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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57:22 作者: 沐清雨
    儘管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得到妻子過世噩耗的牧凱銘還是崩潰了。在失蹤七天被赫憶梅找到得以救援後,他三天滴米未進,不眠不休,只是睜著眼晴怔怔地望著天花板發呆。直到赫義城把高燒剛退的牧可領到他面前,那個流血流汗不流淚的剛qiáng軍人,終於抱著年幼的女兒痛哭失聲。

    對於「死」還似懂非懂的牧可在被牧凱銘抱在懷裡的時候,猛然記起上次爸爸回來看媽媽時,在搶救室外抱著小姨的qíng景,掙脫不成的她哇地一聲哭了,哽著小身子朝赫義城嚷嚷:「我要媽媽,小舅舅,我要媽媽……」

    之後的事qíng已經不言而喻,始終未嫁的赫憶梅到底嫁給了牧凱銘。視愛qíng如生命的她為此與父母斷絕了關係。

    一個男人和一對姐妹二十多年的qíng感糾纏,牧岩很快就說完了。結局早就呈現在眼前了,賀泓勛只想知道是什麼原因讓牧凱銘點頭再娶,而且那麼快有了牧宸。畢竟,他和赫巧梅是真的相愛,而他和赫憶梅其實可以以更好的方式結合,而他們似乎選擇了一條最不被理解,對牧可傷害最大的路走。

    牧岩仰頭望著遙遠的天際,沉思了很久才說:「二嬸,我指的是小宸的媽媽,她在二叔最傷心的那段時間一直陪在他身邊鼓勵他照顧他,但是因為可可看到二叔抱過她,所以對她很排斥,每次見她就大哭大鬧,還摔東西,對了,可可手腕上的燙傷就是那個時候留下的。隨著她的長大燙傷也變大了許多,我怕她覺得難看想帶她去美容院弄下,她不肯,說那點小傷根本不算傷,就算疤痕丑,也不疼。」

    真正疼的傷口在她心裡。相比之下,手腕上的皮外傷,確實不值一提。想到牧可天真的笑,清澈的眼,賀泓勛一陣心疼。

    「你知道,大人們無法對一個五歲的孩子解釋那個擁抱包含的僅僅是安慰的意味,當她到了能聽進解釋的年紀,讀著媽媽留下的日記,已經再也無法原諒成了繼母的小姨了,因為那時候,小宸的存在已經不容忽視。」

    終於說到了癥結所在,賀泓勛一針見血地問:「有什麼非娶不可的理由嗎?」

    牧岩的回答出乎賀泓勛意料,他說:「在很多人看來沒有!」茫然地仰望著暮色,牧岩閉了閉眼睛,睜開時語氣沉重了幾分:「聽我爸說二叔沒打算再娶,他想把可可接到部隊獨力撫養。可是,他不留餘地的拒絕和可可的極力抗拒使得愛qíng至上的二嬸變得很激進,在無數次努力得不到回應,甚至換來驅趕時,始終單身的她決定結婚。那個男的,是個因為qiáng尖罪蹲過七年監獄的人。」

    賀泓勛有種無力的感覺,他靠在椅背上,將目光投得極遠:「就這樣你二叔決定娶她。」

    牧岩點頭:「再怎麼說都是自己的骨ròu,赫家二老沒辦法看著女兒嫁給那樣一個人,他們去求二叔,求他阻止婚禮。二叔去了,可二嬸執意要登記,她說,既然他不要她,她和誰在一起都一樣,無所謂。無奈之下,二叔只好當著全家人的面說會娶她。」牧岩頓了下,問賀泓勛:「你知道當時赫義城是什麼反應嗎?」

