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頁

2023-09-30 12:55:40 作者: 唐七公子
    我突然敏感起來,我說:「你們……」

    他看了我兩秒鐘,有些釋然,也有些難堪,他道:「我是他最好的朋友。」頓了頓才加了句:「他一直這麼認為。」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卻想起他剛才說什麼時間,我說:「你說你沒有時間了是指?」

    他像是渾不在意:「我的肺部長了個不太令人歡迎的小東西。」

    我捂住嘴。

    他卻道:「能很快見到他,對我來說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說這話時他甚至對我彎了彎眼睛。他今年四十多歲,一直保養得很好,臉上並沒有烙下多少歲月的印記,那樣笑起來時甚至像是很有jīng神,整個人富有魅力,完全看不出來是個絕症病人。

    沒過多久許書然就回來,兩人開始聊近年的冒險,還有一些特別的攝影嘗試,所有的話題都很有趣,但我一直無法集中jīng神加入jiāo談。顯然許書然並不清楚杜蘭的身體狀況,這場小聚眼看就要往深夜發展的趨勢。我藉口旅途勞頓,許書然這才終於找來司機。

    那晚我很晚才睡著,睡著了也不得安寧,儘是離奇夢境,醒來已經是次日下午。聽杜蘭昨天提起這趟旅行安排,說過今天下午就會離開L.A.,我趕緊打電話去他房間,卻無人接聽,再打去前台,聽說他已經退房。

    無論是杜蘭的感qíng還是他的病qíng,都叫我感到難以言說的沉重。

    我突然特別想念聶亦,想和他說這件事,想他總有好的道理教我看開這生離死別,人事無常。但我沒有手機,我也不知道去哪裡才能找到他。就像我媽寫的詩:「這世界如此巨大,有山有海,將我們隔開,親愛的,我找不到一條路,到你的身邊去,或是讓你,到我的身邊來。」

    12.

    舊金山離L.A.幾百公里,飛一趟差不多一個半小時,室內有個挺大的亞州博物館,上網瀏覽時發現有個日本只拍花鳥山林的攝影師這段時間正好在那裡展出近幾年的jīng選作品,就準備去看看。晚飯時間碰到許書然。許導大約是想盡地主之誼,詢問我接下來的安排,聽說我打算逛去舊金山看展,言談間流露出興趣。

    結果第二天下午果真在展覽現場碰到許書然,站在一幅處理成水墨風格的雲霧風景跟前,視線凝在牆壁上的巨幅照片上,眼神卻像是放空了,模樣有點神遊天外,我站在他旁邊好一會兒他都沒發現,異步時還差點撞到我身上。匆忙說對不起時才發現是我,他像是愣住了,定格在那兒好幾秒,然後突然像是被打開了什麼開關,如釋重負地走過來一步,笑著道:「我想可能會碰到你,沒想到真碰到了。」

    我也看著他笑,又看看他周圍:「許導一個人?」

    他點頭:「一個人。」終於反應過來我在暗示什麼,哭笑不得道:「你以為我帶了女伴?」

    我繼續笑,理解地拍拍他的肩:「不用防著我,我不是娛記,不會回去亂講,你enjoy。」說完退了兩步跟他心照不宣地眨了眨眼睛,就笑著準備離開。

    沒走兩步他卻跟了過來,單手揣在休閒褲褲兜里,目視著前方道:「沒和你一道不是因為有女伴不方便,是因為今天上午我才確定自己有時間過來,以為你一大早的飛機已經飛過來了。」頓了頓又道:「我已經空窗好一段時間。」

    我驚訝地看了他一眼。看不出來許書然一個花花公子,分個手還能傷qíng這麼久,可見他對Erin應該是很不一般,可既然放不開gān嗎還要分手,我倒是不太認為會是Erin主動要甩他。花花公子的世界也是讓人搞不懂。

    他問我:「看完展你有什麼安排?」

    我又驚訝地看了他一眼,說:「沒什麼,就瞎逛。」

    他點了點頭。

    我不太理解他點這個頭是什麼意思,就直問了,我說:「你點什麼頭?」

    他說:「謂也跟你一起逛逛吧。」

    我更驚訝了,我說:「難得過來一趟,你一個單身男青年跟我這種已經死會的有夫之婦瞎逛什麼瞎逛,酒吧夜店到處都是,辣妹那麼多,去嗨呀。」

    他皺眉:「我在你心裡是這種形象嗎?」頓了頓才道:「我不怎麼去酒吧夜店。」

    我說:「什麼這種形象,酒吧夜店又不是什麼不好的地方,我結婚前經常去,好吧。」

    他沒說話,我們就又走了一會兒,他突然道:「我不能和你一起逛逛嗎?」

    我看他今天是跟逛一逛槓上了,隨意道:「你不嫌無聊我無所謂,有人幫我拎東西我求之不得。」

    他偏頭看我:「拎東西?」

    我說:「是啊,我待會兒去逛mall,給聶亦買幾身衣服,哎……你走那麼快gān嗎?女人的瞎逛就是逛商場啊!你以為是逛什麼?」

    當晚去買了手機,購了半箱子物,許書然倒是沒跟著來,估計聽從我的建議找地兒嗨去了。剛回到酒店將手機卡上好就收到童桐簡訊留言,說有急事讓我趕緊打給她。

    我就趕緊打給她了。

    沒響兩聲電話接通,童桐劈頭蓋臉問我:「非非姐,你和姐夫聯繫上了嗎?」

    我反應了下她說的姐夫是誰,整個人都坐直了,我說:「啊啊啊?」

    童桐哭腔道:「那就是沒聯繫上了?」

    他和我講事qíng原委,說是剛回國到家手機就進來一個未顯示號碼的電話,她以為是廣告,掛斷了好幾次,對方卻不依不饒,她就有點興趣想要知道對方到底是哪個公司的電話營銷員了,結果一接通才知道是聶亦,嚇得立刻從chuáng上滾了下來。

