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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58:16 作者: 沐清雨
    傍晚是一個相對繁忙的時段,起飛和降落的航班都有,而那個時候,南庭已經工作了一天,身體和大腦都處於疲憊的狀態,在那種情況下,如果她能完成指揮,就能和其他獨立指揮的管制一樣,具有管制權。

    別人考試都是最佳狀態,管制偏挑你狀態不好時讓你應考,可見,出於對飛行安全的考慮,管制在等待評定方面是有著特殊且苛刻的要求。

    程瀟也得到了消息,特意致電恭喜她,「放單後,我們喝酒慶祝。」

    感知到程瀟對自己的信心,南庭爽快地答應了,但她有點小擔心,「聽起來你酒量像是不錯。」

    「那就要看這個不錯的標準是什麼了。」程瀟給她打預防針:「我你查了下,你考試那天某人有飛行任務,他不搗亂的話算我輸。」

    南庭卻篤定地說:「他不會。」

    程瀟不以為然,「這麼有信心?他之前的表現,可是不怎麼樣。」

    南庭輕聲說:「不怪他。」

    「哦?」程瀟一針見血,「那就是怪你了?」

    南庭沒有否認,「是我的錯。」

    程瀟其實很想知道南庭錯哪了,但她卻護短似地說:「那他也難辭其咎,誰讓他是爺們呢,就算你錯,歉也得他道,你有點出息啊。」

    電話那端沉默了幾秒,才說:「謝謝。」

    聰明如程瀟,明白南庭是在謝自己的不追問,她自信滿滿地說,「你早晚會告訴我。」

    南庭坦言:「除了你,我無人可說。」

    程瀟嘶一聲,「不能說點好聽的哄哄我啊?」

    南庭一臉無辜,「我又不是顧總。」

    程機長頓時被噎住了,「……不說了,和我男人親熱去。」

    南庭居然沒有不好意思,她輕飄飄地回了一句,「不羨慕你,反正男人,我遲早也會有。」然後,不給程瀟反擊的機會,又補充說:「快掛吧,良宵苦短,你要分秒必爭。」

    分秒必爭?有那麼緊迫嗎?嚇得程瀟差點沒拿住手機。

    通話結束,她對顧南亭說:「你一定想不到,盛遠時和我二老公有一腿。」

    顧南亭略感意外,「你說空管中心那個南庭?」見程瀟點頭,他似乎也明白了些什麼,「我就說他去過塔台後有點怪。」

    程瀟的好奇心瞬間被勾起來了,「怎麼怪了?」

    「怎麼怪,」顧南亭放下書,很認真地想了想,「好像比之前沉默了,又好像,眼睛裡多了一些心事,總之,有點矛盾。」

    矛盾就是有戲啊。程瀟又崇拜了她男人一次,「你抽空約他喝個酒,聽聽他的酒後真言。」

    顧南亭失笑,「他和你喝酒向來都是,他十杯你一杯,你覺得我能灌醉他嗎?」

    「那傢伙的酒量確實有點逆天。」程瀟鑽進被窩,「算了,等我想想換個別的套路。」

    顧南亭關燈摟住她,「還是先想想,今晚換個什麼姿勢,有助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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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有過繁忙時段上席位指揮經驗的南庭而言,放單考試不過就是一次平常的值班,她的心情很放鬆,尤其想到還會引導盛遠時的飛機著陸,更是隱隱地有了期待。可惜,天有不測風雲,偏偏那天中午就開始下雨,而預計傍晚到晚上8點,十二級颱風將在G市地區登陸。

    為確保颱風登陸期間,給航班的安全運行提供保障,塔台技術保障部提前對油機房、導航台、雷達天線等進行了加固巡檢,還在管制樓鋪設了雨布、沙包,以封固門窗玻璃。

    隨著風漸大,雨漸急,地面的飛機放飛間隔不得不加大,隊伍越排越長,空中的飛機無法降落,都在準備飛往備降機場,或是繼續盤旋等待,總之,整個機場塞滿了被延誤的旅客和航空器,不僅候機廳爆滿,連停機位都告急。

    這是每年雷雨季都會出現的情況,是每個民航從業人員都必須經歷的。甚至在每個雷雨季來臨之前,為了更好地應對,他們還要進行相關的復訓。但每每發生還是和以往任何一次一樣,面對眾多出行心切的旅客,既要保持「雞蛋砸到臉上也要微笑」的狀態,又控制不住內心奔騰而過的無數「草泥馬」。

    終於等到氣象中心預報室發來通報,有個短暫的間隙,塔台迅速通報當前雨勢,風力等級,提醒航空器嚴守起降標準,並把握時間指揮區域內的飛機著陸。就在管制波道忙得不可開交時,塔台接到通知,歸航的南程1237次航班因機上有病人,申請優先落地。

    進近同意了南程1237次航班的優先降落申請,把他移交給G市塔台,盛遠時幾乎是以一種強勢的態度申請著陸指令,「因機上一名孕婦昏迷,南程1237不接受任何延誤。」

    可此時正有十幾架飛機在空中排隊降落,讓他優先落地,意味著管制需要迅速指揮其它飛機改變現有姿態,讓出預定位置。

    原本這個時間就屬於一個大流量階段,現在為了給他讓路,之前所有的工作都要反著來一遍,管制波道有多繁忙,幾乎可以想像。

    四面八方的飛機都在叫,無數請求中,南庭率先回應盛遠時:「南程1237,G市塔台收到,請證實一下病人現在的情況,是否需要我們安排救護車?」

    這是自上次模擬機訓練後,兩人第一次在波道中相遇,盛遠時聽見她的聲音,並不意外,只是以公事公辦的語氣回覆:「病人已處於昏迷狀態,生命體徵微弱,我已經和公司簽派聯繫上,不需要你們安排救護車。」

    南庭了解完情況,開始給其它飛機下達讓路指令,「明航3312,左轉航向320,雷達引導預計36L落地。」

    該機組提出申請:「協調一下36R可以嗎?停在112,離得太遠。」

    這種情況放在平時確實可以商量,但現下南庭不能答應他,「先按36L準備,一會能改肯定給你改,北邊有特情,飛機上一位孕婦昏迷了……海航1650,左轉航向飛360。雷達引導,多謝配合。」她的眼睛一瞬不離地注視雷達顯示屏,「南程1237,預計短五邊二十公里內做轉彎。」

    盛遠時又說:「我們飛機很重,需要證實跑道是否有積水。」

    南庭回復,「沒有積水報告。」然後根據雷達顯示,陸續給盛遠時下指令:「下降到600保持,預計保持這個航向直接引導你切入五邊……距接地點大約十公里,注意你的高度,證實建立航道了。」

    明明一切順利,卻沒能著陸成功。

    南庭親眼看見那架即將接地的南程1237次航班,機身突然搖晃了兩下,堪堪擦著跑道被重新拉起。她倏地起身,條件反射地呼叫:「南程1237!」

    旁邊席位的管制因她驟然提高的音量轉過頭來,應子銘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外面。

    盛遠時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向她報告,「南程1237,復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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