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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57:41 作者: 沐清雨
面對他的冷眼,大力不怕死地說:「我給安小姐打過電話了,她晚點會來拿鑰匙。」然後不等他說話,走過來把鑰匙放在辦公桌上,「你等吧,頭兒。」
他嗯了一聲,當門被關上,微微揚起了唇角。在她下計程車的時侯,他已在窗前看見了她,當然更沒有錯過她站在外面掙扎的一幕。他看著她,又低頭看著表,足足二十分鐘,她竟然在外面站了二十分鐘。就在他以為她會轉身就走,就在他準備衝下樓的時候,她終於走了進來。當聽說鑰匙在他那兒,她不意外地怯了步。他明白,都明白,能走到這一步已是不容易,他不該再qiáng求太多,於是,站在樓上的他主動下來,像朋友一樣與她說話,就是不想讓她覺得尷尬,但是,效果明顯不如預期的好。
「天黑了,我送你。」不是徵求她的意見,牧岩轉頭對呆在大廳氣都不敢用力喘的警員說:「值班的時候上點心,有事及時和你們頭兒聯繫。」
「知道了。大隊長放心。」警員從電腦前探出頭,朝著牧岩和安以若笑了下又縮了回去。
他逕自往外走,安以若只得跟在後面,遲疑了下,她固執地說:「不用麻煩你了,我自己開回去就行。」
「一定要和我這麼客氣嗎?」他不介意再多等些時間,但不代表他打算繼續隱身下去。這個女人,比他想像中頑固。牧岩心想,要是她敢再說一句不中聽的話,他決對會用非正常方式讓她閉嘴。
見他眼晴眨也不眨地盯著她,渾身透著危險的氣息,安以若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天空是一望無際的漆黑,心頭有熾熱的火焰在跳動,她疲憊而又慌亂。
「走吧,再站下去你要凍僵了。」深秋的夜很冷,牧岩見她穿得並不多,脫下風衣裹在她身上,伸出的手乍然收了回去,他制止了要去握她手的衝動,大步向停車場而去。他不想嚇著她,她是個那麼敏感的女人。
深色的風衣帶著他特有的男xing氣息,久違了卻並不陌生,安以若下意識深呼吸,緩緩跟在他身後。如果牧岩在此時回頭,就會看見安以若臉上瞬間流露出的脆弱與眷戀。
在內心深處,她渴望他的溫暖,只是,那顆心,終究是被傷得太深了。對於愛qíng,她是真的怕了。她甚至開始懷疑,到底有沒有所謂的天荒地老和永恆不變。
牧岩想直接載她去吃飯,反正她人在車上倔也倔不過他,只是車子剛啟動,她的手機就響了,聽出是安媽媽催她回家吃飯,他下意識擰著眉,緩緩打著方向盤,車子終於還是往她家的方向駛去。
再堅qiáng的人也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軟弱,而且會習慣xing反得發作。和父母用過晚飯,安以若回了房間,關了所有的燈,讓窗外的燈火和月光更加明顯,她看著自己的影子清晰地映在玻璃上,臉上的哀傷無所遁逃地反she在上面,有種自己與自己懇談的意境。
想到牧岩送她回來時一路的沉默,想到他用力握著方向盤的手,最後想到臨走時他的yù言又止,她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老天似乎總是喜歡橫生枝節,命運突來的轉角令她還沒完全回過神來,此時又bī著她面對牧岩,qíng何以堪,qíng何以堪啊。
記得莫洛亞說過:人間沒有一樣東西能在遺忘棄置中久存的,房屋被棄置時會坍毀,布帛被棄置時會腐朽,友誼被棄置時會淡薄,快樂被棄置時會消散,愛qíng被棄置時亦會溶解。
安以若有些迷茫,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將那些暗暗滋生的感qíng溶解,目光久久落在那盆蘭鈴花上,好不容易聚集起的一點信心在忽然想到蕭然時瞬間被擊得七零八落。生活是現實的,他們如何能像鈐蘭花一樣永不分開?!
就在安以若被困在愛qíng死角苦苦掙扎的時候,牧家正在上演一場「慘烈」的bī婚事件。
客廳里,牧媽媽不滿地瞪著一言不發的兒子,耐著xing子提醒:「大木,周末媽提前預約了,你必須老老實實在家呆著,不許出門。」見牧岩終於將目光移回來,她說:「我已經和你徐姨約好了,周末要見個面,她女兒也會來,你們年輕人有話聊,你幫媽招呼一下客人。」
「你們要聚就聚,不過別拖上我。」送完安以若他被老佛爺一通電話召回了家,已經被折磨半個小時了,他嘆了口氣,終於求饒:「媽,我怕了您了,別再安排我相親了行嗎?你兒子英俊瀟灑的,還愁娶不著媳婦兒啊?」
「那你倒是說說我兒媳婦兒在哪啊?你之前不是信誓擔擔地向我保證年底就把人領回來,人呢?」還敢犟嘴,牧媽媽不自覺提高了音量。
「我那不是……」
「是什麼?安慰我?騙我的是吧?」提起了傷心事,老太太像個彆扭的孩子往兒子身旁一坐,負氣般扭過臉不理他。
牧岩撓了撓頭,討好般摟過母親的肩膀,哄著老媽說:「我這不也在努力呢嘛,您說我這邊使勁,您那邊拆台,還能有勝算嗎?」他正琢磨著周末如何約安以若出來,可不能被老媽破壞了計劃。
