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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57:41 作者: 沐清雨
懶懶地倚靠在chuáng頭,臉上毫無任何光彩,像是被吸gān了生氣,只余滿滿地疲憊,眼晴茫然望向窗外,雨依然在下,淅淅瀝瀝……
電話棄而不舍地響,她不得不下地接起,那端傳來米魚焦急的聲音:「搞什麼鬼,手機關機,家裡電話也不接,我還以為你掛了呢。」皺著眉將話筒拿得遠了些,等她住口,安以若才說:「死可不容易,我沒那份勇氣。」活著固然有痛苦,可誰都不該輕言赴死。
「算你還有點骨氣。」米魚嘆氣,忽然想到什麼,低罵道:「你是不是有病?心qíng不好也不能拿身體不當回事啊,你就不擔心牧岩以為你自殺?」流血的手腕,呆滯的神qíng,真的很難相信她不是自殺,如果不是了解安以若的個xing,連米魚都會誤會她因受不了刺激而輕生。
想起那天牧岩趕到醫院時深沉的目光,安以若默然。以為她自殺?或許,也沒什麼不好。
「我多嘴了。」半天沒聽見她的聲音,米魚懊惱,這個時候不該提起任何一個男人,無論是席碩良,還是牧岩,都是安以若不願觸及的敏感話題,想了想,她猶豫著問:「那個,我是想說要不要我送你過去,我有車。」越是想不著痕跡,越是此地無銀,話一出口,電話那端的她就狠狠鄙視了自己。
「不用。」安以若果斷拒絕,下意識轉過臉,「我一個人可以。」今天,她不想見任何人,包括親密到無話可談的米魚。
「我只送你過去,不……」米魚是真的擔心她會受不了,想陪著她。
「真的不用。」瞭然她的擔憂,安以若安慰:「米魚,最難堪的都捱過來了,我可以。」她答應母親會努力使自己幸福,那麼,就從今天開始吧,結束本來就意味著開始,她想自己站起來。
下樓的時候,席碩良的車子停在路邊,她努力睜了睜眼晴,遲疑過後還是朝他走去。看見她過來,他熄了煙為她打開車門,她默然無語地上車,一路上,兩個人沒有任何jiāo流,無論是語言,亦或是眼神。
他目不斜視的開著車,她安靜地坐在后座,目光不經意觸及他的側臉,然後,又緩緩移開。
原本只有二十分鐘的車程,他卻開了將近四十分鐘。同樣的路,同樣的人,已是不同的心境。當車停下的時候,席碩良的手緊握著方向盤,半晌說不出話,似是在掙扎。安以若望著他僵直的背影,微微濕了眼眶,然後,她伸出手輕輕推開了車門。
工作人員抬眼望著沉默的兩人,皺著眉問:「都考慮好了嗎?」
席碩良不語,安以若艱難地點頭。
「那簽字吧。」似是對這種結了婚又閃電離婚的現象見怪不怪,工作人員拿出兩本綠色的本子。
目光鎖定在那抹綠色上,安以若的心驀地收緊,再次翻絞著疼起來。不久前他們才滿是憧憬地從這裡領走了結婚證,時隔不到一個月,他們再次來到這裡,卻是來離婚的。
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刻意地別過臉,抬頭的席碩良依然看見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淚光,他急切地想彌補什麼,抓住她的手,他說:「以若,我們……」略微停頓了一下,像是在心裡組織語句,卻終究沒了下文。
後悔了嗎,或許是的。當意識到這次是真的要失去她了,他忽然有些接受不了。他想他一定是瘋了,否則怎麼會在婚禮當天落荒而逃。然而,他又如何開口挽留?他掙扎,他猶豫,他痛苦……他已尋不到出口。
捨不得放棄最後一線生機,得來的依然是同樣的答案,心疼到無以復加,安以若轉過頭望著他的眼晴,一字一字艱難地說:「我們說好的。」他們說好,今天來辦理離婚手續。一切的愛,都在他說出那句「到此為止」時被粉碎了,她忘不了當她獨自回到酒店面對滿座賓朋時的痛苦絕望,她更忘不了爸爸當場被氣得犯了心臟病,至今還沒有出院。她不怪他,她相信他愛她,他努力過,只是最終沒能戰勝自己。然而,她其實很難真正原諒他,他們之間,已經不能回頭了,即便再痛,她也要走下去。
到底還是走到了這一步,他挫敗地挎下了肩膀,頹然鬆開手,眼底散發著迷幻而哀傷的光芒,良久之後,凌亂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為六年的感qíng劃上了句號。
筆從手中滑落到地上,「啪」地一聲脆響,似是誰的心弦斷裂的聲音,那麼清晰,那麼清晰。
從相遇、表白、熱戀、冷淡、結婚、他們經歷過太多太多的qíng緒,最終,還是眼睜睜看著愛從指fèng中流走了,而且再也無法回頭。幸福,距他們或許僅僅只是一步之遙。最緊要的關頭,他,退縮了,於是,有了今天這樣的落幕。
窗外依然下著雨,走出民政局的時候,安以若甚至沒有撐一把傘就離開了,他沒能看見她在轉身的瞬間,已是淚如雨下,或許在最後一刻,她都在等他開口挽留,然而,他卻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站在雨霧裡,席碩良靜靜地看著她緩慢而又無比堅定地走出他的視線,當她的身影漸漸淡去,他聲音破碎地說了聲「對不起」,然後,仰頭閉上眼晴,任雨滴肆意拍打著臉頰,已然分不清臉上的是究竟是雨水,還是淚水。
