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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57:41 作者: 沐清雨
我清楚地記得第一次見他時,他奮力將我推倒,躲過了一輛急馳而過的卡車,他拉起我,擰著眉,聲音很沉:「走路不要魂不守舍,危險。」
一個小時之後我在九鑽辦公大樓見到他,他與我擦肩而過走進人事部辦公室。一天後,他正式成為九鑽的員工,我的屬下。
我還記得他在保安部工作期間被臨時派到宴會廳接我,我立步不穩癱軟在他懷裡,他用手臂撐住我拉離他胸口,悶聲說道:「女人別喝太多酒,不好。」我抿著嘴笑,雙手蔓妙地繞上他脖子,半眯著眼晴試探著吻向他的唇。他冷靜地偏過頭,避開了我。我大笑著鑽進車裡,心想這樣有趣的男人如果為我所有或許會很好。而他,確實不解風qíng。我多次主動示好,他都置若罔聞。
我還記得他望向我時眼底無絲毫波瀾的平靜,我的美麗不容置疑,我的xing感是個男人就無從抗拒,可是他卻連正眼都不曾看過我,我憤怒的同時愈發想要征服他,我以九鑽二小姐的身份踞傲地要求:「牧言,今天你陪我出席酒會。」在九鑽,他叫牧言,不是牧岩。原來一開始就是假的,我們之間,從不曾坦誠以對。
他穩如秦山般與我對視,然後緩慢地吐出一句話:「對不起,顧經理,這不在我工作範圍之內。」認識我的人都稱我是顧小姐,只有他稱我顧經理。
「站住。」我冷聲,踩著高跟鞋站定在他面前:「工作時間,我有權調動你。」
他緊抿著唇角,似是極力壓抑心底的怒意,然後將目光投向別處,許久之後,清冷地問:「時間,地點。」
我笑了,因為他無奈的妥脅,因為他倔qiáng的表qíng。這個男人,任誰都會想征服吧。在他身上,我不經意間嗅到陽光的味道,那麼溫暖,那麼明媚。我想,我不止是想玩玩了。
「我在休息室等你,完事我送你回去。」到了酒店,他想把我扔在會場,我卻已經極快地挽住他的胳膊,笑容明艷地對迎過來的王老闆打招呼:「好久不見,王總。」
「喲,這不是顧小姐嘛,歡迎賞光。顧先生好嗎?好久都不見他露面了。」外人面前我姓顧,叫顧蕭然,所以他理應稱呼我顧小姐。
「大哥不在國內,去歐洲度假了。」我微笑著解釋,說得卻是實話,顧夜帶著蕭雨出國了,已經走了一個月。見他將流離在我身上的目光移到牧岩身上,帶著幾分探究和審視,我道:「給王總介紹一下,這位是牧先生,蕭然的好朋友。」
「哦?」王老闆挑了挑眉,笑得極為曖昧,「只怕不是好朋友這麼簡單吧?」
我不著痕跡地將蔓妙的身體貼緊了牧岩,但笑不語,算是默認,卻聽身旁的男人說道:「你好,王總。九鑽保安部牧岩。」一句話,無聲地拉開了我與他之間的距離,他用他的身份告訴別人,他只是九鑽的員工,是我的屬下。
我已經惱怒成羞,面上卻笑嫣如花,然而,我已完全提不起興致繼續與這些戴著面具的男人周旋下去,我突感厭惡,放下酒杯,挽著牧岩提前離席。他一句話也沒有,只是安靜地開車,當車子停在我公寓樓下,我傾身上前,在他未及反應之時吻向他的唇。
為什麼對我不動心?我已放下矜持主動示好,為什麼可以如此無動於衷?我不懂,也不信有哪個男人可以在qíngyù面前把持得住。我死死拉住他的手撫向我胸口,我以為可以用身體讓他徹底臣服,我願意為他所有。然而,我錯了,錯得可笑而離譜。在愛qíng面前,我太自以為是。輸掉了他的心,更輸了一生。
怔忡只是一瞬間,然後,他用他有力的手臂堅定地推開我,看著我的眼晴冷靜地說:「顧經理,請別這樣。」那天我在他眼裡看到冷漠的疏離,那樣的眼神,令我難過,令我心傷。
「為什麼不能這樣?你敢說你不喜歡我?」我在賭,以為男人也會玩yù擒故縱這一套,畢竟以我現在的身份,想要接近我的別有用心的男人太多了。
「是的,我不喜歡你。」他的聲音依然那麼低沉,甚至不帶一絲感qíng,我又羞又惱,揮手揚出去一巴掌,卻被他在半空中截住了手腕,「別試圖和一個男人動手,再好的身手也不見得占到便宜。」他不怒不惱,面無表qíng地推開車門走了下去,在離開前轉身對我說道:「已經到了,顧經理上去吧,我下班了。」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衝著他的背影大罵:「牧岩,你個笨蛋……」
我的聲音迴旋在耳際,而他的身影,漸漸隱沒在路燈下。
人啊,就是這麼奇怪的動物,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之後的一個月,我愈發纏著他,以前很是厭惡的宴會應酬我都欣然前往,而他身為九鑽保安部長當然要隨行保護我的安全。看到他無奈隱忍的表qíng,我的羞惱煙消雲散,這個男人,我一定要拿下他。可是,我的痴qíng,到底沒能讓他動心,最終傷的只是我自己。
「顧經理,我是九鑽的員工沒錯,但並不代表你可以隨意差遣我。請別再纏著我了,我說過,我不喜歡你。」面對我的糾纏,他的聲音格外冰冷,表qíng愈發嚴肅。
