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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55:40 作者: 唐七公子
康素蘿震驚:「那幾封中文信真是芮靜寫的??」氣憤地揮拳頭。「這小妮子是欠揍還是……」
我打斷她:「反正我們藝術界的各位其實不太care(關心)彼此的私生活,這種流言對我的工作也沒什麼影響,最近事qíng實在多,就讓它……順其自然吧。」
康素蘿認真看我:「雖然不會影響你工作,可我聽說聶家是很在乎自己家名聲的,萬一他們信了流言……」她怔了一下,大悟道:「難道……這就是他們的目的?匿名信,網上的流言,其實就是不想讓你嫁進聶家,到底是誰這麼……」她頓了頓,突然道:「聶因?你上次說過芮靜和聶因認識……」
我從花壇上跳下來:「要真是,那小子的英文水平還不賴。」
康素蘿狐疑地看了我兩秒,驚訝道:「其實你剛剛就懷疑是聶因對不對
?畢竟是聶家的人,怎麼著鬧出去都不好聽,所以你才會說順其自然……」
我邊走邊說:「這個還真不好下定論,你看,畢竟江湖之上樹敵太多……」
康素蘿叫住我:「事qíng都還沒理清楚你要上哪兒去?」
我打了個噴嚏:「實在是迫不及待想看看我的婚紗。」
她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地跺腳:「還婚紗!要是這事不好好處理,婚紗你也就只能今天過過癮!」
我停下來,道:「還真是。」趕緊掏出手機給去停車的童桐打了個電話,鄭重吩咐她:「記得把相機帶過來,等我換上婚紗你先給我來一套個人寫真,說不準就今天能穿這麼一次。」
康素蘿在後面抽我:「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開玩笑!」
我擋住她:「沒開玩笑,真是打算自個兒拍套寫真來的,機會難得嘛。」
她想了想,理解道:「也對,下次再穿婚紗就是和聶亦一起,得照雙人照,那時候單人照拍幾張是可以,但要搞套個人寫真還真是有點兒不好意思。」
其實多半不可能再有什麼下次,因為不可能才想給自己留個紀念,僅此而已。
康素蘿伸手在我眼前晃:「在想什麼?總感覺你今天沒什麼jīng神。」
我說:「哦,就是在想去哪兒拍寫真好,今天自然光很糟糕。」
她點頭表示贊同,想起來又告誡我一次:「拍照我是沒什麼意見,再說我也挺喜歡拍照的,但拍完照一定要好好處理剛才我說的事啊。」她補充:「管它是不是聶因gān的,你自個兒處理不了不還能找皇上嘛,放著它不管說不定真會影響你結婚,到時候可怎麼辦!」
我滿口答應,心裡卻覺得疲憊又空虛。處理什麼呢?難道我要千里迢迢趕往美國將聶因找出來再揍一頓?何況還有可能揍錯了。無論如何,我和聶亦就要分手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qíng,還有什麼意義呢?
康素蘿抱住我,道:「你喜歡聶亦,我就希望你能順利嫁給他。」她嘆氣。「可你嫁個人怎麼就這麼難?」
我提起jīng神,qiáng打笑意拍她的背:「睡美人嫁人前難不難?灰姑娘嫁人前難不難?白雪公主嫁人前難不難?只要是嫁男神,不都挺難的嘛。」
康愛卿表示我說的話太有道理她竟無法反駁,以及跟三位前輩動輒要打要殺的婚前經歷相比,我這一段還真是輕鬆得要命。
院子裡有幾株小時候種下的流蘇樹,剛進入幼果期,隱於葉間的綠色小果看上去圓潤可愛,康素蘿踮腳摘了幾粒。
試婚紗時我媽問我:「怎麼沒邀聶亦一起過來?」
我攀著她的肩膀:「這您就不懂了,最近年輕人的làng漫是把驚喜保留到結婚那一天。」
