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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55:40 作者: 唐七公子
    她惱怒說:「聶非非,你還想不想聽八卦啦?」

    我說:「不想。」

    她突然安靜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有些無措道:「我本來想著告訴你我知道的,你面對雍可的時候心裡能有個數,別的那些覬覦聶少的阿三阿四,我壓根兒不為你擔心,可雍可不一樣。我就是沒想到其實你不想知道,我讓你難受了,對不起啊非非。」

    我說:「你哪兒看出來我難受了。」轉身遞給她一張紙巾,考慮了兩秒鐘,我說:「好吧,你說得也對,你說說看吧,他們怎麼回事?」

    她看我表qíng:「你真的不難受?」

    我嘆氣說:「趁著我還不難受你先說說看,我看我能承受多少吧。」

    她握著紙巾回憶:「其實我也不是特別清楚,就是那時候雍可和我哥一個高中,他們經常一塊兒玩兒。我哥和聶少好嘛,她和我哥一塊兒玩兒,自然就認識了聶少。那時候聶少已經在A國念大學,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後來就聽說雍可轉去了A國念高中。再後來聶少去了Y校讀博士,就聽說雍可也去了Y校,然後我哥也去了Y校,那時候他們三人關係應該不錯,我看到過他們一起拍的照片。但大四時雍可突然就休學了,然後聶少就回國了,我哥兩年後也回國了。回國之後我哥沒再提過雍可,我都想過,要是聶少也喜歡雍可,我哥不得和他反目成仇?可要是聶少不喜歡,但雍可喜歡聶少啊,我哥都退出了,聶少也沒給雍可幸福,還讓她遠走他鄉,我哥不得把聶少揍一頓啊?」

    我跟她一起陷入了思考之中。

    我說:「最合理的解釋,似乎應該是你哥後來愛上了聶亦,聶亦……也挺愛你哥的,雍可發現這事就一氣之下休學遠走他鄉做明星了。」

    謝明天左手握拳砸在右手手心:「是吧,我也是這麼想的!不然沒道理啊!可前幾天我哥得知雍可回來,又說了句他從前以為如果有一天聶少要結婚,一定是和雍可。你說這又是什麼意思?」

    我感覺一口氣提不上來,我說:「明天,咱們先打住,反正不管聶亦喜歡男的還是喜歡女的,這裡邊都沒我這個正牌大房什麼事,對吧?」我撐著椅子站起來說:「我感覺我差不多要承受不住了,八卦我們就暫時講到這裡吧。」

    謝明天似乎才反應過來剛才無意中cha了我多少刀,慌忙補救:「唉,非非你別傷心啊,我……我覺得吧,我哥之所以那麼說,是因為聶少的人生里就沒幾個女的能和他說上幾句話啊。」她咬了咬牙:「譬如說我吧,我應該是最有條件接近聶少的吧?結果他可能嫌棄我智商低,見那麼多次,他都很難跟我說幾句話的。所以我個人傾向他們是沒有什麼的,我個人覺得吧,要說他們三人關係,說聶少和我哥在一起過也比說聶少和雍可在一起過要令人信服吧!」

    我說:「……你真是個堅定不移的亦侖CP黨啊。」

    謝明天受不住外面的溫度,擤著鼻涕回了花房。我從口袋裡摸出晚飯前自牌桌上順走的火柴,擦燃一根,用手籠著等它燃滅,又擦燃一根,籠著等它再燃滅。其實吃晚飯時我就反應過來雍可下午為什麼會針對芮敏,又想起雍可在我面前評價芮敏的那些話,恍然大悟她是什麼意思。我不知道她和聶亦是不是有過從前,如果有,那又是什麼樣的從前?知道的只是到現在,看上去雍可依然喜歡聶亦。聽謝明天的意思,聶亦從前至少挺願意和雍可說話。

    在香居塔重逢聶亦那個午後,他在茶香中向我求婚,我百無禁忌問他:「聶先生,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比如xing取向之類的問題?或者你其實有一個深愛的女xing,因為種種原因不能在一起,但你家裡人又bī你結婚,你不得已要找一個代替品?」

    他回答說:「我沒有那些問題。」

    聶亦從不說謊,所以當然他xing取向沒問題,我也不是代替品。但那句話的意思,並不是說他過往的二十六年,生命里沒有過女人。說聶亦不會愛人,只是旁觀者們擅自定義,他本人從來沒有這麼說過。而在V島時,我們第一次那麼深入地談到感qíng問題,他也只是平靜地告訴我,他沒有見過什麼好的愛qíng。

    火柴梗燒到手指,我後知後覺地扔掉,將食指放在嘴裡吮了一會兒,跟自己說:「聶非非,你做人公平點,人聶亦還不能有點過去了?就連你都還有個阮奕岑。人聶亦就必須得過去一片空白靜候二十六年直等到你去臨幸?」越說越氣,我繼續深入批評自己:「你當初怎麼教育人簡兮的?不能聶亦現在給了你三分顏色你就開染坊了,就這也不夠那也不夠了,做人不能這麼雙重標準是不是,也不能這麼不講信用是不是?知足常樂啊聶非非,知足常樂,不能鄭女士幾天沒提醒你,你就把家訓都給忘了。」

    自言自語了一陣之後心qíng暢快很多,就又點燃一根火柴,火光亮起來時卻忍不住感慨:「不過聶非非你這是什麼運氣,眼看萬里長征走一半了,又從什麼鬼地方冒出來個雍可,這還有完沒完了?算了,見招拆招吧。」