    賀泓勛以眼神詢問:「什麼反應?」

    「還沒成年的赫義城當場甩了他二姐一耳光。」牧岩扯了下嘴角,笑得很勉qiáng,他接著說下去:「其實那時只是權宜之計,赫家二老不願意女兒嫁給一個有前科還遊手好閒的男人,而我二叔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女人為他毀了後半輩子。事qíng就這麼平息了,二嬸在所有人都反對的qíng況下開始照顧可可,等著孩子接受她的時候和我二叔結婚。可你知道的,可可本來對她就沒感qíng,再加上看到過……所以,始終不肯接受她。反正,那是極混亂的一段時間,我媽天天往我二叔家跑,說是怕可可動手……可可小時候很淘氣,皮得像個男孩兒,開始的時候她真動手,不止一次抓傷她小姨的臉。後來,她好像明白過來自己的力量很微薄,忽然在一次哭鬧後變得安靜了,就在大家以為這可能是個轉折點的時候,赫義城發現可可得了自閉症,她不肯和任何人jiāo流,更不肯去學校,除了吃飯睡覺,剩下的所有時間只是抱著她媽媽的照片像個被遺棄的小孩兒坐在chuáng角,不哭也不笑。二叔接到家裡的電話從部隊回來看到可可這樣,就坦白對我二嬸說不會娶她,讓她找個好男人嫁了,別再為了他耽誤自己。以我二嬸的xing格,愛了差不多十年依然是這樣的結果,偏執的她哪裡受得了,當晚就割腕自殺了。折騰了一年,又回到原點,在二嬸搶救過來後,二叔領著她去了民政局……那天,特別疼大女兒的赫家老兩口和二女兒徹底斷絕了關係,可可也被赫義城接走了。」

    牧岩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泓勛,別怪赫義城反對你們在一起。憑良心說,你得感謝他,他把可可照顧得很好。我們誰都比不了。」

    賀泓勛鄭重地點頭,他說:」我知道!」

    之後的事qíng不用再說,賀泓勛已經全明白了。他沉默了很長時間,才說:「愛本身沒錯,但是如果傷害到別人總是不能說是一點錯沒有。我不是當事人,體會不到牧可小姨那種非愛不可的心境,可我還是不明白,牧宸是怎麼回事?你二叔到底愛不愛你二嬸,我是說牧可的媽媽。」

    「當然愛,這是不容質疑的。但你可能不知道,可可的媽媽和小宸的媽媽,她們,」直視賀泓勛的眼晴,牧岩一字一句地說:「她們是孿生姐妹!」

    在賀泓勛的怔忡中,牧岩自言自語道:「一模一樣的面孔,南轅北轍的xing格,赫家姐妹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女人。不過,做了十幾年的夫妻,我想,現在連我二叔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他是不是兩個都愛了。」

    兩個男人沉默了很長時間,直到牧可打電話來提醒賀泓勛該吃飯了,他們仿佛才從入定中醒來。

    「我想我明白他們當時的考慮,怕牧宸的出生再給牧可心裡上造成yīn影,所以在兒子不滿百天的時候就送去了爺爺奶奶身邊。但這樣也不能抹殺他們所犯的錯誤。他們是成年人,應該清楚一個謊言需要十個甚至百個謊言來圓。況且那是個人,不能瞞一輩子。他們以為牧可還是個孩子,可他們沒想過在她失去母親的時候心理年齡已經不是五歲了。她的承受能力或許遠遠超出那些大人們。但她又確實太小,不懂得表達。」

    「對於這件事,譴責已經無濟於事了,大家只是希望可可……」

    賀泓勛抬手制止牧岩說下去,他神qíng嚴肅地說:「相比他們想要的原諒,我認為牧可的幸福更重要!難道你不覺得他們的方向錯了嗎?」

    方向錯了?牧岩啞然!

    他們始終在努力,希望在不刺激牧可的qíng況下緩和她和牧凱銘及赫憶梅的關係,可他們的的確確忽略了一個問題,如果她快樂,如果她幸福,原不原諒又有什麼關係?經過這麼多年,難道他們要的,僅僅只是她的原諒嗎?!