    我急得半死地打斷她,我說:「是這樣的童小姐,我對你的心路歷程一點興趣都沒有,重點呢?聶亦他回來了?還是回來了又走了?還是他出了什麼事?」思維一發散到這裡,我手扶著額頭覺得自己冷汗都快下來了。

    童桐愣道:「啊,那倒是沒有,姐夫他還在項目上。聽聲音好像也麼出什麼事,可能就是上面法外開恩允許所有的科研人員在那天聯絡一下家屬吧,然後他沒打通你的電話就打給我了,問我是不是和你在一起。我說我們才分開,我回國了,你去L.A.找許導他們玩兒了,你手機還摔了,一是沒買新的,然後我給了他酒店的電話和許導的電話。」

    童桐繼續講了些有的沒的,我腦子轉得飛快。

    也許聶亦打給許書然或者酒店,但是他們都沒有接到那個電話?也許時間緊迫,聶亦和童桐通話後已經沒有餘裕再嘗試進一步聯繫我?

    我怎麼就沒有好好聽童桐的話,一下飛機就趕緊去買個手機?

    那天晚上,他嘗試著聯繫我的時候,可能正是我特別想念他的時候,我在那裡自己煩惱著去哪裡才能找到他,沒想到他也在到處尋找我,可怎麼我們又錯過了?

    我問童桐:「那通電話你錄音了嗎?」

    童桐立刻跟我發誓:「我沒有耍你非非姐,聶少真的給我打了那麼一通電話。」

    我氣急敗壞:「你還炫耀!我想聽聽他的聲音,你錄音沒有?!」

    童桐囁嚅道:「沒……沒……

    我嘆了口氣。」

    童桐已經要哭出來了:「以後聶少每一通電話我都錄下來,我不知道啊,非非姐,我不知道你這麼想念他。」

    一整晚我都沒睡著,第二天早上渾渾噩噩打電話給褚秘書,拐彎抹角打探近期他們公司有沒有公務機出行A國,比如我公公要過來出個差什麼的。

    褚秘書盡職盡責:「是器材和行李不方便運輸嗎?」

    我含糊著說並沒有那麼多器材也沒有那麼多行李。

    褚秘書頓了頓:「哦,那就是有什麼不想錯過的電話了……」不知想到哪裡去了:「哦,那的確是很重要。」咳了一聲道:「可能下周或下下周董事長會飛一趟紐約,時間確定後我給您一個行程表。」

    我長吁了口氣。

    和聶亦連續錯過兩次,我已經不太敢相信這陣子我的運氣,要是做公共飛機回國,說不定關掉電話的十多個小時裡,聶亦又會給我打電話。蹭聶董的灣流回去至少不用我關手機,就算推遲一陣子再回國也沒有什麼,反正最近的確酸閒,並沒有特別重要的事。

    一等就等了一個多星期,聶亦他爸還沒飛過來,我的表姐芮敏倒是先來一步。芮敏一個半月前正式入了聶氏,被安置在清湖的藥研院,具體哪個職位我也搞不太清楚,這次據說是專程過來和某實驗室談她專攻方向的一項專利引進。

    當天下午和芮敏在酒店喝了個下午茶,大家胡亂聊了聊各自近況,然後就聽她提起雍可。

    大概因在沐山別墅的烏龍,提起雍可來芮敏依然有些訕訕:「她倒是很瀟灑,原本做明星做得風生水起,卻能說退出演藝圈就退出,前一陣紙媒網媒天天都是她的新聞,溺水,退出,進聶氏,每一樁都鬧得沸沸揚揚,今年怕是不會再有女明星比她更有話題xing。」

    我說:「進聶氏?」

    芮敏驚訝:「你不知道?就在清湖,聶院親自負責的T7實驗室。」

    我說:「不是聽說她要回Y校繼續學業?」

    「啊,這個,」芮敏解釋,「準確說是聶氏對她的一個科研課題感興趣,願意提供給她物力財力支持,協助她完成這個課題,課題若出成果,公司和她共有專利。這是清湖的科研站一直以來的cao作模式,特別是對年輕的科研人員,算是很大的支持。」她笑嗔我:「你們家的公司,倒是讓我來給你解釋,你平常不費一點心關懷一下?」

    我笑覷她:「沒心思,沒興趣,還沒能力,怎麼關心?」

    她掩嘴:「你們家就屬你獲得最不cao心,最不接地氣。」

    我提醒她:「哎,別忘了還有我媽。」

    芮敏笑著點頭稱是,又繼續剛才的話題:「聽說雍可那事也是前兩天才最終定下來,我看他應該會為了這個推遲回校吧。」

    我哦了一聲。

    芮敏yù言又止,半晌道:「她那課題,其實聶氏並不是她唯一可以合作的,回A國她說不定能拿到更好的資源。她一門心思要來聶氏,十有八九……」她停了停:「你知道我和Jeremy離婚是因為什麼原因。」

    芮敏前夫Jeremy是個美國人,他們結婚那年我正好本科畢業,沒多久Jeremy被調去異地工作,和芮敏常年兩地分居。可能是耐不住寂寞,不就這人就開始和他辦公室的同事婚外戀,在後來發展到和芮敏離婚。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