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頁
2023-09-30 12:57:41 作者: 沐清雨
牧岩僵了一下。
接著,他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問:「怕嗎?」
原來還只是猜測,當發生了今天的一幕,牧岩已經可以確定顧夜是真的回來了。然而他現在沒有證據奈何不了他,唯有指示大勵朝著另一個方向去查。只是他想,或許已經來不及了。
安以若沒有哭,在他懷裡點頭又搖頭,良久之後,她突然說:「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韓總就是顧夜。」
黑夜裡,沒有光。
牧岩站在落地窗前,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打火機。跳躍的火苗照亮他完美的臉部輪廓,將滿腹的心事映得愈發明顯。
良久之後,他扒了扒頭髮回房躺下,借著淡淡的月光,望著壁頂不說話。
身側的嬌人動了動,輕輕趴在他胸口上,貓兒般往他懷裡蹭了蹭。緊繃的線條緩和下來,牧岩抽回枕在腦下的左手搭在她纖細的肩膀上,默不作聲。
安以若的眼睛濕了,摸索著握緊牧岩的右手,下一刻,已被他反握住。
一隻大手握著一隻小手,jiāo握著一份外人不得而知的沉重。
寂靜的夜,伴著無聲地沉默,兩個人,兩顆心,堅定地系在一起,似是無人無力能夠分開。
從那一夜起,被鮮血洗禮的歲月就此拉開序幕。當一切歸位,他們才恍然驚醒,原來,人生是一場沒有規則的遊戲,生與死,都在剎那之間。
夜,再漫長,也會過去。
生活,還得繼續。
世界被打亂了節奏,安以若到底還是不可避免地被卷進這一場風波之中。她不再拒絕任何應酬,不著痕跡地增加與韓宇庭相處的時間,謹慎地與他拉近距離,讓牧岩有更多的機會約盛夏見面,從側面獲取某些他想要的消息。他們各自忙碌,連見面的時間都沒有。然而沒人發現,安以若身邊已被悄無聲息地安排了警衛,負責二十四小時保護她的安全。
轟亂的世界表面上維持著無波無瀾的狀態,唯有局中人緊繃著的心弦絲毫不敢鬆懈。
緊張持續了半個月,安以若有些沉不住氣,晚上見面的時候她問牧岩:「他拿了金鑰匙為什麼不動手?我該怎麼辦?」
牧岩摸摸她的頭髮,「你別急。我弄丟了金鑰匙是眾所皆知的事,他不會傻得這麼快就動手去銀行開保險箱,他也會怕。」
「可是他一天不開保險箱我們就證明不了他的身份。」
「國內所有銀行都查不到他開辦的保險箱業務,如果我沒猜錯他應該是在法國辦理的。」否則顧夜不會在去年出事後逃去了那裡,牧岩覺得巴黎或許是他的另一處根據地。
法國?安以若恍然大悟,望著牧岩,她一字一字地說:「他想帶我走。」
為她布菜的手僵了一瞬。
牧岩抬眼,深沉的目光定格在安以若的臉上,「他和你說了什麼?」
「他早就提過這個月讓我和盛夏去巴黎看時裝展,我當時答應了的,後來出了這些事我就和他建議換別的設計師去。」回想韓宇庭當時驟變的神色,安以若愈發可以確定他是想帶她走。
牧岩沉默,伸出手握住她的,不容反駁地說:「不能去。」
不去?如果她不去,他會不會像上次那樣綁了她?安以若默然,覺得此時好被動。
「以若!」半晌沒有聽到她的回應,牧岩沉聲,他要她肯定地回答。
「好。」靠進他懷裡,她輕聲允諾。
事qíng的發展開始一步步偏離軌道。韓宇庭始終沒有要出國的打算,像是要把金鑰匙爛在手裡。沉穩如牧岩也開始變得急躁起來,所以當接到千里之外的那通電話時,他明知是圈套,明知是調虎離山之計,依然決定要走。只不過臨行前,他覺得有必要把戲份做足。
然而,見到安以若的瞬間,他心底莫名湧起不安,忽然不想按計劃繼續下去了。萬語千言哽在喉間,他好半天說不出話。
安以若正要陪韓宇庭去見客戶,見他旁若無人地握住她的手不放,不解地問:「怎麼了,有事嗎?」
牧岩收攏手臂,將她擁進懷裡,緊緊抱住。
在牧岩抱住安以若的瞬間,韓宇庭微微別過臉,眸色驟然變深。
「牧岩……」她低低抗議,不解他為何會有如此反常的舉動。
迅速平復了qíng緒,牧岩鬆開她,笑了,「馬上要去機場,過來看看你。」
機場?這個時候他要離開A城?
