬燃的確對方茴有意思。
但是對方茴有意思只是他高中生活很多事qíng中的一件。他還要每天安排各個小組值日,還要去教務室領白粉筆,還要在校風校紀大檢查之前提醒同學記得穿校服剪劉海帶桌套,還要背每周二默寫的新概念課文,還要天天記筆記寫作業,還要中午打球占場子,還要gān好多好多沒什麼內容但必須得gān的事。
喜歡方茴就混雜在這些事之間,時不時的讓他心神dàng漾一下。但可能是靦腆,也可能是沒有危機意識,他並沒有怎麼表現。那會也不太流行表現,基本上就是午飯後課桌間,男生女生嘎達嘎達牙,小聲議論一下「XX是不是喜歡OO?」或「聽說XX和OO好了!」。但再怎麼說也不會像現在的中學生,動不動就老公老婆,在班裡就敢舌吻,在公共汽車上就抱成一團,放學回家手拉手一點都不避諱人。
喬燃遲遲沒有作出實質xing進展,當然,如果他真的實質xing進展了,估計今天我就得改戲唱另一出了。總之,他在不知不覺間,就已經錯過了讓他牽腸掛肚很久的人。
一切的開始是因為方茴出事了。
那天是周一的升旗典禮。和其他學校一樣,升旗典禮是每周必有的儀式。各班排成矩陣型,初中沒入團的同學要戴紅領巾,高中入了團的要帶團徽。七點半準時開始,不許遲到,否則多大的帽子都能扣上,不熱愛祖國,不關心集體,不尊重國旗等等等。如果遲到了還趕上正放國歌,那絕對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然後敬等班主任訓話。
程序很簡單,旗台兩邊分別站著高中和初中兩組人,一邊舉隊旗,一邊舉團旗,身後女生捧花相襯。升國旗奏國歌,少先隊員敬禮,全校師生齊唱國歌。如果有活動和jīng神再傳達一下,偶爾校長還講講話,表彰或批評點什麼。
F中比較特別的地方是,他們的升旗手是固定的,每個年級兩個人,輪流制,而且都是男生。這些男生的學習成績不一定很養眼,但個頭長相一定很養眼。F中校長說,要的就是這種門面,這種效應,這種氣勢!因此F中的升旗儀式,絕對「有模有樣」。
高一年級的升旗手是陳尋和喬燃,那天舉團旗和捧花的任務也輪到一班來負責,趙燁舉旗,方茴和小糙捧花。
方茴早上稍微晚了點,急急忙忙的出來,沒來得及吃早點,趕到學校馬上就拿花上台了。她只站了一會,就感覺太陽晃得難受,兩腿一陣陣的發軟,然而這種場合她也不好意思說自己不舒服,就咬咬牙忍住了。沒想到因為的隊列排得不整齊,德育主任在儀式開始前又訓了話,眼見前面一陣黑一陣白,方茴再也撐不住,搖晃起來。可是她在陳尋和喬燃身後,被擋了個嚴實,沒人發現她的異狀。
「唉!國旗!國旗!」
德育主任剛要宣布升旗儀式開始,就聽見底下同學一片驚呼。回頭一看,國旗竟然升了起來,再一看,原來是方茴倒下之前抓住了繩子,生生把旗子拽了上去。她那時候已經意識模糊,唯一的一點印象,是一雙溫暖的手扶住了她。
「快!把這同學送……」
德育主任話還沒說完,陳尋就跑了過去,他扶住方茴沖一邊的小糙喊:「站那兒gān嗎呢!快把她扶起來!我背她去醫務室!」
小糙忙扶起方茴放在陳尋背上。陳尋往上顛了顛,拉緊了她的胳膊,向醫務室疾走而去。小糙在後面托著,幾乎跟不上他的步子。
陳尋實在動作太快,當喬燃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背起了方茴。喬燃緊忙追上他們,和小糙一起扶穩了方茴的身子。
「升旗手!升旗手回來一個!」
德育主任朝他們喊,而陳尋和喬燃卻都沒有回頭。
醫務室在教務樓,離cao場有挺長的距離,陳尋背著個人走了一段,明顯氣喘吁吁的。
小糙在一旁說:「陳尋,你放下她,讓喬燃替你會兒!」
「對,我來吧!」喬燃焦急的說。
「沒事,不用。」陳尋搖了搖頭,手抓得更緊了。
那時他心裡有個很清晰的想法,就是絕對不把方茴jiāo給其他人。
其實想想,那場景一點都不làng漫,方茴雖然不胖,但個子挺高,背著肯定很吃力。原本抱著可能更省事兒點,但是在全校師生眾目睽睽之下,誰敢當著校長的面這麼gān啊!然而,在這件不làng漫的事中,有些làng漫的小qíng感卻更加篤定。
幾個人十分láng狽的來到醫務室,都很緊張。校醫看了看,說沒什麼大事,血糖低,休息一會就能緩過來。
方茴一醒過來就看見了陳尋。他和喬燃、小糙一起直勾勾的盯著自己,表qíng誇張。
「老師!醒了!醒了!」陳尋扭頭喊。
校醫走了過來,摸了摸方茴的頭說:「還覺得難受麼?」
「還行。」
「早上是不是沒吃早點?」
「嗯……」
「下回一定得吃早點啊!沒事,就是血糖低。」校醫一邊記錄一邊說,「你們誰給她去買點吃的,麵包和飲料就行,要甜的啊!」
「我去吧!」喬燃說,「你想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