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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55:40 作者: 唐七公子
謝侖糾正我:「慌了。」
我說:「嗯,慌了。」我問他:「難道我要實話實說告訴他我都不知道現在這時代居然能克隆狗了嗎?這都不是難以啟齒的問題了,簡直就是……」
謝侖平和地打斷我:「不只狗,貓、鼠、豬、牛、兔、騾、馬都能克隆,連和人類最相近的靈長類猴子現在這時代也能被克隆了。」
我說:「你看,連你都能跟聶亦在這方面有聊頭。」一時不禁心如死灰:「真的,他一個頂尖的生物學家,竟然娶了一個生物盲,我都不敢相信,那以後他再出席類似科學沙龍,帶我參加他不會丟臉嗎,不行,這真的不行。」我越說越慌:「我得去補點課。」
謝侖攔住我:「你不用補課,要是下次他和你聊這個,你完全可以告訴他你都不知道原來現在人類不僅會克隆羊了還能克隆狗了,相信我,沒準他會覺得你可愛極了。」
我嚴正地跟他說:「謝少,請你不要拿我打趣,我現在是真的很驚方,以前我不知道他這麼厲害的時候我沒有這麼驚方的。」
謝侖再次糾正我:「驚慌。」又點頭:「看你說話都不會斷句了,我已經充分感受到你的驚慌了。」他盡力安慰我:「不過你真的沒必要驚慌,他要起娶一個能在這方面和他聊天的,就應該娶雍可,你說雍可和你比差什麼呢?」
我說:「謝少,我覺得你不像在安慰我,反而像是在挑釁我。」
謝侖就笑了:「但雍可沒有你和他有緣分。」
我抬頭看他,他卻沉默了。
沉默間又掏出一支煙來,沒有點燃,在指間把玩了兩圈,又放了回去:「雍可知道Yee的研究背景時逃走了。躲了Yee三個月,連帶著還躲我。她現在大概覺得,後來Yee之所以不接受她,一大原因就是她當初逃走了,傷害了Yee吧,這是她的心病。」
他停下來看我:「之所以和你聊這麼多,是因為雍可一定會找你問這件事,她會想看你對這事的態度,我覺得,由我來告訴你總比到時候由她來問你好得多。」
我想了幾秒鐘,想明白了,我說:「她是想看看聶亦在她之後選的人,是不是也會把他當怪物?」我皺眉說:「可能是她也搞生物,所以會比較知道這件事的可怕點在什麼地方。但我不搞生物,不知道這有什麼可怕,要是說克隆能創造生命很可怕,因為生命對於會克隆的人來說不再神秘……那我還能生猴子呢,我也能創造生命是不是。」
謝侖嗆了下。
我接著說:「可會創造生命也不一定就意味著會輕視生命吧,我不知道她是科幻片看多了受那些變態科學家影響太深還是怎麼回事,如果她了解聶亦,怎麼會覺得聶亦可怕,怎麼會覺得聶亦會把她看作阿貓阿狗?聶亦他理xing明智,溫暖正直,也很善良。我覺得,並不是我和聶亦之間比她和聶亦之間更有緣分,只是我……」
我沒說下去。只是我可能比她更愛聶亦,更願意去發現真正的聶亦是什麼樣子。
謝侖安靜了好一會兒,那期間我也沒再開口。院子裡再次沉默,唯有風在樹間穿梭。回頭再次望向花房,聶亦仍靠在花棚旁邊,褚秘書坐在藤椅上和他說話,他低頭翻看文件,時而回兩句什麼。我看過很多次聶亦站著褚秘書坐著匯報工作的qíng形,褚秘書笑說過一次:「因為Yee體諒我是個老人家。」這樣體諒人的聶亦,我想不出為什麼會有人覺得他不尊重生命。
終於,謝侖重新開口:「說起來,聶非非,你對Yee和雍可的事好奇嗎?」
我看著遠山說:「本來和你聊之前還有點好奇,但現在突然覺得,這些都是你們的過去,你們的過去其實和我沒什麼關係。自己的過去是經歷,自己參與過的別人的過去是回憶,自己完全沒有參與過的別人的過去,那就只是故事而已,這些故事和我從書上看來的故事又有什麼區別呢?」
謝侖安靜了一會兒才接我的話:「聶非非,是不是你們搞藝術的,都會像這樣拿一些奇奇怪怪的觀點來遏制自己的好奇心,改變自己的思維方式,扭曲自己的本心?」
我說:「扭曲這個詞太嚴重了,說不定是發現自己的本心呢。」話說到這一步驀然反應過來,我笑道:「這不好,我居然和你一個做生意的探討到了哲學層面,等一下啊謝少,你等我準備一下回到世俗層面我們再繼續聊。」
他抬手制止我,也笑道:「沒事,你可以繼續坐在哲學層面聽我說說世俗層面的往事,世俗層面。」他頓了頓:「當年Yee和雍可沒有在一起過。」
我愣了好一會兒,完了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他把玩手裡的煙盒:「我那時候一直喜歡雍可,Yee也知道,不過雍可喜歡Yee,大四時沒忍住和Yee攤牌了,但Yee沒接受她。回來後雍可和我發脾氣,問我為什麼要喜歡她,知不知道我的喜歡毀了她的幸福。」他笑了一下:「我那時候第一次覺得,喜歡一個人是件既難又痛苦,且無趣無聊的事。」