曾經以為他們會共度人世滄桑,可誰能預料到竟是這樣的結局,原來,以為的以為都可能是錯的,從此以後,他們,天涯各路。
鈴蘭花語
好不容易平靜的世界再度哄亂起來,就因為有記者拍到安以若與席碩良同時從民政局出來,結合之前婚禮上新郎未出現的猜測,兩人離婚的消息終於被證實。媒體不著邊際的報導鋪天蓋地蜂湧而至,速度之快讓所有人愕然。晚報上言詞犀利地指責席碩良在受了市長岳父提拔後忘恩負義翻臉不認人,時尚前沿則持反對態度,含沙she影地說安以若背棄六年的戀qíng投入患難與共的新歡牧岩懷抱以至新郎毀婚。總之,不堪的流言蜚語擋都擋不住,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們。
弘泰新一季時裝發布會被迫取消,短短几天的時間席碩良損失了幾擔大訂單,銀行方面的貸款又莫名出現問題,公司財政頓時陷入危機。沒有多餘的jīng力對傳言作出回應,席碩良頂著壓力開始公司銀行兩邊跑,但半個月下來卻是收效甚微。
再說安以若這邊,心裡的傷口正鮮血淋漓之時,還要應對守在家門口和醫院的記者的糾纏,只要她露面,鎂光燈就開始沒完沒了的閃,他們每個人形色各異,說話一個比一個快,提出的問題更是刁鑽得讓人難堪,根本不容她cha嘴和辯駁,只知道連珠pào似地發問。
安以若第一次經歷這樣的陣仗,起初她並不予理睬,以為時間久了事qíng自然而然就淡了,直到安父出院那天再次被記者圍賭在一樓大廳,她被吵得簡直要爆炸了,終於對近兩個月來關於她和席碩良的報導做了總結xing的回應。
疲憊地揉了揉額額角,安以若平靜地說:「請你們給予別人最基本的尊重,在沒有搞清楚狀況的qíng況下不要妄言揣度。席碩良先生並沒有受過安家點滴恩惠,兩年來他獨自打拼創下弘泰,靠的是能力而非誰背後給予的支持,所以也就沒有忘恩負義一說。」纖瘦的女人站在記者中間,目光逐一掃過眾人,聲音飄渺而空茫,「關於我與席先生之間六年感qíng的破裂,說到底僅僅是我們之間的私事,誰是誰非,誰對誰錯,不是你們這些局外人能夠定論的。我希望你們不要再打擾我們的生活,更不要將我們的家人和朋友扯進來。」略頓,她在心裡嘆了口氣,最後說:「或許感qíng都脆弱如玻璃,沒有誰能保證相愛過的人一定可以陪對方走到老,在愛里,我們也只是普通人。」會相愛也難保不會分手,如此被關注,無非是她的身份使然。
話一出口,安以若竟莫名有種如釋重負之感。本以為是兩個人的事,結果牽扯的卻是兩個家庭,就連分手都弄得滿城皆知,不僅平靜的生活被打亂,連他的事業都被波及。她恍然驚醒,終於明白了自己的身份給了席碩良多大的壓力。
安以若當然不信是她的三言兩語平息了此事,只是當記者不再圍賭她的時候,心裡終於鬆了口氣,沒有再去追究其它。直到很久很久之後,當她可以雲淡風輕談起這件事的時候,她才問那人用了什麼方法悄無聲息地擺平了此事,男人的目光依然落在報紙的汽車版面上,擰著眉說:「管那麼多gān嘛,好好上你的班。」語氣霸道得不容她再多說一句。
安以若不滿地橫了他一眼,細想之下才終於記起,那段時間報紙雜誌一直在報導關於軍部的一些事qíng,如果她沒記錯,還有一篇關於牧晟的專訪。這麼難得的資料,如果不是有人刻意為之,哪裡會落入媒體手裡。心中被滿滿的感動充盈,安以若哽咽著說了聲「謝謝!」然而,那人只是彎唇一笑,寵溺地揉了揉她的發頂。
接下來的日子出人意料的平靜,安父康復後工作如常,安母臉上漸漸有了笑容,而她,與席碩良分開後當然不會再回他的公司上班,在休息了一段時間後從接到的聘書中選擇了一家實力雄厚的服裝公司,以該企業首席設計師的身份正式成為上班一族。
不再有什麼風làng,也沒有任何波紋,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有的軌道,只是埋在心底的傷口,還是常常隱隱作痛,安以若試圖用工作的忙碌讓自己沒有力氣多想其它,只是,生活在同一座城市,想要閉起眼晴,捂上耳朵不去獲知彼此的消息,難度確實很高。偶爾隨老闆出席活動,避無可避地與席碩良碰面,起初她依然有淚盈與睫的衝動,只能匆匆點頭後與他擦肩而過,然後qíng緒低落好幾天,當終於可以坦然些與他打招呼的時候,已是深秋時節。
睜開眼晴的時候,窗外還未大亮,薄霧籠罩下的城市透著寧靜詳和的氣息,清涼的風微微拂過窗前花盆中的鈴蘭花,輕輕顫抖的花枝落下晶瑩的露珠,房間內瀰漫著淡淡的香氣。安以若站在窗前向外張望,指尖輕觸白色的鈴蘭,溫柔地笑了。
花是上個星期米魚送來的,說是房間裡擺盆植物可以令人心qíng愉悅,她是什麼樣的人安以若怎會不了解,盛怒中朝席碩良甩巴掌,qíng急之下賞她bào栗的才是米魚,會細心地送花,決不是她能gān出來的事。
無意中路過花店,她好奇心起去問了鈴蘭花的花語,老闆很熱qíng地說:「鈴蘭花的根是永遠不分的,每一對鈴蘭都是分不開的。」
原來他對她說:永不分開……
那一天夜裡安以若失眠了,她刻意忽略的那個人硬生生從心裡的某個角落跳出來,原來,關於他的記憶塞滿了她整個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