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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57:41 作者: 沐清雨
    天意,天意如此。我們註定要輸的,我認輸了。

    我拔掉了生的希望,將出發前藏在指甲中可以致死的毒藥含進了嘴裡。我想,如果我死了,他就不會忘記我了。

    我以為我等不到他來,我竟然做到了,他來了,他終於來了。我看到他衝進病房,我看到他額際的汗水,我看見他那麼專注地望著我。我朝他笑了,然而這一笑,眼淚卻迸濺出來。

    心漸漸平靜下來,神智卻變得越來越混沌,「牧岩,我不想離開這裡……這裡是我的家鄉……」我劇烈地咳起來,喉間的腥甜開始翻湧,大口喘著氣,我向眼前深愛的男人提出最後的要求,「讓我留在這裡……送我到爸媽的身邊好不好……」此生,我貧乏得一無所有,死了,就讓我留在父母身邊吧,這樣,我至少不會感覺太寒冷。

    牧岩抱緊我,溫熱的肌膚燙得我的心陣陣疼痛,我聽見他哽咽著說:「好。我送你到他們身邊……我送你……」

    他的懷抱好溫暖,我真捨不得離開。然而,我不能貪心,他能給我的已經給了,我不能再要更多,不能了。有他陪我走完此生最後一程,我無憾了。有他送我,這一生足矣。

    彌留之時,我很想問他,「你有沒有愛過我?」然而,我的心卻太過清醒,我知道這其實是一道不需要回答的問題。再無qíng再愚蠢的男人,在這個時候,也會給出一個讓女人感動到無以復加的答案,哪怕只是一種虛偽的安慰,他們也不會吝嗇給予,更何況是善良的牧岩。到了這個時候,我實在沒有必要自欺欺人。

    聽說,人生是一場鬧劇,充滿了諷刺。我深信不疑。我的人生,就在諷刺面前,落了幕。

    一切,終於要劃上了句點。無論是痛苦的,亦或是不堪的,終究結束了,結束了……

    這一生,只能走到這裡了。

    「牧岩……我的愛……」我無聲地喃喃著,喃喃著。然後,微笑著垂下眼眸。

    有一滴淚輕輕滑出女人的眼角,作為此生愛他的惟一證據……

    各執己見

    愛qíng本身並沒有錯,錯的是在錯誤的時間愛上一個不該愛卻很愛的人。

    牧岩不禁想,難道安以若會是那個一晃而過,像流星一個轉瞬即逝的人。他甚至開始懷疑除了歲月,還有什麼可以永恆。

    她的婚訊對他而言像是晴天霹靂,他以為一個月的時間不足以發生這麼巨大的變化,可是他錯了,錯得很徹底。

    他成全了自己的心傷,他有意拖延了歸期,靜靜地呆在那座中緬邊境的小城,企圖用一個月的時間沉澱與蕭然的一切,可他不知道,這一個月的杳無音信,卻在不經意間加劇了另一個女人的心痛。他不知道,那個不得不離去的女人回到A城後整天魂不守舍地等他的電話。一個月的分離,對他而言,是心的煎熬,那麼對於她呢,又何嘗不是。

    他沒有給她打一通電話,甚至沒發過一條簡訊。白天的時候他常常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山林里,直至行到樹林幽深之處,他仰躺在糙地上,透過樹葉的間的fèng隙望向遙遠的天際,眼前已是斑駁不清。

    他手機里存著幾條信息,比如:「你好嗎?手傷好些了沒?」比如:「我的傷好多了,不用擔心。」比如:「以若,其實那晚我……」和蕭然什麼都沒有……後面的解釋自然是被他省略掉了,牧岩並不確定她想不想聽。諸如這樣的信息他手機里有很多條,只是每一條都在發送前被存儲進糙稿箱。他的猶豫,他的掙扎,甚至是他的想念擠滿了手機和他陳封的心,然而,他卻沒有如實地將這些傳遞給遠在千里之外遙遙掛念他的女人。

    當他終於卸下心間那份沉重的包袱回到A城的時候,已是一個月之後。他驅車來到安以若家樓下,遠遠看見席碩良摟著她的肩膀從停車場出來,而他手中提著一個百年好合的袋子。他完全怔住,坐在車裡看著他們進了大廈,身影漸漸消失在視線里。

    牧岩說不清當時的心qíng,他只覺得胸口鈍鈍疼起來。一個月的時間,或許已經足以改變幾個人的命運。他後悔了,後悔為什麼一個月沒和她聯繫,後悔沒讓她知道他的心意。只是,到了這一刻,他不確定是否還有機會扭轉這看似已成定局的一切。

    道德極為自律的男人握緊了拳頭,皺緊的眉頭證明他的悵然與無措。生平第一次,牧岩覺得自己迷失了。他們,明明已經靠得很近了,難道是他,將她推離了自己?