他目光落在遠處,遠處是山里孤寂的冬夜。「Yee那時候到底怎麼想雍可,我不知道,為什麼沒有接受雍可,是因為我還是其他?我也不知道。我們從沒有聊過這個問題。」
說到這裡他停下來,我覺得他應該是在等我對這件事做出評價。
謝明天說他哥遊戲花叢,謝侖說雍可讓他知道喜歡一個人既難又痛苦,無聊且無趣。我想也許這就是為什麼謝侖對待感qíng那麼敷衍的原因。
我想了一會兒,跟他說:「我也腦補不出來你和聶亦聊這種問題是個什麼畫面,從前我覺得,謝少你一個霸道總裁,戀愛遊戲隨便玩兒一玩兒太正常,哪裡會和人講真愛。你和聶亦又都這麼忙,哪裡有時間聊女人。」
謝侖這次是真的笑了:「你沒說錯,我就是這樣的。聶亦也的確不和我聊女人。」他目光移到我身上。「不過他和我說起過你,」口吻好似懷念,「從以前到現在,他只和我說起過你,所以他和你結婚我倒是一點也不吃驚。」
我怔了一瞬,笑說:「我和他今年五月才見第一面,之後緊鑼密鼓就開始忙結婚,哪裡有什麼太從前的從前,謝少你太愛開玩笑。」
他挑了挑眉:「是嗎?」
我還是有點好奇,問他:「聶亦他都和你說我什麼?」
謝侖道:「他說你是他做過的最好的選擇。」過了一會兒,他問我:「聶非非,你怎麼不說話?聽到這個你居然不高興?」
我說:「是啊,你說他對我的qíng話為什麼不和我講要和你講呢?」
謝侖驚訝:「我覺得這不太算是qíng話。」又搖頭:「看來Yee在講qíng話這方面真的不怎麼樣。」他同qíng我:「聶太太你真辛苦。」
我還在糾結:「聶亦不太會說這些,可他覺得我好,他應該和我講啊。」
謝侖被我感染,也開始和我認真探討:「因為我問了他你怎麼樣,你沒問過是不是?」
我說:「誰會那麼問。」
他誠懇建議:「今晚你試試看,當面問問他這個問題,他不和你講,一定是因為你沒問他,你要是問他,他當然會回答你,男人通常都比女人坦率。」
我搖頭:「這不行,這就像我主動跟他討好聽話似的。哎,不對啊,我怎麼會和你討論這種問題,要討論也是該是謝明天討論。」
謝侖嘆氣:「你們女人真麻煩。」又笑:「因為我是qíng聖,你跟我討教恰好是找對了人。」
送走謝侖和謝明天時,聶亦和褚秘書已經去了書房,代林媽送茶過去時看到他們正開視頻會議,電子屏幕上有誰在陳述工作:「……最新一代的口惡唑烷酮類藥物依然存在給藥劑量太大的問題,而且已經有細菌對它具有耐藥xing…… 」
聶亦靠在轉椅里,褚秘書坐在書桌的另一邊,山里風大,樹枝時而敲打窗玻璃。
放下茶杯時我順勢悄悄問褚秘書:「還要忙活多久?」褚秘書還沒回答,聶亦已經偏頭道:「你先睡,不用等我。」
我看了眼座鐘,自個兒在一邊嘟囔:「不是說從今天開始能休息挺長一段時間?」
就發現聶亦的目光移過來,他撐著頭:「不用去清湖就算是休息。」
屏幕上研究員仍在做匯報,我小聲:「噓,聶院。」
褚秘書笑著說:「沒關係,他們聽不見。」
我就膽大了一點,指著眼瞼處和聶亦說:「昨晚就沒有好好睡吧,今天又這麼累,你看,已經有了黑眼圈,做什麼這麼辛苦?」
他依然撐著頭:「因為要賺錢養你。」
我木著臉說:「怪我咯?」
他將食指放在嘴唇上:「噓,非非,別影響我聽報告。」
我順勢做了個鬼臉,轉頭悄悄問褚秘書:「我怎麼記得是他先搭話的?」
褚秘書笑著點頭:「是啊。」又促狹道:「不過看在這麼晚他還在給你賺錢的分上,你就別和他計較了。」
想了想,我笑著說:「您說的是。」
洗完澡,幫聶亦放好熱水準備好睡衣,chuīgān頭髮我就去了放映室,挑挑揀揀半天選了張碟片,抱著毯子窩進沙發里看電影。
醒來時看到聶亦正站在沙發前用毛巾擦頭髮,身上穿的是之前給他準備的那套絲質條紋黑睡衣。電影還沒放完,看來我睡著的時間不長。
屋子裡的光線隨著電影畫面時明時暗。那是2015年的片子,講的是美洲大陸上一個獵人的荒野求生故事,導演酷愛使用長鏡頭表述細節,整部片子色調暗沉,氣質蠻荒又凌厲。
大概是因為台詞太少,才讓我看著看著就睡過去。
那時候螢幕上正呈現出一個廣角鏡頭,鏡頭下是洛基山脈的壯麗風光。聶亦擦著頭髮在沙發上坐下來問我:「怎麼在這裡睡著了?」
我還沒有完全清醒,將小腿蜷起來,帶著鼻音和他說:「你坐過來一點,那樣坐著不舒服。」說著gān脆將腿屈起來,留給他足夠空間。
他看了我一眼,坐過來時單手撈住我的小腿,我咦了一聲,小腿已經被他放到他膝上。我有點清醒過來,本能地要將腿縮回來,嘴裡問他:「你膝蓋不難受嗎?我這麼重。」
他一邊用左手梳理半gān的頭髮,一邊按住我的腿:「你這時候是不是就想讓我夸一句你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