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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58:16 作者: 沐清雨
某個瞬間,盛遠時想要叫醒南庭,擔心她像上次在塔台值夜班時那樣,夢見什麼不好的,可又心疼她難得能睡一覺。於是,在南庭沒有出現更大反應的情況下,他靜靜地守了她一晚。
凌晨五點,南庭睜開了眼,她緩了緩,才意識到自己睡著了,一偏頭,就見盛遠時在看自己,她瞬間笑開,「你醒啦?」
盛遠時親親她額頭,實話實說:「沒敢睡。」
南庭向他確認,「我睡了一晚上嗎?」
盛遠時抱住她想了想,「六個小時。」
「這麼久?」南庭意外又欣喜。
「做了什麼夢?」
「夢見我們初遇的情景,在飛機上。」
他們的初遇,雖然談不上浪漫,也絕對是愉快的,她為什麼會一直皺眉?
盛遠時攏了攏她睡得亂亂的頭髮,「我們今天去找一下桑桎。」
聽說南庭睡了六個小時,桑桎也很意外,他對南庭說:「仔細回憶一下夢裡的情景。」
南庭卻想不起來了,只記得一男一女在飛機上,「我夢見的就是我和七哥,我聽見我,我是說,我聽見夢裡的女人喊:七哥。」所以在她看來,不是她和盛遠時,又能是誰呢?
盛遠時直覺不是,他的判斷是:「她的這個夢很長,還不連貫,而且並不愉快。」他很肯定地告訴桑桎,「除了五年前我們分手,從我認識她的那天起,我們之間沒發生過任何不愉快的事。」可她一面說夢裡是自己和盛遠時,一面又整晚都皺著眉頭。
桑桎認為夢是不眠的關鍵所在,決定以催眠的方式幫南庭回憶起這個夢。
遮光窗簾拉起,房間裡的光線黯淡下來,像是夜晚降臨,桑桎的聲音猶如從搖曳的燭火中飄來,渾厚悠遠,南庭聽見他問:「看見了什麼?」
燭火把桑桎和盛遠時的身影投射到他們背後的牆上,形成一朵巨大的雲,南庭說:「燭火不穩,晃得我有點眼花。」
給南庭催眠的次數並不多,之前她都有些緊張,這一次情緒緩衝很快,幾乎沒用引導,整個人已經完全放鬆下來,桑桎偏頭看了盛遠時一眼,隱隱覺得,是因為他在場的緣故。
果然,他不僅僅是南庭的心事,也是她的心藥。
桑桎收斂情緒,靜心投入到催眠之中,「看著燭光,這回穩定了嗎?」
南庭嗯了一聲,主動開口:「我一直以為燭火是紅色的,這回看起來像是白色,還有點藍。」她眼睛一瞬不眨地盯著燭光,像是在裡面看到了什麼特別的東西,「白色是牆的顏色吧?」
桑桎以閒聊似的語氣說:「別一直盯著看了,眼睛會不舒服。」
南庭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桑桎把握著機會問她:「那些顏色還在嗎?」
「在啊,但好像深淺有點不一樣了呢。」
「有形狀嗎?要不要伸手摸一摸?」
「好啊。」南庭說著,慢慢地伸出了一隻手,開始摸索著。
桑桎伸手輕輕地托住了她的手,南庭沒有躲,也沒有動。桑桎給盛遠時遞了個眼神,盛遠時領悟,他伸出自己的手,從桑桎手中接過南庭的手,南庭忽然就握住了他的手,和以往與他牽手的姿勢一模一樣。
盛遠時唇邊和眼底都有了笑意,他就那樣握著南庭的手,陪著她。
桑桎繼續,「藍色的是天,白色的是雲,對嗎?」
南庭想了想,「還有飛機呢。」
蠟燭在這時「啪」地一聲響,燭光擴散開來,照亮了房間,南庭看見的第一個畫面是:一架飛機在跑道上滑跑,然後昂起頭,脫離了跑道,沖入雲霄,片刻後,聽見一道清脆的女聲說:「由於雷達盲區,將短時間失去雷達識別,保持長守。」
南庭剛覺得那聲音有些熟悉,眼前又出現了另一組模糊的畫面,駕駛艙里,一位飛行員以玩笑的口吻說:「每天在天上飛,都快忘了腳踩在地上的感覺了。」回應他的不是副駕駛,而是波道中的女聲,「磁航跡200,距離32公里。」
接下來是第三組畫面,飛機著陸,一位身穿飛行制服的男子從飛機上走下來,開機打電話,「接你下班吧。」聽見那邊說了句什麼,他溫柔一笑,「行,聽你的。」
第四組畫面是,一道俏麗的身影從一座樓里跑出來,衝進他懷裡。
他逗她說:「不怕被人看見笑話啊。」
她仰頭望著他笑,「老夫老妻,如膠似漆,誰敢笑我們?」
他也覺得管他呢,低頭吻住她前說:「想你了。」
南庭都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
然而,甜蜜過後,卻是一次次的分離。
她懷孕了,吐得厲害,他卻要去執行任務。
她堅強地說:「你去吧,我沒事。」
他給她蓋了蓋被子,又掖了掖被角,捨不得走,又不得不走。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內,她才任由眼淚落下來。
寶寶出生那天,父母親戚都來了,唯獨不見他的身影,她一直對所有的人笑,包括寶寶,卻在夜裡無聲哭泣。
寶寶滿百天她就回到崗位工作了,因為只有那樣,才能有更多和他見面,聽他聲音的機會。
他是愧疚的,可身負的責任讓他無法為妻子和兒子做更多,只能利用極少的回家的機會,把家裡他能看到能想到的所有事,都儘量做出安排。
她卻從沒責怪過他,每次他走的時候,還微笑著說:「家裡有我。」
他濕著眼眶抱住她,輕聲地說:「對不起。」
她溫柔地回應:「說什麼呢,我愛你啊。」
直到他駕駛的飛機順利起飛,她才哽咽著念:「七哥,起落安妥。」
那一聲「七哥」讓盛遠時不得不相信,南庭夢裡的男女,是她和自己。然而,他是總飛,不能說南程的一切事務都由他說了算,但飛不飛這件事,他還是做得了主的,何以為了飛行讓她獨自承受那麼多?別說有一天她懷孕了,就是現下,為了能夠更好地照顧她,他已經準備少飛了,根本不可能出現夢裡的情景。
桑桎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可能她潛意識裡在擔心,你為了飛行忽略她,又或者,她是害怕飛行安全,才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盛遠時聞言本想說,那我以後儘量不飛了,可想到生物航煤的試飛任務還沒完成,他只能說:「我最近多陪陪她。」
「她很久都沒有睡過覺,直到你們複合,她才開始陸陸續續地睡著,雖然每次都會做夢,但我認為,是比持續睡不著要好的現象。」桑桎思考了一會,突然說了一句,「我有個大膽的假設。」
盛遠時抬眸,靜待他繼續。
「你說她夢裡的情景不是你們相處的樣子,那會不會她夢見的,」桑桎皺了皺眉,像是在下決心,又像在顧慮什麼,然後才說:「是你們的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