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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57:41 作者: 沐清雨
「有你等著,大木會醒的。」離開前,譚子越神qíng凝重地說。
安以若笑了,眼角滑過一道晶瑩的光,旁若無人地將臉頰貼上牧岩的,輕輕呢喃,「他當然會醒,我等著他呢……」
此時的安以若已經有了某種認知,那就是:
當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願意用一生去等待。
清晨的風微微拂過窗台花盆中的鈴蘭,花瓣抖落了幾顆晶瑩的露珠,清新的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香氣。
安以若細心地為花澆過水,照常去醫院陪牧岩。
三年來,她已經在等待中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然而,走出家門的時候她還不知道,接下來要面臨的,是命運的再一次轉折。
當車子平滑地駛入街道,安以若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牧岩的主治醫生。
「安小姐,請你馬上到醫院來。牧岩的身體突然出現急劇衰敗的跡象,我怕他……」
那個瞬間,安以若癱軟在座位里。她閉上眼,心中有什麼東西突然毀壞,轟隆一聲,碎了。
空氣陡然變得稀薄起來,仿佛有人用力掐住她的脖子,呼吸頓時困難。
不知道是怎麼把車開到醫院的,只知道到的時候牧岩已經被推進了手術室,而牧家二老也已經來了。牧媽媽的哭聲回dàng在空曠寂靜的走廊里,刺耳而尖銳。
安以若感覺到透心的涼氣漫過全身,猶如置身冰窖,她在瞬間被凝凍,根本不能呼吸。
「牧岩……」絕望而深qíng的呼喚逸出嘴角,安以若握緊雙手,似是握住他的生命般死死攥住,生怕一鬆手,一切的愛戀就會隨風逝去。
支離破碎的呢喃流淌在空氣里,有種世界在剎那間坍塌的感覺。
疼痛終是bī出了心底的眼淚,頃刻間,她已淚如雨下。
三年來,她像個脆弱的孩子般小心翼翼地呼吸,她想以後半生來下注,她是如此孤注一擲,只為能贏得這個賭。難道這樣也不行嗎?
她的等待,他們的愛,到底還是換不回他的生命,終歸還是非走不可嗎?
翻天覆地的疼痛席捲而來,她整個人瀰漫在一股冰冷的死氣里,心被徹底碾碎,痛到無力哀鳴。
安以若頹然跪倒,破碎著喃喃,「牧岩,我該怎麼辦?」
那麼軟弱。
那麼軟弱。
記憶有如碎片般湧入腦海。曾經尷尬而意外的初見,他溫熱的唇羽毛般滑過她的唇,輕柔地碰觸令人心悸到險些窒息。昔日裡甜蜜的相處,深夜冷風中他擁著她站定在天台之上說著最不像qíng話的qíng話,「安以若,你有我。」愛意纏綿的飄雪之夜,他抱著她柔若無骨的身體溫柔地說,「以若,我愛你。」他受傷時,鮮血淋漓的畫面根植在心底,令她長久陷入絕望彷徨之中。無數個夜裡,她喋喋不休地在他耳畔說著「牧岩,我等你……」
一切的一切,就這樣成為曾經,要一去不復返了嗎?
兜兜轉轉之後,到底還是要以天人永隔的無限悲涼畫上句點嗎?
安以若不明白,為什麼永遠竟是如此遙遠?他們終究是要用這樣的方式成就它嗎?難道他們之間的愛,必然要以銘心刻骨的疼痛來終結?
她不相信。她不接受。
世界被全盤掀翻,所有斷瓦殘垣毫不留qíng、劈頭蓋臉地砸到她身上。安以若艱難地喘息,胸口傳來陣陣尖銳的痛楚,冷意迅速擴大,急速蔓延,冰得她整個人瑟縮。
意識漸漸變得混沌,在眼前陷入黑暗之前,她想,無論如何都要陪著牧岩。如果無力挽留他的生命,那麼,就請老天也帶她走吧。
三年來鬱積在內心深處的恐懼終於在此時爆發。安以若從倒下時開始昏迷高燒,點滴注入身體絲毫不起作用,熱度持續不退。
之後的五天裡,她從沒睜過眼,嘴裡不停發出模糊的囈語,仔細辨聽之下才知道是牧岩的名字。
直到了第六天,她睫毛顫抖了下,緩慢地睜開了眼睛,gān裂的嘴動了動,聲帶完全失聲,根本說不了話。她只是張了張嘴,又睏倦地閉上了眼睛。
牧家二老也來到安以若的病閒前,看著臉色慘白的毫無血色的女孩兒,牧晟已經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了。
老天究竟要怎麼樣呢?到底要折磨這對相愛的人到何時?
