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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55:40 作者: 唐七公子
不知道這句話提醒了他什麼,他嘴角的笑就那麼收起來,好一會兒,他突然問我:「你喜歡和我在一起嗎?」
這問題突如其來,我幾乎是本能應答,但因為衝擊過大,一時有點結巴,我說:「喜……喜……喜歡啊。」
他並沒有在意我的結巴:「那他呢?」
我莫名其妙:「他是誰?」
他停了一會兒才道:「你的初戀。」
我腦子裡迅速搜索從前我是怎麼在他面前形容我的初戀,並且費力思索為什麼他會突然問我這個問題,結果沒思索出來。我含糊著說:「那已經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他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似乎有些斟酌:「我曾經告訴你有些人不夠好、不合適,那麼就把他忘掉。」他停了一下,眼神清明的看我:「不過,也許他沒有我們想像中那麼糟,也許我qiáng迫你做了一個會讓你後悔的決定……」說到這兒他停下來,似乎在等我回答。
我說:「我其實聽得不是太懂,但我不記得你qiáng迫我做了什麼決定……」
他垂眼笑了笑:「好吧,不是qiáng迫。」又抬眼道:「是誘使,我誘使你嫁給了我。」
他那麼一副冷冷淡淡禁yù系的樣子,平平靜靜說出「誘使」這麼個幾乎被桃色裹覆了個徹底的曖昧動詞,我覺得這簡直xing感得有點讓我頭暈了,一個沒把持住,就暈暈乎乎地湊過去親了親他的眼睛。
他愣在那兒好一會兒,開口跟我說:「非非,我們正在探討一些很嚴肅的問題。」
我心在怦怦跳,卻沉穩地回答他:「你說的什麼嚴肅問題,我沒有太聽懂,不過親你犯規了嗎?」我自問自答:「沒有犯規嘛,早和你說過我就是這樣的,你也知道的嘛。」看他沒有說話,我就坐正了點,挺正經的問他:「我們剛才說到哪裡了?說到我誘使你嫁給了我是嗎?那,你嫁都嫁了……」想想覺得不對,我更正說:「你娶都娶了,還興反悔嗎?」
他看著我的手指,我立刻停止反覆捋襯衣衣角的動作。
他的模樣像是有點無奈了,握住我的手道:「非非,我並不是想讓你緊張。」停了兩秒鐘,他道:「你喜歡和我在一起是不是?」
很難得在一段對話里居然聽他兩次詢問我相同的問題,我其實沒太弄懂他的發問規律,但我很用力地點了頭。他就伸手抱了抱我:「好了,之前我說的那些……都太快了。不用著急探討。」
我整個人都很茫然,我說:「我不知道……我們原本是要探討什麼啊?」
他停了一下回答我:「可能總有一天你想讓我解決的一些事qíng。」
他那樣回答的一瞬間突然令人感到一陣沒來由的恐懼,我不自禁的就抱住他的胳膊,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但是他說的話太難懂,我沒有弄懂,所以不知道該答什麼。但我直覺地認為應該說點什麼親密的話,像是那樣子就果真會讓我們更加親密,我說:「我們現在這樣挺好的。」話出口後我又定了定,說:「我喜歡我們現在這樣子。」
他看著我,眼底有一些很深的東西,良久,語聲溫和地對我說:「是,我們現在這樣挺好的。」順手揉了揉我的頭髮,再開口時卻完全轉移了話題:「現在才5點半,接下來你想有什麼安排?」
我梳理好被他揉亂的頭髮,實在沒搞懂剛才那場對話的意義,但看到聶亦在這場對話後似乎恢復了正常,不再若有所思,也就沒再繼續思考,轉而同他道:「我們這些又到S大了是不是?你還欠我一次鬼屋探險你記得不記得?」
09.
每個大學都有一些校園怪談。S大最出名的校園怪談是北二教的白衣學姐。
S大建校日久,校園占地極廣,加之上世紀末合併了好幾所周邊大學,拆一拆再修一修,以至東西南北四個方位都坐落著教學樓群。北二教是北區第二教學樓的簡稱,S大學生太多,校方又比較摳……比較節儉,因此被稱為鬼屋的北二教在白天依然被用來上課,只是晚上不開放自習。
傳說中那事發生在很久以前,整個故事和幾年前那部女xing電影《成長教育》如出一轍。說是基礎法學系的某個學姐在校外jiāo了個成熟的男朋友,可能感覺是真愛之類,所以很快為男友懷孕並打算休學結婚,結果辦完休學手續才發現男友其實是有婦之夫,學姐打擊之下服毒自殺,自殺場地就在北二教,那之後北二教就經常在半夜傳出歌聲,據說是女聲用生澀的粵語慢半拍的唱《似是故人來》,「斷腸字點點,風雨聲連連,似是故人來」 什麼的,偶爾還會聽到小孩子的笑聲。
我和聶亦吃過晚飯,此時就站在入夜的北二教跟前。
這一片原本就荒涼,此時月亮隱入雲層,只留下路燈照明。是那種最老式的路燈,光線中的暗沉將所及之物全都染上一層森冷,讓老舊的教學樓看上去倒帶了一點雨夜才會有的鬼氣森森。