    暮色降臨,啟動車子的時候,他的心裡有太多的遺憾和不甘。

    牧岩或許並不知道,有人為他堅持了一個月,婚期是他在下飛機那一刻才被允諾的。

    你能為一個人等待多久?如果是從前的安以若,她會堅定地告訴你:「一輩子。」對於席碩良,她曾經就是那樣絕決。但是現在,安以若卻沒有勇氣對牧岩說出這樣的話,當然,也沒有誰給她這個時間去等。而她,也沒有立場。他什麼都沒說過,她甚至不明白他那一吻的含義。她不知道他與蕭然之間發生過什麼,她只知道蕭然愛他,而他,在她走的那天去送蕭然了,僅此而已。他們之間的曖昧,或許不足以讓她背棄六年的感qíng。

    從姐告回來,席碩良每天都來家裡看她,定時陪到醫院換藥,在他將婚期提上日程的時候,父母並沒有反對,以前他們對他是頗有微詞的,但在女兒失蹤這些天,安家二老清楚地看到席碩良的焦急與無助,他們不再懷疑他對安以若的感qíng,反而是她怔了怔,有些底氣不足地說:「怎麼這麼急?會不會太倉促了?」不是時間的問題,她也不在意那些所謂的形式,而是她的心還很亂,面對席碩良的溫柔以對,她感到自責和愧疚,但心裡的這些想法,她又不能說出口,惟有自己qiáng壓在心裡,努力地調節,努力地去忘。

    似是並沒有覺察到她的異樣,席碩良笑著摟過她,溫柔地說:「都jiāo給我,你只要安安心心等著當新娘就行。」經歷一次綁架,他的以若變得沉默了,他開始不安,他想用婚姻將她留在身邊,當她成了他的妻,就註定今生為他所有。

    安以若默然,父親欣慰的笑容,母親微紅的眼晴,讓她再也說不出一句拒絕的話。曾經不顧一切的堅持,曾經一而再的退讓遷就,讓她覺得如果現在才來說「不」實在有些諷刺,甚至很滑稽。qíng感在理智面前終究敗下陣來,安以若將淚悄然流進心裡,她輕輕回握住席碩良的手,在他的注視下點頭允諾了婚期。

    三十天,已經是她所能等的最長期限了。

    然而,儘管努力說服自己,那天夜裡她還是忍不住躲在房裡哭了。手指像是有自己的意識,她按下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號碼,結果卻令她徹底清醒,那個遠在千里之外的男人依然關機。將臉埋進手心裡,濕鹹的淚,順著眼角無聲地滑落下來。

    沒想到席碩良如此主動,米魚得知消息後愣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她大咧咧地捶了席碩良的肩膀一拳:「算你識貨,懂得先下手為qiáng,要不然啊……」故作神秘地摟著安以若纖細的肩膀,她笑嘻嘻地說:「要不然啊,我正打算把她介紹給其他優秀的男士當老婆呢。」見席碩良微笑,她的表qíng突然嚴肅了,鄭重其事地說:「以若是我見過最好的女人,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氣。席碩良,你要好好對她,要是傷了她的心,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安以若的眼晴濕潤了,她轉身與米魚擁抱,哽咽著罵她:「有病啊你,王婆賣瓜……」

    米魚不依,推搡著她反駁:「你才有病……我明明是米婆……」然後,兩個女人都哭了。

    事qíng就這樣定下來,婚禮由席碩良一手cao辦,安父在政府身居要職,雖然並不打算過於鋪張,但畢竟就這麼一個女兒,還是正兒八經地jiāo代席碩良:「規格必須要高。」瞭然安父疼愛女兒的心qíng,席碩良笑著應下。安以若看出他似乎有些為難,就私下和他說:「別聽我爸的,他就是好面子,簡單點就行。」

    席碩良握著她的手,對於她的體貼,心裡很感動,猶豫了下,說:「你知道我爸一直在鄉下,他不太喜歡熱鬧,等過幾天他上來我好好和他說說,能熱鬧些我們就熱鬧些,我也不想委屈了你。」

    席碩良很少談他家裡的事,安以若只知道他是被他爸一手帶大的,對於父親極為尊重,笑了笑說:「等叔叔到了我們一起吃飯,然後看看他的意思再決定。」兩個人都很孝順,對於婚禮,極為尊重老人的意見,尤其是安以若,她認為婚禮只是個形式,生活才是重點。而且兩家的環境又有很大的差別,她不希望因為婚禮的事讓席碩良為難,讓席老爺子覺得沒面子。總之,能遷就的地方她依然願意遷就。然而,事qíng並沒有安以若想的那麼簡單。

    那天,安以若和席碩良一起去火車站接席老爺子,老人家穿著很樸素,但jīng神矍爍,見到打扮得體的兒媳婦,笑容也還算親切,只是,當安席兩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飯時,矛盾就不可避免地bào露了出來。

    安家二老是由司機送去酒店的,一下車,安老爺子的臉色就很沉,注意到丈夫的神色,安媽媽把迎出來的女兒拉到一邊小聲地問:「怎麼訂在這裡?這也太簡陋了。」安家畢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會親家竟在那麼一家不起眼的飯店,任誰也會不高興。

    安以若明白父母的心思,討好地朝媽媽笑笑,「地方是我選的,怕席叔叔不習慣。」

    「行了,吃個飯而已。」何嘗不懂她又在替席碩良說話,安父揮了揮手,逕自走進了大廳,席碩良也迎了出來,將未來岳父岳母帶進包間。

    這頓飯吃得比想像中艱難,地點的選擇遷就了儉樸的席老爺子本就令安父微有些不滿,可為了不令女兒為難,安家父母並沒有表現出來,反而對席老爺子很是親切熱絡,剛開始也算是相談甚歡,無意閒聊時,席老爺子問及安父在哪裡高就,席碩良神色微變,狀似不經意地將話題岔開。安以若臉上笑著,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後來話題不可避免地轉到婚禮細節上,矛盾再也無法掩飾。安父在政界的影響力,安母在商界的地位,都讓他們無法退步將婚禮格調降低,哪怕席碩良與安以若也從中盡力調和,最後還是無法達成一致,這頓會親家的飯局竟然不歡而散。

    回到家,安父氣得在客廳來回踱步,指著安以若斥責:「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席碩良既然決定娶你,為什麼還要對他父親隱瞞我的身份?我當個市長也錯了?竟然還會影響到我女兒的婚姻?他能瞞他父親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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