「去,說得倒像是我不對了。」牧媽媽不吃他這一套,忽然想到什麼,忙說:「你說你在努力?」見兒子咧著嘴笑,她神qíng轉為嚴肅地說:「坦白和媽說,是不是有喜歡的女孩兒了。」
「是,有了。」牧岩不再避諱,像是受審的犯人一樣如實回答。
「真的?」習慣了他總打哈哈矇混過關,牧媽媽竟然不相信。
「比真金還真。」牧岩斂笑,鄭重點頭。
「誰啊,快和媽說說。」牧媽媽一聽立馬眉開眼笑,拉過兒子的手,劈哩叭啦開始轟炸:「叫什麼名字?做什麼工作的?多大了?長得什麼樣?脾氣好不好?什麼時候帶來給媽看看……」
「你一口氣問那麼多問題,讓他先回答哪個啊?」牧晟從書房出來就聽見母子倆的對話,又見兒子擰著眉毛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忍不住出言為牧岩解圍:「你這媽當得一點也不稱職,一天到晚給他介紹女孩子,也不嫌累。」他就估摸著照妻子最近這麼個折騰法牧岩肯定沉不住氣,索xing就說了:「人家心裡早有人了,就是那個叫安以若的丫頭。」
「誰?」牧媽媽明顯怔了一下,望著牧岩,不確定地問:「你爸說的是安以若?那個你從緬甸救回來的女孩兒?」
牧岩點頭,見老媽臉色有點不對,忙沖老爺子使眼色,牧晟笑笑,一副包搞定的表qíng,不急不緩地坐到妻子身邊,將事件的起因經過向領導詳細報告了番。
其實就是幾個月前為了平息風波,牧岩無奈之下向牧晟道出了實qíng。那天在書房裡,他說:「爸,請您一定幫我這個忙。再這麼報導下去,她會被輿論壓跨的。」
安以若與席碩良結婚又離婚的消息已經轟動A城,再加之很多報導中都提到了牧岩的名字,牧晟怎麼可能一無所知,略一沉吟,他皺著濃眉說:「大木,你和爸說實話,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她了?」薑還是老的辣,在牧岩莫名其妙衝出家門那一天,他已經隱隱猜到什麼,後來他一度很消沉,還主動提出去新警員培訓基地任教練,今天又特意回家讓他轉移媒信注意力,細想之下就接了起來,但是,這麼大的事,牧晟需要他親口說。
「是。我喜歡她。」牧岩抬起頭,站在書桌前迎視著父親的目光,緩慢而又堅定地說:「在去雲南之前,我就喜歡上了她。」如果沒有綁架的事發生,他或許還看不清自己的心。
牧晟不說話,起身走到窗前站定,目光投得極遠,他聽見牧岩說:「對不起,爸。」對不起之前的隱瞞,儘管義正嚴詞地說救人是他的職責,但不得不承認,負傷趕去雲南與他身為警察毫無關係,他是為她去的,為他愛的人。
牧晟嘆了口氣,揮了揮手表示不必道歉,沉默了片刻才說:「那麼導致席碩良毀婚和你脫不了關係了?」不是責怪,語氣卻難掩沉重,牧岩是什麼脾氣秉xing他這當父親的怎會不知,在看到報導後他沒過問一句,一半是出於了解,一半當然是因為信任,可是今天,他卻……
牧岩沒說話,不承認也不否認,他其實也搞不明白在整個事件里自己到底扮演的是什麼角色。他只知道,他得保護她,不能讓她獨自收拾殘局。
轉過身來,牧晟語重心長地說:「牧岩,爸不想gān涉你感qíng上的事,你不小了,做事要有分寸。」頓了頓,他斟酌了下,又說:「在作決定之前你要三思,爸不希望書慧的事兒重演。」
聞言,牧岩胸口無端一窒,原來,自己年輕時犯下的過錯竟然給家人留下了yīn影,想到父親的擔憂,他甚至不能為自己辯駁一句。
那一季里的愛qíng有著年少輕狂的衝動,更有著刻骨銘心的傷痛,在終於有了決定的時候,他不止一次提醒自己,決不能讓一切重演。
父子之間划過一陣長久的沉默,再開口時,牧岩的語氣堅定得不容人不信,他說:「安以若與書慧不同,我也不再是當年的牧岩。」
牧晟與他對視了足足有一分鐘之久,最後終於點頭,「我知道了,你去吧。」
父子倆的對話很簡短,卻像是道盡了一生。牧岩在客廳坐了整整一晚,牧晟在書房靜默了一夜。
第二天,表面上一切按部就班,絲毫沒有什麼不同,私底下,父親卻無聲地允諾了兒子一個重要的選擇。牧晟是有顧慮的,畢竟安以若離婚的事鬧得滿城風雨,他不得不擔心如果哪天兩人真的走到一起,將會引起多大的風波,然而,能讓牧岩放下一切來求他,牧晟知道兒子是動了真qíng,為了他的終身幸福,他決定放下什麼。於是,他讓人不著痕跡地遞出了些資料,甚至接受了雜誌的專訪。
在兒子愛qíng的問題上,牧晟與席父是截然不同的態度,他給了牧岩最大的尊重與自由,換來的,當然也是迥然不同的結果。
bī愛qíngcháo
對於初戀,人的記憶都會自然而然地深刻許多,但如果感qíng變了質,是不是還要固執地糾纏下去呢?那樣會不會有些貪婪?
牧岩說得沒錯,安以若與何書慧不同,安以若在面對生死之時勇敢而堅qiáng,何書慧卻是個連聽到槍聲都會害怕,甚至暈倒的女人。
牧岩其實不願將兩人作比較,愛過的人,愛著的人,真的沒有任何可比xing。
選擇在這個時候向母親坦露心事,牧岩只想掃除一切可能成為後顧之憂的阻礙。他心裡明白,經歷過之前的種種,要讓安以若向他邁出一步很艱難,任何一絲風波都可能導致前功盡廢,在這一場愛里,他需要獨自撐起一片天,為自己,更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