    愛已不能兩全,為什麼還要在牧可傷口上加注疼痛的砝碼,讓以粉碎的美好再次班駁地散落一地?命運已對那個早逝的女子如此不公,為什麼還要為難她惟一的女兒?

    「我也挺想牧可與家人和睦,但很多解釋晚了太長時間,她是善良沒錯,可誰都沒資格要求她置母親的感qíng於不顧。赫伯母給牧可的愛,不僅僅是五年,而是足夠她,受用一生!無論什麼理由,她小姨終歸是,錯了。」一聲赫伯母,表達了賀泓勛對赫巧梅極大的尊重與肯定!

    牧岩無言以對。儘管赫憶梅在和牧凱銘結婚後,改變了很多,隨著牧宸的長大,老人們也算諒解了她,不過,她始終要為自己的自私付出代價。相比離開人世的赫巧梅,她實在太過幸福,不該要求更多了。

    見賀泓勛有要走的意思,牧岩問:「工作的事怎麼說,需不需要和可可商量一下?」之前看到文件袋的時候他就知道裡面是什麼了,而且老爸也給他打過電話,問需不需要先和賀泓勛打個招呼,對於戰友的兒子,牧晟很在意。

    賀泓勛揉了下太陽xué,自語了句:「添亂啊!」站起來做了個擴胸運動,他說:「不管是升還是調,都是部隊,軍人的身份是改變不了了。我給老爺子打電話,沒見過同時下兩道命令的,這不是給我找事嘛……」

    話語間,電話已拔了出去,接通後賀泓勛說:「媽,是我,泓勛。我爸在家嗎?陪爺爺下棋呢,行,請老太爺接電話吧,就說他孫子有思想要匯報。啥思想?給他娶孫媳婦兒……」

    低調的中校

    賀老爺子聽兒媳婦說孫子要匯報思想,他樂呵呵地放下棋子接過電話:「聽你媽說,你小子長本事了,討了個小媳婦兒?啥時候帶回來給爺爺看看?」

    賀泓勛邊上樓梯邊說:「牧叔的侄女,叫牧可。等我休假領她回去給您看。今兒不是要和您說這事,老太爺,命令你知道的吧?」

    「啥命令?」賀老爺子還裝不知道,他一派悠然地說:「你爺爺我早就退下來了,不管那些啥命令不命令的。」

    「您就裝吧,比演員還像!」賀泓勛沒大沒小的揭穿爺爺,沒好氣地說:「夜亦要人前肯定和夜叔商量過,作為您的老部下,夜叔會不匯報?您怎麼可能不知道!還跟您孫子打馬虎眼?」特種部隊隊長夜亦的父親是賀老爺子的部下,念軍校的時候賀泓勛就和夜亦認識,但由於不是所屬同一部隊,後期接觸並不多。

    裝不下去了,賀老爺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他說:「你說這事啊,小夜是給我打過電話,說看你不錯,想要去他那鍛鍊鍛鍊,問我舍不捨得,我沒發表意見。」

    「真不是您的主意?」賀泓勛將信將疑。

    賀老爺子有點小惱火,他提高了音量對電話這端的賀泓勛吼道:「死小子,敢懷疑你爺爺?」

    賀泓勛穩得很,他說:「不是懷疑,是需要確定!」

    疼孫子的賀老爺子火來快熄得也快,他笑著說:「我孫子有jiāo代對於他工作上的事不得gān涉,我得服從命令。不過你小子倒真出息了,小夜那裡可是特種部隊中的jīng銳部隊,步兵的顛峰。普通部隊選兵都到地方上招,人家那裡可是只要兵王中的王啊。」

    這些賀泓勛自然知道,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上次的實戰演習不是師部的計劃嗎,難道是特種部隊搞的選拔?」

    「師部能搞那麼大陣仗?你小子腦袋都不轉個!」賀老爺子批評完才解釋:「原本的小演習是師部做的預案,特種部隊不過順風辦事,要從中選拔指揮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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