「為什麼?」這一次我反而冷靜下來,盯著他的眼晴,「我需要一個理由。」我想知道我哪裡不好,我想他說出來,我可以改到他喜歡為止。直到那時我終於明白為什麼蕭雨寧可被我打,也不肯放棄顧夜,她說:「姐,我愛他,就算他有再多的女人,都不能令我不愛他。別試圖讓我放棄,我回不了頭。」那時聽見她說回不了頭,我只覺幼稚。愛,多可笑的字眼,像我們這樣的人,哪裡會有愛?我不相信愛,從不相信。可笑我,也逃不過這場愛之劫。相比之下,蕭雨比我幸運,至少顧夜還願意付出一點點心意,至少顧夜還給了蕭雨想要的那份疼寵,而我呢,眼前的男人甚至吝嗇給我一抹微笑。
那天的我,在他心裡或許只是個無理取鬧的女人,我看見他偏過頭,那聲沉沉嘆息只嘆進我心裡,他說:「沒有理由,就是不喜歡,也不可能喜歡。」我站在那裡,怔怔地站在那裡,努力回味著他話中隱含的意思,卻無論如何都沒想到他真正的身份是警察,所謂的不可能喜歡是指我們天差地別的身份,而他的突然消失是因為孤身潛伏在我們身邊隨時都有死的危險,他身為軍部首長的父親以他母親病危為由qiáng行將他調回了A城。當後來我知道一切,又不禁笑得他傻,如果他肯放下固執從我入手,或許他半年的臥底生涯收穫會更大吧。不過,當我的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我又很是感激他,感謝他沒有利用我的感qíng,感謝他沒有欺qíng騙愛地從我身上套取什麼。如果那樣,我會感覺自己愛得更加不堪與可笑。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異常忙碌,因為顧夜不在國內,有擔生意我要一個人獨立完成,這種見不光的生活,我不能讓他介入,而我真實的身份,更不能讓他知道。於是,我暫時不去糾纏他,只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這單生意到底砸在我手上,jiāo易之時,警察突然出現,我與買家全部被困在倉庫里,如果不是顧夜派來接應的人,我險些被活捉。而從那夜之後,牧岩就消失了,我想盡了辦法都找不到他。
直到在A城機場我看到那抹挺拔的身影,無法掩飾突來的狂喜,正當我想走過去的時候,卻看見他拉過身旁那個漂亮的女人,俯低了頭,吻了上去。
那一秒,那一瞬,我的腦袋一片空白。那樣冰冷的男人,那樣無qíng的男人,竟然也會吻別的女人?恍然驚醒,原來,他只是不願意吻我。
邁向他的腳步乍然停住,我就那樣看著他背對著我吻著別人,然後,我面無表qíng地與蕭雨離去,然後,我終於查出他真正的身份。
那一夜,我崩潰了,我跌坐在窗前,喝光了一整瓶酒,我第一次哭倒在蕭雨懷裡,我告訴她,我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
蕭雨也哭了,她抱著我,咬著牙說:「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
被愛與恨蒙蔽了雙眼,我與蕭雨失去了最起碼的警覺與聰慧,我們天真的以為可以輕而易舉地陷害那個女人,我們痴心妄想地以為收拾那些愚蠢的警察一如反掌,誰知道,竟然讓蕭雨慘死在牧岩的槍下。
我徹底未眠,坐在地板上哭gān了眼淚,「小雨,姐姐一定會為你報仇……你不可以白死,我答應爸爸要好好照顧你……我答應過的……」我趴伏在冰冷的地上,恨意占據了所有的思想。
當與我隨行的手下被抓,顧夜打來電話,讓我立即返回姐告,我不理,掛斷他的電話繼續留在A城,我跟蹤安以若,在她去緝毒大隊認人的那天看到牧岩送她回家,只可惜我沒有機會上去,因為牧岩的車子離開後又很快折返回來,停在樓下直到天亮才離去。
我想我是氣瘋了,所以才會笨到想在市展中心殺她。那是我與牧岩第一次以警察和毒販的身份對峙,我牢牢盯著他,企圖在他眼中找到點滴的感qíng,結果已經註定,在他面前,我誰都殺不了人,我並不知道,在我之前的一次行動中,他隱在暗處將我殺人前細微的表qíng變化收入了眼底,或者,被人了解確實可怕。誰會知道,我竟然敗在一抹冷笑里。
中槍的那一瞬,有淚落在心底。牧岩,你到底是不愛我。在你下手時,竟沒有絲毫的猶豫。你可知道,當你撲倒安以若的時候,我有多後悔開了那一槍,我不想傷你,真的不想。覺得自己真的很可笑,纏了你那麼久,你對我,終究沒有半分感qíng。
姐告之行,我已抱了必死的決心。那麼固執地要與他同行,只是奢望著與他多呆一天。飛機上,我靠在他懷裡,頭枕著他肩頭,心卻疼得連呼吸都困難。牧岩,這一天我盼了太久太久,久到我竟然感覺好不真實,原來,假象更傷人。
那夜,我終於知道一個固執的男人有多可恨,他寧可死,都不願意與我糾纏不清,看著他嘴角沁出的血,我心死如灰。牧岩,你好殘忍,你好狠啊,你至死都不願意碰我?我被他bī得哭了,我被他的無qíng徹底bī瘋了。
我改變主意,我突然不想殺安以若了,只是,我殘存的最後一絲理智在看到他們擁抱的瞬間dàng然無存,我等不到顧夜動手時再尋機會將毒品注she進她身體,我蠢到先動了手,反而讓牧岩得了先機,害了顧夜。
那個蕭雨最愛的男人敗了,當牧岩的槍口抵在他額頭,我清晰地看到他眼底迸she出的殺意,只是,我們已經無力扭轉劣勢。顧夜向來jīng明,可他千算萬算到底棋差一招,誰能想到那個聽從我指令嘶碎過人的láng竟然會咬向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