聶亦打量一眼教學樓,問我:「確定你真的想進去?」
其實我光是站在這兒回憶起白衣學姐的傳聞就感覺自己快要不行了,但我還是點頭,看起來很沉著似的跟他說:「嗯。」想和他親密,可他有他的進度,我特別清醒的時候,覺得自己應該謹慎地配合他的進度,萬不能cao之過急,不太清醒的時候,會覺得管他什麼進度先占了便宜再說。而大多數的平常時候,我會是現在這樣,總想製造點什麼機會儘量自然的加快進度,不會嚇到他,又能滿足我。
他停了一會兒,似在評估,然後繼續問我:「確定不會被嚇哭吧?」
我心想要是被嚇哭就更好了,嘴裡卻道:「有你在,我還會被嚇哭?」
他笑:「你體重是多少?」
我狐疑:「你是在問我體重?這問題和我們現在的話題有關係嗎?」
他打量我:「我必須估算一下,如果你暈倒我有沒有足夠的力氣把你打橫抱出來。」
我挑高眉毛:「很仗義嘛,居然沒想直接把我扔裡邊兒?」
他不置可否:「如果太重,就只好把你扔了。」
我說:「……重一點你就要把我扔了?俗話不是說一日夫妻百日恩?」
他似好奇:「不然呢?」
我屏息了兩秒鐘說:「就算抱不動我,可以背嘛,背也背不動,那就……」
他倒是接的很快:「拖?」
我想像了一下,立刻覺得那一定很痛,趕緊擺手,說:「那你就應該留下來和我同甘共苦。」又補充:「這就是夫妻,夫妻就是要這樣子。」
他垂了眼:「非非,我讀書少,你不要騙我。」
我感覺自己真是個演技派,立刻跟著他進入了角色,告訴他我當然沒有欺騙他,並且諄諄教導他夫妻的確就是要這樣子的,要婦唱夫隨,要執子之手,將子抱走,若抱不走,將子背走,若背不走,就生不能同衾但死要同xué之類的。
我在那兒正說得逸興遄飛,偏頭就看到他含著諧謔笑意的雙眼,我一下子住了嘴。
好吧,害怕的時候我就會變成一個話癆。
大概我還保持著一副不知道該對他驚人dòng察力說點什麼才好的傻樣子,而他看上去則有點煩惱:「又害怕又想去看看,對不對?」他牽著我往樓里走:「那就速戰速決吧。」
等我搞懂速戰速決這個詞的含義,我和聶亦已經在十五分鐘內將整個北二教一個角落不漏地全逛了一遍。這就不得不提到聶亦的手機,據說這款手機是聶博士某位在MIT搞通信工程的朋友的最新作品,因實驗動機是為追求愛好去原始森林冒險的約會對象,因此該手機有兩大功能最為矚目,其一是即使在最荒僻的森林旮旯里手機信號也能滿格,其二是只要打開手機上的手電功能就完全可以把它當個真正的qiáng光手電筒使用……
可以想像,當我們一腳踏進北二教,就和我計劃中的鬼屋探險有多不一樣。我們拎著這樣一個qiáng光源,似乎就算有鬼怪憑空出現,也能立刻將它照得灰飛煙滅;而我身邊還從容走著這樣一個年輕科學家,感覺要是真有什麼我不能理解的靈異事件突然發生,他就要席地而坐順手給我來一場關於物理學和心理學的科普講座了。加之,可能是白天依然上課的原因,整幢教學樓雖然從外面看上去有些淒風苦雨,但教室里沒有徹底擦gān淨的黑板以及課桌里學生忘帶走的零食卻讓人倍感溫馨。而且聶亦還握著我的手。在這樣的qíng況下,實在感覺不到害怕,連裝都很難為我。
雖然是速戰速決,但聶博士倒一直挺閒庭信步:「這地方並不像你描述中那麼可怕。」
我垂頭喪氣說:「是啊,我明明記得當年學校BBS上描述這地方是:空氣中時刻瀰漫著cháo意,牆壁上布滿大小不一的霉斑,過堂風濕潤yīn冷,當踏上樓梯時,腐朽破落的木質階梯會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呀聲,營造出不輸任何一部日本恐怖電影的恐怖感。」說著我使勁跺了跺腳,呃,水泥樓梯非常結實。我恨恨說:「騙子,而且他們居然還敢大言不慚,說如果運氣足夠差,就能聽到白衣學姐的歌聲。」托豐富想像力的福,剛說完歌聲這個詞我就抖了一下,訕訕說:「其實那樣倒還真的挺可怕的哈。」
他失笑:「你到底是希望這地方恐怖一點還是不要那麼恐怖?」我們已經下到二樓,左邊是個窗台,而他右手裡的光源將右邊的整段走廊照得透亮,就像摩西分紅海形成了一條聖路,這條路將保護我們最終前往如天堂樂園般的迦南。
我隨口說:「最好是能讓我嚇得發抖但不至於嚇暈過去,好歹這也該是一個鬼屋探險,今天這探險經歷未免太過蒼白。」
他想了兩秒鐘,似笑非笑說:「也許我應該讓你在這裡獨自逛一逛。」
我說:「那能有什麼不同?」
他打量了一下長廊:「這是二樓,我先下樓去外邊等你,你在這兒呆五分鐘再自己下來?」
我嘴硬說:「這還不容……」話還沒說完他手裡的光源突然滅掉,只聽他在我耳邊再次重複了一遍:「五分鐘。」尾音低沉,似乎還帶點笑意,然後他鬆開了我的手,接著是一陣離開的腳步聲。
我先是愣了一會兒,過了大概三十秒那麼久,待視線適應了這突如其來的黑暗,憑著窗外的月光能辨出走廊的輪廓時,我感覺自己有點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