就在安以若經歷生死之旅時,有護士從牧岩病房裡衝出來,「一號身體有異。」
世界驟然間陷入空前的混亂。
安以若昏迷不醒,沉睡的牧岩命懸一線。
溫家的人也趕到了醫院。溫行遠將母親攙扶著坐到一邊,晨晨被郗顏抱在胸前,眼淚汪汪地看著躺在病chuáng上的小叔叔。譚子越單臂摟著哭腫了眼睛的米魚,牧媽媽被牧晟用力地擁在懷裡,安市長攬臂圈住虛弱的妻子,而遠在國外參加公演的程漠菲竟也連夜回國。
他們摒住了呼吸,目光投she在緊閉著眼睛的牧岩身上,恐慌開始席捲向每一根神經。
時間一點點流逝,漫長的黑夜終於過去,天際漸漸亮起微光。
沉睡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的男人居然奇蹟般睜開了眼睛,黯淡的目光在每張熟悉的面孔上掃過。良久之後,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依舊細若蚊吟,他問:「以若呢?」
病房裡寂靜無聲,像是無法接受這樣兩極般的結局。
他竟然醒了。在所有人幾乎要放棄希望的時候,他們聽到沉睡了三年的男人問,「以若呢?」
時間靜止下來,定格在此刻忽升的驚喜與不可置信之中。
良久之後,率先回過神來的居然是晨晨。
她用鼻尖輕輕蹭了蹭郗顏的臉頰,聲音帶著哭腔,「媽媽,小叔叔在找以若阿姨呢。」
隨後,寂靜被哭聲打破。牧媽媽趴伏在兒子胸前痛哭失聲;安媽媽哭倒在丈夫懷裡;米魚死死抓住譚子越的手臂,指甲都已經嵌入了他的肌膚里;程漠菲仰起頭,滾燙的淚順著眼角一滴滴落下來;溫行遠笑了,用力摟了摟母親的肩膀,看向郗顏時眼裡明顯有了淚光……
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面輕輕推開,在場的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過去。
身體的全部重量依附在護士身上的安以若怔怔站在門口,臉色蒼白如紙,眼眸閃動著瀲灩之光,深深凝定在異常憔悴的男人身上,許久找不到自己的聲音,猶如被凍結了語言功能,唯有眼淚默默流下來。
這個瞬間,安以若的大腦茫白得只剩三個字:他醒了。她無法言語,任由滾燙的淚肆意滑落。淚眼朦朧中,她看見牧岩深深凝望著自己,目光溫柔如昔。
還有什麼比得過此時目光jiāo凝的幸福?!
此刻已是宇宙洪荒時間靜止。
金色的晨光she向大地,孤獨冰冷的心終於被溫暖。時間配合地緩下了腳步,畫面像是慢鏡頭回放一般,安以若掙開護士的手,一步一挪地移向他。
將牧岩用盡渾身力氣緩緩伸出的枯瘦的手緊緊握住,安以若淚如雨下。
當醫生宣布他或許會沉睡一輩子,她已經做好了在等待中耗掉一生的準備;當他再次被推進手術室與死神相搏時,她幾乎以為他捱不過這一關,甚至決定放棄自己的生命至死追隨,他終於醒了。
或許,生機永遠只出現在最絕望之時。
愛,終歸贏了
三個月後,微涼的寂夜,市展中心正如火如荼地上演著一場與眾不同的時裝秀。
偌大的伸展台上,沒有絢麗的顏色堆砌,沒有令人眼花繚亂的色彩繽紛。有的,只是紳士般的莊重與沉穩。
身材高大的男模踩著節奏分明的鼓點,瀟灑隨意地漫步在舞台中央,帶給人們不一樣的視覺衝擊,將設計師心中追求的隨xing自如詮釋到極致,將這場特殊的秀推向高cháo。
展會接近尾聲時,主持人請設計師上台。
黑暗中,一束柔和暈huáng的光亮灑在身穿純白綢緞禮服的女人身上。她從容低步上台,如水的目光與一抹溫柔的眸光jiāo凝在一起,明艷的臉上浮起柔軟的淺笑,「記得三年前我對一個人說過他的襯衫太硬都不好給我擦眼淚……」話音未落,台下的觀眾均已輕笑出聲。頓了頓,她說,「後來他和我說,如果能穿上我設計的衣服會覺得很幸福。」
牧岩站在人群之中,幽深的眼底散發著致命的溫柔,嘴角徐徐彎起,唇邊漾起絕美的弧度。他聽見她說:「今晚大家看到的『Mylove』男裝系列是我歷時一年時間完成的一套作品,我把對一個男人點點滴滴的愛融入到設計中。今天,當做禮物送給他,祈盼與他攜手一生。」
牧岩沉睡第二年時,安以若摒棄了從前只設計女裝的想法。她開始執筆為他畫設計稿,一幅又一幅,從襯衫到西裝,從正裝到休閒裝,逐一畫遍。
這一年裡,醫院的病房成了她的工作室。想到愛人靜靜躺在身旁,她的心慢慢變得安寧、祥和。
她想,總有一天他會醒過來,穿上由她設計的「Mylove」品牌服裝。這是她送他的一份特別的愛的禮物。
清潤的眼眸望向不遠處的他,安以若微笑著對全世界宣告,「牧岩,我愛你。」
剪裁合身的深色西裝顯得牧岩身長玉立,他低下頭無聲地笑了起來。片刻之後,他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中緩步走上展台。
定睛凝視她,他的眸光柔軟入心。牽起她的手,他聲音低柔地說:「在過去的三十三年裡,我獲得了母親無私的愛。今天,我決定將另一個女人帶進我的生命。」轉過身,與安以若面對面,他問,「以若,你願意嫁給我嗎?」然後取出一枚周身鑲著碎鑽的戒指,在伸展台中央,在她面前,單膝跪了下去。
現場忽然寂靜焉,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目光齊聚在這對歷經風雨的戀人身上。
安以若笑了,眼眸深處溢滿了依戀之qíng,柔聲細語地輕責:「明明是人家準備求婚,怎麼反倒被你搶了先?」
牧岩抿唇,執起她的手將戒指戴在她的無名指上,溫柔地笑,「傻瓜,女人要懂得矜持。」
起身時,牧岩將她納進懷內,覆上她的唇,低柔道:「我愛你。」然後深深將她吻住。
遠方最遠的天際,閃過璀璨的光芒,希望猶如朝陽噴薄yù出。
時光的某個角落,牧岩與安以若的人生軌跡終於重合。原本瀕臨殘存的生命,終究被彼此堅守的愛補成了圓滿。
愛已至。他們會幸福,不斷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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