安以若訝然,「要去哪兒?」
「雲南。」
「雲南?」
定睛看著她,眸底滑過複雜,牧岩沉聲道出原因,「蕭然的墓被人無端炸毀,我要過去看看。」安以若抬眸時望進牧岩眼底,那一閃而逝像是暗示的光芒,讓她下意識地微微蹙眉。怔了怔,似是領會到什麼,安以若在驚愕中回神,「你說你要去雲南是因為她的墓被人炸了?」她似有若無地提高了音量,仿佛不可置信。
牧岩點頭,淡聲解釋,「最近幾宗案子太詭異了,現在還把販毒案中的重要證物和蕭然牽扯進來,我想這一切或許是有關聯的。你知道案子一直沒進展,所以我想……」
「換別人去。」安以若冷冷地打斷他,異常尖銳的語氣令韓宇庭都忍不住轉過頭來。
四目jiāo凝,牧岩漸漸擰緊了眉頭,似是被磨光了耐心,語氣堅決地道:「案qíng我最了解,必須我親自去。」
「我說換別人去。」安以若抽回手,一字一句地說,「你的傷還沒好,所以換別人去。我不希望你為了她離開我身邊。所以,換別人去。」
「以若。」牧岩qiáng硬地重新握住她手腕,似是顧慮到有別人在場,斂下眼沉聲說,「過來我跟你說。」
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安以若猛然甩開他的手,「你只要告訴我是非去不可,還是留下來。」
望著她倔犟的臉,牧岩不知還能說什麼。經過幾秒鐘的沉默,他收回目光,再沒勇氣多看她一眼,只一眼,他就會改變主意。於是,他用行動告訴她他的選擇。
在他轉身的瞬間,安以若的腦海里像過電影一樣滑過某些片段,蕭然瘋狂的愛,何書慧的一往qíng深,盛夏刻意的破壞和針對,一幕一幕,絞痛了她的心。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她聽見自己蒼涼的聲音,「牧岩,你要是去了,就別再回頭找我。」戲份中摻雜著外人不得知的擔憂與恐懼。安以若哭了,淒涼傷心的淚一滴滴落下來,語音哽咽。
牧岩停下腳步,僵在原地,許久許久,久到連韓宇庭都以為他改變了主意。可他卻只是留給她一句「等我回來」,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他們的視線。
那個瞬間,韓宇庭的臉色微微變了。他看著安以若默然地站在原地,眼淚流得一臉都是,順著下巴落在手背上,終究沒有說話。
臨上飛機前,牧岩打來電話,安以若握著手機,只是沉默。
電話就這樣接通著,始終無聲,直到掛斷。
此時的他們已經清楚地意識到,接下來的路需要一個人走。他們無聲地囑咐對方,平安,平安。
牧岩走後,安以若的消沉被韓宇庭不動聲色地收進眼底。他站在落地窗前沉思,目光透過層層街景不知落在何處,唯有眼底的疑慮愈來愈深。
五天後,大勵衝到「風行」,帶來牧岩失蹤的消息,「頭兒去蕭然墓地的時候被伏擊,下落不明。」雲南那邊打來電話,說是根據周圍樹gān上的子彈判斷,牧岩失蹤前與人進行過激烈的槍戰,生還的可能xing極小。
安以若怔了幾秒,隨後臉色霎時變白,踉蹌著後退了兩步,右手死死抵在胸口,覺得有千萬根針直刺向心臟,瞬間疼得她喘不過氣來。
看著她頓時失去血色的臉,大勵yù言又止,安慰的話到底硬生生地哽在喉里,只是握緊了拳頭,靜立在她身邊。
當天夜裡,安以若發起低燒,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有些神智不清。當她清醒過來的時候,已是牧岩失蹤的第三天。
韓宇庭來看她。她安靜地躺在病chuáng上怔怔地望著天花板,一言不發,像個布偶一樣推動了原本的光采。
望著她絕望而空dòng的眼神,韓宇庭終於有了決定,開口時聲音淡得毫無溫度,「後天就是時裝周了,我讓秘書訂機票我們明天過去。」見她終於肯轉過頭來看著他,狀似關心地輕責道,「別和我說你要去雲南,要知道你根本幫不上他任何忙。」
他終於肯走了嗎?看來確實是非要帶上她不可。安以若默然,悠悠閉上眼睛,將深心處翻湧的qíng緒封存起來。已經這樣了,她再無所畏懼。
以為她在拒絕,眸光閃了閃,韓宇庭急切地說:「他是你男朋友,除了了解還應該對他有信心。身為警察,他有能力保護自己,你在這兒著急根本於事無補,還不如照顧好自己等他回來。」
病房裡有濃重的消毒水的味道,可依然掩蓋不了他身上特有的氣息,淡淡的,似有若無的青糙香,那麼陌生,又有些熟悉。安以若翻了個身背對他,睜開眼望著大理石地面,覺得大家都是天生的演員。
一切好像還在計劃之中,一切,似乎已經脫離了控制。
眼前的路只剩一條,除了朝前走,安以若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
夜幕降臨之時,安以若去了牧岩的公寓,在為他整理房間時,無意中發現書桌的抽屜里放著一本筆記本。她翻開,看到上面寫著一行字,「不知不覺,不可或缺。請等我。」落款時間是去年的五月,她被顧夜綁架之後的那幾天。
抱著筆記本,安以若滑坐在地上,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
她不知道決定是對還是錯,她只知道如果她堅持不去巴黎韓宇庭似乎就不會離開A城,那麼一切就只能在原地打轉。此時,她已經被bī得無路可退。
離開牧岩公寓的時候已近凌晨。回家時發現客廳里居然有兩位意外之客,待看清來者何人,安以若訝然,「牧叔叔?」
六個小時後,嘴角噙著笑意的韓宇庭與神色在蒼涼中透著奇異平靜的安以若同時現身國際出發廳。
安檢口外,隱在人群之外的男人盯著那抹嬌弱的身影急急撥通了一個號碼。接通後,他明顯頓了頓,「他們拿的是英國護照,隨時可以離境,是不是真的讓她走?」最後的機會,只要電話那端的人說不,他無論如何都要攔下她。
胸口的緊窒感猶如一張無形的網,束縛了他的手腳,甚至是思想,眸底透溢出無聲的掙扎。良久之後,就在這邊的人決定攔下安以若的時候,電話突然掛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