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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55:40 作者: 唐七公子
    他不得不善意提醒她:「我們現在在荒無人煙的原始雨林里,我控制著唯一的jiāo通工具、飲用水,還有食物。」

    她壓根兒沒把他的話當回事:「很了不起嗎?老喜歡威脅我,要麼你把我扔下去試試看呀。」

    他果斷地停車,她整個愣在那兒:「咦,來真的啊?」他俯身幫她開車門時她已經本能先於理智地抱住他的胳膊。「皇上,臣臣臣臣臣錯了。」

    很好的肢體動作。

    他偏頭看她:「我沒有給外臣當司機的愛好。」

    她瞬間讀懂聖意,簡直對答如流:「皇上,臣妾錯了。」

    他們對視了三秒。

    「錯了,然後呢?」他說。

    她想了一會兒:「好吧,說約會經歷豐富之類的話都是唬人的。我都和康素蘿約來著,我們就喝喝紅酒、做做SPA、聊聊當代世界政治的多元發展對世界和平會有哪些影響之類的話題。」

    「哦,那據你們高見,當代世界政治的多元發展對世界和平會有哪些影響?」

    應該是沒想到他會反問,她傻了好半天:「你也對這個問題感興趣?」

    他點頭:「感興趣。」

    她支支吾吾,又半天,挺gān脆就自bào自棄了:「好吧,我們其實不聊這個話題,當代世界政治有哪些多元發展我都搞不清楚……我們就喝喝紅酒、做做SPA,再聊一聊韓劇和單機遊戲……」

    他重新啟動車子:「像是你們會聊的話題。」

    她不服氣:「別小看單機遊戲啊,單機遊戲也很有聊頭的,像《憤怒的小鳥》,那就挺難的,不愧是叫《憤怒的小鳥》,每次都能把人玩兒得挺憤怒的……」突然坐直。「想起來了,我也有過有意義的約會嘛,差點兒忘了,我還帶過阮奕岑聽歌劇。」

    那是個未曾聽過的名字,他一邊開車一邊問她:「誰?」

    她落落大方:「前男友,大學時候jiāo往過幾個月,骨子裡熱愛藝術,所以有空就帶他去親近繆斯,不過……嚴格來說那也不算約會吧,現在想想……」話還沒說完,車突然加足馬力,下一秒已經直直衝進一條半人高的河流。一時間窗外水花四濺,

    她整個人貼在椅背上,呼吸都屏起來。

    車攀上河chuáng,她終於喘過氣:「聶亦咱們能打個商量嗎?下次來這麼一出之前你能不能先給我個提示?」

    他笑了笑,問她:「嚇到了?」

    她儘量jīng准地描述自己的感覺:「何止嚇到,簡直像是頭撞到車頂上,『嗡』的一聲。」

    他安撫她:「我在這兒有什麼好害怕的。」

    她竟然就實話實說了:「就是你在這裡才害怕。」又問他:「聶亦你是不是一握住方向盤就會特別不理xing啊?」

    前方有一段類似河谷的坡路,坡度非常陡,極富挑戰xing,他一邊觀察計算一邊低聲回她:「越野是理xing地享受非理xing的樂趣,所以握住方向盤反而是我最有理xing的時候。」

    她也注意到他即將挑戰的項目,緊緊地靠住車窗:「我剛剛是不是說錯話了?你真的不是在報復我嗎?」接近坡道時她幾乎就崩潰了。「聶、聶亦,說真的,既然你這麼理xing,我們能不能理xing地另換一條路試試?」

    他沒回答,一隻手握住方向盤一隻手示意她靠過去,她崩潰地靠過去,足夠近的時候他突然攬住她的後頸吻了下她的眉心。

    她表qíng茫然,反應得卻快:「聶亦你……」

    他已經放開她,全神貫注在新項目的挑戰中:「放輕鬆,這條路最近,不會有問題。」

    不知誰總結過,人文科學家更關注歷史,自然科學家更關注未來。

    聶亦第一次意識到聶非非有她自己的感qíng經歷,是在謝侖結婚的那個夜晚,地下停車場裡她半醉半醒同他提起:「我初一的時候遇到一個男生……」那時候他並沒有覺得這事和他有什麼關係。

    二十三歲的女孩子,開朗、聰明、才華卓著,有過初戀和男友都實在太過平常。

    其實,當他需要用喜歡這種感qíng來定義這個人之於他的角色時,那些問題他依然沒將它們看得多重要。她過去喜歡過誰,現在又喜歡誰,也許他並不喜歡她提起他們,但那並不代表他在意或是想了解他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那指的是對手。但在聶亦的字典里,有很多常用詞彙對他來說就跟不存在似的沒意義,名詞例如對手,動詞例如嫉恨,qíng敵這個詞就更加新鮮。

    並不是說他沒有在意的東西,關於他和聶非非的未來他就挺在意。但她說希望他能成全她,成全,這又是一個新鮮的詞,如果他成全她,那就是如她所願放她去追逐她喜歡的人,可如果那個人不夠好呢?

