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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55:40 作者: 唐七公子
他端著咖啡杯也玩笑道:「那必然就是您先生gān的了,他這是不願意我們在一起再多待一分一秒。」
我說:「許導,您這是就賴上我們家了是吧,冤枉不了我就冤枉我們聶亦。」
他笑了笑沒說話。
那之後如同往常碾壓參與那些機密項目一樣,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他的消息。
因為前期趕工趕得快,拍攝完一看進度表,工期比預計的省了近十天。
眼看著次日就要回國,當晚下榻酒店卻迎來不速之客。
11.
童桐說雍可在出酒店向西走大約兩千米的海岸處等我。我問她那是個什麼鬼地方,是有酒吧還是有咖啡座,童桐抱著腦袋想了好一陣:「好像啥都沒有,就是個荒灘。」反應過來說:「挑這麼個地方,她不會是約你單挑吧?」我邊換衣服邊回答:「她要有這個魄力我也敬她是條漢子。」童桐明顯擔心:「我還是給寧少打個電話讓他陪你一塊兒去……」我騰出手來給了她後腦勺一下:「想什麼呢?就你們寧少那身手,我保護他還差不多,腦dòng別開那麼大,估計大明星就是想找個僻靜沒人的地方好說話。」
即便是冬天,這坐落在大西洋畔的海島也是氣息如chūn,但難免入夜後風從海上來。
我搭了個外套,順手提了兩瓶啤酒出門赴約。
熱帶樹沿著海岸線一路連綿,間中亮起路燈,海cháo聲此起彼伏,沙灘上偶爾能看到並肩牽手的qíng侶。路過一個小海灣時,還看到一群小年輕席地盤座著邊喝酒邊大笑聊天,旁邊的便攜音箱裡飄出熱qíng的桑巴調。這實在是個典型的北美海島夜,空氣中每一寸都是閒散、卻生機勃勃的味道。
再往前走,人生漸漸稀落。順著海岸線轉彎,突然看到不遠處有個女孩被人拉拉扯扯。再近幾步,月光星光路燈下,看清被三個拉丁裔男青年圍在正中間的女孩居然是雍可。她正表qíng慌亂地擋著其中一個青年伸過來的手臂,帽子和手包都落在地上,另外兩個青年則在一旁拉長了調子起鬨,聽聲音看身形,都像是喝醉了。這一片雖是公共海灘,倒的確沒有不安全,只是過來度假的三教九流,常有年輕人抱著美女拎著酒去海灘開夜party,喝醉了難免鬧點事。
三個人,個頭都不太高,看著半大不小的樣子,又都喝醉了,只要他們沒帶槍,揍起他們來明顯我的勝算要大。
雍可突然尖叫起來,個子最高的青年拽住她的手,歪歪斜斜地和她說著什麼,其他兩個人起勁地鬨笑,大概是覺得雍可叫得挺好玩兒,也蹭上去要拉拉扯扯。
我拎著倆啤酒瓶走過去,雍可一眼看到我,也不知認沒認出我是誰,一臉惶恐地喊救命。
三個青年停下拉扯雍可的動作,一個小矮個晃著流里流氣湊上來,大著舌頭調戲我:「哇喔,又來一個辣妹,一起找點樂子啊----」
「是啊,找點樂子。」我說,將啤酒瓶放地上,抬腿就給他踹了過去。被一腳踹翻的小矮個一臉蒙圈地倒在地上,另外兩人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嘴裡罵罵咧咧地揚起拳頭就要湊過來。看他們是掏拳頭不是掏殺傷xing武器我就挺鎮定了,兩個打架沒什麼準頭的醉鬼都對付不了,就實在對不起上個月見天就和聶亦在道場打來打去。
花了點時間一個一個踹翻,看他們躺地上爬不起來,我跟愣在一旁一臉空白的雍可點了下頭:「幫我撿下啤酒,走吧。」
大概是被嚇狠了,回到酒店在餐廳坐定時雍可仍有點發抖。服務員倒來一杯熱檸檬水,她捧著水杯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我打量了她半刻,看她雖然剛才一張臉被嚇得泛白,喝了半杯熱水倒是紅潤過來,跟眼望過去比我還健康,並不像是從醫院裡拼死逃出來飛回A國找我聊天,也不準備跟她太客氣了。
我們相對無言了起碼五分鐘,她神色複雜地看我:「聶非非,我以為你討厭我。」
我垂著眼睛喝啤酒,說:「是啊。」
她沒說話,好一會兒,又道:「我也討厭你。」頓了頓說:「但你剛才幫我解了圍。」
我抬了下眼皮,說:「順手。」
她突然就生氣起來,將杯子重重推到一旁:「該謝謝你我不會賭氣不感謝。」似乎意識到自己音量有點高,略微側目留意了一下周圍qíng況。
我真是反映了好一會兒才理解清楚她這彆扭的文法。這句話應該就算是拐著彎和我道過謝了。我看她的表qíng和動作,道:「這都過十點了,餐廳這時候一般沒人,其實你有什麼話邀我在這裡說就好,雖然沒外面安靜,但勝在比外面安全。」
她抿緊嘴唇:「你在諷刺我?你懂什麼,你以為這些服務生他們不會關注我,不會好奇我和你聊什麼?」
我笑了笑,想她大概的確要找我談什麼重要事,不然不會謹慎到這個程度,但我本來就不是個善解人意能配合別人的人。我說:「哦,我管不了這些服務生會不會關注你,但你有什麼事就在這兒和我說吧,我不挪地兒了。」
「你!」
看她被嗆得說不出話,我把剛才被她移到一邊的水杯往她面前推了推,示意她喝口水冷靜冷靜。有時候我也鬧不太清楚雍可,每次都要被我氣得說不出話,完了卻老是要主動招惹我,我真不知道她到底是喜歡我還是西幻聶亦了。
