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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58:16 作者: 沐清雨
「睡不著的問題?」
「嗯。」
桑桎沉默。
「有什麼問題嗎?」
桑桎站在落地窗前,注視著滿城燈火,「瞞著他,你會有一定的心理壓力,告訴他,他的反應可能會造成你新的心理負擔,我不太確定,這二者之間哪一個選擇對你是最好的。」
南庭擔心的卻不是自己。她原本的顧慮,除了不願提及那年那場意外,更怕給盛遠時的心理和情緒,帶去負面影響,在南庭看來,責任機長的心情是會影響到民航安全的,而現下,身為她主治醫的桑桎似乎並不希望她把病情透露給別人,她又猶豫了。雖然桑桎最後也說:「我尊重你的選擇。」南庭還是退回了原點。
次日上午,南庭隨應子銘進了進近管制室,這一次,是真的進近管制室,而不是模擬室。在那個和模擬室基本相同的封閉管制室里,她親眼目睹了一個進近管制班組從區調手中接過一架有特情的飛機後,如何有條不紊地協調所有區域內的其它飛機改變現有姿態為其讓路,在三分鐘之內與塔台接力指揮,引導其平安著陸。
在飛機落地後,管制室陷入異常的沉默,除了必要的指令還在陸繼發出,沒有一個人說一句閒話,包括在場的應子銘,神色也是凝重的。這樣略顯詭異的安靜持續了將近五分鐘。直到電話突然響起,幾位管制才倏地把目光投過來,卻沒有一個人主動接聽,甚至是管制主任都有些遲疑。
最後還是南庭在應子銘的示意下拿起了話筒,她說:「你好,G市進近管制室。」聽見那邊說了一句話後,她如釋重負地笑了,並伸手按下免提,於是,整個進近管制室都聽見那邊高興地通報,「中南1255的機長剛剛打來電話,說那位有大出血前兆的孕婦因為搶救及時,已經脫離生命危險,母子平安。」
當「母子平安」四個字在空氣中擴散開來,南庭眼眶一熱,進近管制室更是瞬間響起了歡呼聲。
原來,先前管制室那段時間的寂靜是在等待,等待期待中的好消息。然而,每一個管制心裡又無比明白,即便他們爭分奪秒,也未必能挽救每一個瀕臨死亡的生命。他們害怕生命的逝去,哪怕那生命與自己毫無關係。
走出管制室後,南庭給程瀟打電話,她那麼誠懇地說:「你真棒。」
作為中南1255次航班責任機長的程瀟,也那麼得意地說:「我也這麼覺得。」然後就繃不住笑了,「你是不知道,我聽說那個孕婦要生了,第一念頭是,就算生在飛機上也不至於有生命危險,還好還好,結果乘務長竟然告訴我,孕婦有大出血的前兆,簡直是驚魂一刻。等有機會,讓盛遠時帶你體會下急降3000米的刺激,估計你這輩子都不想飛了……」
盛遠時的聲音在這時「亂入」,南庭聽見他略顯不耐煩地說:「能不能抓點緊?讓你老公在辦公室等是不是?」顯然是在催促程瀟,語氣還有點大男子主義的感覺,南庭趕緊說:「你快去吧,顧總肯定是擔心了。」
程瀟卻沒回應她,而是沒好氣地對盛遠時說:「你老婆,你也抓點緊!」
手機就易主了,盛遠時低沉的嗓音傳過來,「南庭?」
南庭溫柔地說:「是我。」想到中南的飛機剛剛遭遇了特情,她又說:「一會你還去航站樓嗎?」如果他不去,管它是什麼試菜活動,她才不想去呢。
盛遠時就笑了,「不去的話,幹嘛把她老公叫來擅後?」
這傢伙,假公濟私啊。南庭笑,「那我過去找你。」
「好。」盛遠時抬腕看表,「我十分鐘後到。」
能把一個試菜活動,辦成一個小型的自助宴會,招待當天出發或到達的中南及南程尊貴的會員,順便解決了值機、地勤等一眾員工的午餐,南庭佩服餐飲中心能提出這樣一個策劃案。她站在距離南程貴賓休息室不遠處,看著旅客和工作人員進進出出,沒有急著過去。直到看見盛遠時從外面進來,張望著尋找她,她才要上前。
一道男聲在這時不太確定地喊道:「司徒?」
這聲音,南庭循聲轉頭,就看見身穿飛行員制服的Benson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
南庭都以為自己眼花了,她驚訝得說不出話。
Benson確認是她,激動地跑過來,邊伸手擁抱她邊說:「我竟然還能活著看見你。」
久別重逢,南庭的鼻子已經在泛酸,可Benson的中文卻讓她失笑,她微微嗔道:「你的中文怎麼一點進步都沒有?」
Benson頓覺那個愛和他開玩笑,愛向他打聽師父喜好的小姑娘回來了,他也是高興得熱淚盈眶,聲音里居然還帶了幾分哭腔,「除了你,沒人願意好好教我中文。他們都說,作為一個老外,我中文夠好了,師父也說,讓我平時多說英文,以便提升其他同事的英語水平,這簡直是抹殺我有一半身體是屬於中國的事實。」
那麼高大的一個外國男人,此刻委屈的像個孩子。南庭都快笑出眼淚了,她用力地回抱了下這位老朋友,「你師父肯定是為了給公司省培訓費。」注意到他肩膀上那醒目的四道槓,她滿臉笑意地說:「恭喜放機長了。」
「我遇到了一位好師父,雖然他脾氣臭點,但相比其他公司那些動不動就罵人的教員,還是很可愛的。所以,我像喜歡你一樣喜歡著他。」這位中法混血的Benson機長越說越興奮,就要用法式貼面禮慶祝與南庭的重逢。
這種情況下,盛遠時就不得不出面阻止了,行至近前的他伸手把南庭拉到自己身邊,神色不動地說:「抱一下可以了,別沒完沒了。」
南庭嗔怪地看他一眼、
看見兩人親昵地站在一起,Benson像是發現了什麼大秘密,有些不高興地說:「原來您早就找到司徒了,都不告訴我,真不夠哥們。」
盛遠時糾正道:「我不是你哥們,是你師父,這是輩份問題,不要混淆。」
「不是差不多嘛,都是很好關係的人。」Benson皺眉,「難道是程瀟騙我的?」他說著看向南庭,「司徒你說,我聽你的。」
不等南庭說話,盛遠時拿起她的工作證給Benson看,「南庭,塔台管制室,五級管制員。」
Benson捏著工作證前後面看了看,不解,「管制?啊,我想起來了,南程首航那天,我就聽波道中的聲音像你。只是,司徒你什麼時候改名字了?難怪師父找不到你。」
這是Benson第二次提到盛遠時找她。南庭偏頭看他,眼裡的情緒噴薄欲出,像是在問,你找過我?你為什麼從來都沒說你找過我?
盛遠時卻只是對Benson說:「有機會再告訴你原因。」像是一語雙關。
南庭忍了忍,沒多問。
Benson是來試菜的,他詢問盛遠時,「我帶司……南庭南庭,我帶南庭去吃東西?」說著帶朝南庭眨眼,「聽說有又大又甜的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