    在V島時他的確說過,如果她想要更多,她也值得。他不太確定她有沒有理解正確,他所說的「更多」,意思是她想要的東西比他能給她的更好。

    她那時候問他:「如果我想要更多的時候,為什麼不能由你來給我呢?」就像是為了印證當日他的回答,他想要給她更多的時候,她卻並不一定想接受。對於愛qíng這件事,施者和受者都那麼合適並不容易,他從前就很清楚,所以如今他們這樣的結果也很合理。

    可如果她執意要離開他,至少她要為自己的愛qíng找到一個安全的受者。

    如果那個人並不安全,他需要做的事qíng就多了。

    或許那個人不夠安全才好。

    到此為止,他們之間的確有了一個結果,但就像是做實驗,很多時候結果不一定等於結局。

    車驚險而平穩地開過陡坡,又開過一段灌木叢,那期間她並沒有像之前蹚過河流時那樣緊張,皺著眉頭像是在思考問題。

    前方出現一段平坦野路時,她終於開口:「不知道是不是我會錯意……」她轉頭看他,甚至側轉半個身體,然後深吸了一口氣。「要是會錯意就太掃興了,但我實在想問,」她看了他得有五秒,yù言又止,又坐回去,「算了,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至少等今天結束。」她揉著太陽xué。「太陽還沒有下山,我著什麼急。」

    熱帶的太陽滑落地平線時,景色會像是魔族在火紅的峽谷里鍛造有魔力的戒指。

    他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叩了一下,問她:「聶非非,你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不gān脆?」

    她驚訝地看他,呼出一口氣:「好吧,既然你這麼說……」她破釜沉舟似的再次側過身來擺出jiāo談的陣勢,卻被視野中突然出現的景象打斷。

    並不是什麼危險的猛shòu,前方的一片野叢林裡,他們看到了一輛被藤枝纏繞深陷泥沼的越野車,越野車旁還站了兩個焦急求救的中國女孩。

    大致qíng況是兩姐妹陪父母來度假,在酒店待得無聊,決定出門越野,卻低估了叢林的危險係數,結果沒多久就把車開進了泥沼。車輪陷入泥潭很深,拖出來需要時間,最安全的方式是載她們出林子,車留下來等待專業救援隊施救。所幸兩人和他們住同一家酒店。

    車上多了兩個人,顯然不再適合談正事。

    她是累了,後半程睡意十足,卻還qiáng撐著時不時和他說話。讓她睡一會兒,她一邊點頭答應一邊往太陽xué抹提神的驅蚊水。問她硬撐什麼,她就撐著手偏頭:「我睡著了你一個人開車得多累啊,我得清醒著陪你說說話。」

    酒店緊臨保護區邊緣,是典型的南亞風格,喬木立成一道屏障,將印度洋的làng濤隔開。兩姐妹先下車,已經有一對中年夫婦等在大廳入口。妹妹先跑過去,姐姐留下來和他們道謝,服務生幫忙泊車時中年夫婦也來道謝,說是兩姐妹的父母。

    他們停好車折轉回來時一家四口仍站在原地,似乎在爭論什麼。中年男人面露憤色,抬手給了大女兒一耳光,力道很重,女孩沒站穩,跌倒在地哭著分辯:「不是我要帶她去的,爸,是她自己要去的,我攔不住,您讓我無論什麼時候都照顧好她我才……」

    小女兒怯怯地抱住男人的手臂:「爸爸,是姐姐她說要去我才陪她去的,姐姐到現在還是不能接受我,我想討姐姐喜歡才陪她冒險……」

    男人看著倒在地上的大女兒:「撒謊成xing,做錯事不肯承認,沒有姐妹之愛,沒有容人之心,黎可悅。」話到這裡看到了他們。從停車場到酒店大廳沒有其他的路,他們有禮貌地迴避在岔路口,等候這家人處理完家事。男人臉色有幾分難堪,沒再說什麼,領著妻子轉身向客房區去了,小女兒跟在後面。大女兒扶著頭哭了一陣,自己起來走了。

    那家人出事是在聶亦領著聶非非用過晚餐之後。

    餐廳到客房區有一段露天長廊,兩邊種著大片熱帶花卉。因是個晴夜,僅靠星光和微弱的廊燈就能辨清花色,很適合散步,所以回房那一段他們走得很慢。

    中途褚秘書打來電話,她主動走到前面給他通話空間。褚秘書的匯報還不到一半,一個女孩跌跌撞撞從長廊拐角跑出來,臉色蒼白,裙子上染了血跡,看到他們時眼神驚惶:「怎、怎麼辦,我、我不是故意的,怎麼辦……」是下午那兩姐妹中的姐姐。

    她扶住那女孩:「怎麼了?」

    女孩哆嗦著開口:「我、我、我殺了人,我殺了她……」

    他立刻掛斷電話:「幾號房?」她問出同樣的問題,僅比他慢一秒鐘。

    女孩子顛三倒四:「402,不,403,02還是03,我記不得……」

    他們朝客房區趕過去,過道里沒人,402號房門大開,有血腥味飄出來。房間裡一片混亂,兩姐妹中的妹妹躺在地上,還有意識,血從腹部大量滲出,旁邊是一把染血的水果刀。

    聶非非暈血,他一邊為傷者急救一邊吩咐嘴唇發白的她:「去外邊待著。」

    她卻已經拿起chuáng頭電話打給前台,話音有些顫抖,倒是有條理:「402號房有客人腹部被刺傷,失血很多,請幫忙呼叫救護車,對,應該是這間房的住客,請通知傷者的父母,我們這裡恰巧有專業人士幫助施救。」打完電話又幫他去取用得上的新毛巾,雖然臉色都白起來,將毛巾遞給他時手卻是穩的。的確,在什麼場合她都不會添亂,而且能立刻找到用武之地。

    下午時見過的那對中年夫婦很快趕來,救護人員隨後。聽說是大女兒刺傷小女兒,女人當場暈了過去,男人顫抖地握住小女兒的手,臉上混雜著痛苦和震怒:「那個孽障,那個孽障,我饒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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