她在那兒冷靜了好一陣,突然說:「我息影了,你知道吧?」
我說我不知道。
她又噎了一下,大概也知道繼續和我嗆聲就談不了正事,咬著牙快速地調整了面部表qíng,平平板板道:「不,準確說是退出演藝圈了,我會回Y校繼續我的學業,之後會在那兒繼續念研究生,導師是曾經教過Yee的教授,他對我的研究課題很感興趣。」她停了一下,抬眼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做這個決定嗎?」
我喝著酒繼續說不知道。
她直勾勾看著我道:「我當初放棄學業是因為Yee,現在重新開始學業也只會是因為Yee。對我來說怎樣都無所謂,留在演藝圈也沒什麼不可以,但聶家不會接受一個在演藝圈裡的兒媳。」
她今晚話真多。我慢半拍,將她的整句話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有點不可思議地問她:「你說的聶家,是指我公公婆婆家?」
她微微偏了頭,雲淡風輕道:「只有經歷了生死,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以前是我太幼稚,只會一味置氣,有些誤會要解開總要有一方主動努力,而有些事qíng錯位太久了,就該有人站出來讓它回到正軌上去。」
這事雖然荒謬,但我想我應該沒理解錯她的意思,我說:「等等,你經歷了生死,然後你覺得你真正想要的,是來搶我老公?你是這個意思?你不覺得你這腦迴路挺清奇的?」
她臉上一白,但很快就調整成面無表qíng,一字一頓道:「聶非非,你們到底為什麼會結婚,你自己心裡清楚。」她加重語氣,也不知道是為了說服我還是說服她自己:「這本來就不是搶,Yee原本就該和我在一起,你才是那個後來者。」
林導選擇的這座酒店近年來才新建起來,整個設計都有點後現代主義,尤其是餐廳,棕色的不知名金屬勾鑄出棕櫚樹的輪廓,線條流麗且凌厲;十幾棵金屬棕櫚撐起大片玻璃,隔出一方空間,打磨出男人們喜歡的冷硬質感,夜燈朦朧時,也渲染出女人們中意的夢幻làng漫。
我一邊那當年上當代藝術課寫論文的勁頭鑑賞餐廳的室內設計,一邊有一搭沒一搭聽雍可給我講故事。
雍可講的這個故事我已經聽過兩個版本,分別來自謝侖和謝明天兄妹。不過她的版本和他們的版本不太一樣。在她的版本里,聶亦和她是有過一段的。
故事的大體內容和謝侖兄妹描述的差不多,無非是某花花大少看上某天之驕女,痴心一片,窮追不捨,天之驕女卻愛上花花大少的天才好友,一路追尋著天才的足跡前去A國念高中大學。好不容易在Y校與已經念博士的天才意中人再聚,命運弄人,花花大少竟也考來Y校念大學。因彼此同樣的優秀和聰明,少女和她的意中人在相處中互生qíng愫,花花大少卻偏要來cha上一腳,去哪兒都是「鏘鏘三人行」。然而在這些三人聚會中,互相在意的兩人,無論是表面上心照不宣的一個對視,還是身體不經意的一次碰觸,莫不真真切切地訴說著用文字難以說清道明的曖昧qíng誼。可意中人礙於同花花大少的友誼,一直沒有向少女表白,直至少女忍不住同他傾訴衷腸,在令人難耐的巨大沉默之後,他依然推開了少女。少女一恨之下休學去做了明星,多年以後同意中人山水再相逢,卻不想物非人亦非。
故事中的天之驕女是雍可,度數能達幾千瓦的超級電燈泡花花大少是謝侖,而那位與少女有著難言qíng誼的天才少年,就是聶亦。這整個故事我聽著簡直就是一部韓劇。
「我是Yee的初戀。」雍可最後跟我總結。
我喝完一瓶啤酒,儘量客觀地跟她評價這事,我說:「聽你這麼說,你們也沒在一起過,這頂多算是互相有點好感,而且說不定還是你誤會了。」說著開了第二瓶啤酒。
雍可看了我好一會兒,道:「聶非非,承認我是Yee的初戀對你來說有那麼困難嗎?還是你只是不想接受這個事實而已?」不等我回答,像突然回憶起來什麼似的道:「其實最初在A國的幾年,我一直很難習慣西式食物。那年冬天,有一次下課時我和他們說我特別想吃秋葵蝦仁。那個周末有bào風雪警報,Yee冒著大雪開車去城外的亞洲超市買到秋葵、料酒和蝦仁。」她面上露出一個笑。雍可不常笑,在我面前即便是笑也大多是冷笑,乍看她這樣全然放鬆真正開心的一個笑容,令人頗有驚艷之感。
我繼續喝著酒,沒有發表什麼意見。聶亦的確會做菜,我前一陣剛知道。
她挑起眼梢看我:「為什麼不說話?」
我放下啤酒瓶說:「哦,我在聽,你繼續。」
她愣了一下:「繼續什麼?」
我抬眼看她:「你不是還要告訴我,經歷了這次住院,你發現聶亦他依然很關心你,你們倆其實是兩qíng相悅,我應該自覺早點退位讓賢?」
她臉上乍紅乍白,好一會兒,冷著臉壓低聲音道:「我不會對你說那樣的話,聶非非,你自己很明白你和Yee也許有感qíng,但你們婚姻動機不純,他對你可能有一點感qíng,但並不深。」
可見那晚在客廳我和聶亦說的那些話,她全都聽得清清楚楚。我晃著啤酒瓶笑了笑,說:「你說得對,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