    想了想,又給自己打氣:「昨天你和康素蘿怎麼說的來著?」我木著臉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多占便宜就對了,如果聶亦曾經真對她有什麼,你又能做什麼呢聶非非,這時候你多占他便宜就對了。要是根本沒什麼,你想這麼多不是白想了,還是多占他便宜就對了。婚前為什麼不多占便宜呢?師出無名嘛,婚後你不占你就太傻了。」

    這麼一想,我就覺得所有的事qíng都通了,將地上的火柴梗撿起來正準備回去,卻聽到笑聲,抬頭時看到謝侖站在我面前幾步遠,雙手揣在風衣口袋裡。「聶非非,你的心路歷程真是挺波瀾壯闊的。」他微微垂著眼,「有沒有空,我們談談?」

    今天白天有雨,入夜天倒是格外晴朗。墨色的天幕嵌上群星,園燈亮起來,對面山上的樹影和瀑布被星光渡過一層,又被昏huáng的燈光濾過一層,就像幅特意做舊的流動水墨畫。

    十一月山裡的冬夜,再是晴朗也覺寒冷,安靜得能聽到北風的聲音。

    謝侖離我有一段距離,抽了會兒煙,把菸頭擰滅跟我笑了笑:「抱歉,今晚有點煩。」

    我其實一直在神遊,回想我之前到底都自言自語了些什麼,他又聽到了多少。

    謝侖突然道:「你知道Yee是個天才。」他沉吟了一下:「不過,聶非非,你真的理解說Yee是天才是什麼意思嗎?」

    我還在思考怎麼回答他的問題,他卻已經接著道:「十四歲讀大學,十六歲讀博士,十九歲拿到博士後學位,回國後做你搞不懂的實驗,三天兩頭被你從未聽說過的機密機構請去參加國家級別的機密項目,聽上去好像很厲害,但你完全沒有實感吧?」

    倒是終於給我留了時間讓我也能發表意見,我想了想,問他:「什麼才叫作實感?」

    他側身看著我,良久,道:「回頭看一眼他,你是不是有時候甚至會錯覺你嫁的這個人就是個普通人?」

    我就回頭看了眼花房,褚秘書半小時前就來了,正站在聶亦面前和他聊著什麼。聶亦穿著淺色的家居服,氣質溫和,正閒閒地靠在菠蘿格木做成的小花棚旁邊,微微低著頭聽褚秘書說話,樣子非常安靜。

    那樣的聶亦的確就像是個我也可以伸手夠到的普通人。

    謝侖突然轉移話題:「記得去年被媒體大肆報導的Sabrina Conzalez嗎?」

    我回憶起來是看過那麼一則新聞,問他:「是二十二歲申請上哈佛博士,被稱為下一個愛因斯坦,十四歲那年利用課餘時間給她父親手工製作了架飛機那女孩?」我讚嘆說:「十四歲就自己做出架飛機,飛機還真的飛上了天,太令人震撼,由不得人記不住。」

    謝侖笑了一下:「這就是實感,你永遠不會覺得那女孩是普通人,因為她在十四歲時自己親手設計製作了一架飛機。」停了一會兒,他問我:「Yee有沒有告訴過你,他十四歲的時候在做什麼?」

    我其實沒太搞懂謝侖為什麼突然和我說這個,但還是實話實說:「沒有,他知道我完全不懂生物,不會主動和我聊這些。」

    謝侖安靜了幾秒鐘,之後開口說:「他八歲的時候就有了自己的實驗室,就是在這座山,十四歲時在這個實驗室里克隆出了一隻薩摩犬,正巧,那年韓國首爾實驗室也宣布克隆犬類成功。他們集一個實驗室之力,而那不過是Yee的課外研究,只不過克隆成功晚了那邊實驗室一個星期。」

    我說:「……」

    他抬頭問我:「有實感了?還會覺得你嫁的這個人是個普通人?」他無意義地笑了一下:「他不是普通人,是個真正的天才,當今世界上克隆相關領域最優秀的科學家之一。」

    我說:「……」

    謝侖認真看了我一眼:「害怕了?」像是有些懷念似的道:「當年雍可知道時也是你這樣,不僅害怕,還躲了Yee三個月。」他饒有興味:「你明天呢?會和Yee離婚還是離家出走?但想想看。」他通qíng達理道:「如果一個人有可以cao縱生命的可能,能夠凌駕於自然法則之上,他看你的眼光也許再也不會是人對人之間的那種平等,在他眼裡,你可能和他克隆出來的薩摩犬也沒什麼兩樣,的確挺可怕的。」

    我說:「其實……」

    他雲淡風輕道:「但這就是科學的世界,不過我們和他不是同樣的人,無論是害怕還是逃避都沒有什麼可指摘。對了,你剛才想說什麼?」

    因為被他連著搶了兩次話頭,我已經打算沉默了,突然得到他允許能夠說話,一時都有點蒙,想了三秒鐘才想起我要說什麼,我說:「剛開始是有點被震撼到了,畢竟我對生物是真的不了解,只知道九六年多利羊被克隆出來,我都不知道十多年前我們居然還能克隆狗了。」

    謝侖看我老半天:「你這是壓根兒就沒想過要害怕?」

    我說:「……什麼?」

    他啼笑皆非:「我看你沒說話,以為你被嚇到了,還想明天你要真離家出走了,我是不是得到你們家負荊請罪去,Yee非做了我不可。」

    我說:「哦,你說怕是嗎?」我擺了擺手:「怕的,我是被嚇到了,你說聶亦是這方面最優秀的科學家之一,一想到萬一有一天他心血來cháo要和我聊這個,我都沒法跟他接話,整個人瞬間就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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