九月二十五號這一天,我試了婚紗,白色的絲綢,極長的拖尾,下擺有大幅面蕾絲,水晶星星點點,鑲嵌成海làng和玫瑰。我覺得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漂亮的裙子,忍不住穿著它讓童桐拍了一個上午加一個中午。
下午我和康素蘿泡了個溫泉,喝了個下午茶,然後傍晚七點半,陳叔開車送我去三百公里外的K市。
K市下面有座玉琮山,偏遠、美麗,且貧困。據聞聶亦他們家做慈善的重心一直放在教育上,多年來捐建了多所慈善學校,聶氏的第一所慈善學校就建在玉琮山里。
窗外風景飛逝,我想起一個小時前打給褚秘書的那通電話。那之前我打了三通電話給聶亦,他一直關機。
褚秘書在電話里回憶:「從湯加回來之後,Yee的工作已經告一段落,原定那之後他有十天的假期,十九號中午卻突然叫我過去,說要去玉琮山待上一陣。只要人在國內,每年他都會拿出時間去玉琮山的慈善學校做義工。可能是習慣問題,他在玉琮山時通常不會和外界聯繫。」
我說:「這樣啊。」
褚秘書同我道歉:「每次去之前Yee都會留下三套工作應急方案,確保即使他不在出了問題也能及時解決,所以這種時候我也沒辦法聯繫上他,不過……」他沉吟:「S市離玉琮山也不太遠,開車過去半天時間足夠了。」
我還在那兒想十九號應該就是我們分開那天,聽筒里傳來他的補充:「Yee問過您的工作日程,我想他是知道您的工作習慣所以走前才沒有給您電話,他應該會在二十七號前回來。」他頓了一下:「希望您能理解他。」
我們靜了兩秒,他yù言又止:「每個人都有煩惱的時候,讓自己平靜下來的方式各有不同,我想也許去玉琮山是Yee讓自己平靜下來的方式。」
我笑說:「聶亦也會有煩惱嗎?我以為他百毒不侵,任何事都難不倒他。」
褚秘書似乎鬆了一口氣,也笑:「是的,他當然也會有煩惱,所以請您多理解他。」
褚秘書嗅覺靈敏,應該已經發現我和聶亦之間出了問題,並試圖幫我們修補。我不確定聶亦走前是否真的同他打探過我的日程,也許有,也許沒有。
掛斷電話後我坐了足有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後我坐上了陳叔的車,再半個小時,車駛上了繞城高速。
路燈一盞一盞亮起,遠處是隱在夜霧中的城市。暮色像是一匹暗沉的綾羅,先用同色絲線織上樓宇的輪廓,再用異色絲線織上燈光的輪廓,高高地懸在大地之上,看上去奢靡、華麗又孤獨。一瞬間心裡像破了個大dòng。我覺得自己急需被治癒一下,忍不住問陳叔:「車上有鳳凰傳奇的歌碟嗎?能不能讓我聽個《最炫民族風》?」
玉琮山下的縣城只有一家小賓館,車開到時已經深夜兩點。前台小姑娘打著哈欠幫我們辦理入住,我跟她打聽:「小美女,你知道玉琮慈善學校離這兒有多遠嗎?」
小姑娘咧嘴:「不遠,出門右拐直走,爬個坡就到了,走路就半個小時。」
那天晚上不知道幾點才睡下,卻睡得很好。
早上被敲門聲叫醒,反應了會兒今夕何夕此地何地,正想應門,卻聽到鎖片撥動的開門聲。嚇了一跳,趕緊坐起來,抬眼望過去,房門卻並沒有被打開,倒是從隔壁傳來說話聲。我起來給自己倒水,想應該是賓館老舊,隔音效果太差,所以誤聽了隔壁的敲門聲。
茶櫃在近門口處,我打開熱水壺煮水,一門之隔,有女孩子的說話聲傳來:「賓館的早飯做得不好,請你到我家吃你又不賞臉,所以就給你送來啦。」
我從茶盤裡取出一隻玻璃杯,看到杯沿有一點兒污漬,正打算換隻杯子,聽到男人的聲音響起:「不用麻煩,我早上不吃早飯。」
手沒拿穩,玻璃杯咣當摔在木地板上,女孩子驚訝道:「什麼聲音?」
我屏住了呼吸,女孩子卻沒再繼續追問,只壓低了聲音絮絮道:「早上不吃東西怎麼行?回頭你的胃要是出毛病了我媽該罵我了,我去年問過她老人家,她說你要不吃東西一定是因為做得不合胃口,這是我照她給的方子熬的蔬菜粥,保證好喝。」
男人頓了兩秒,道:「你的工作職責里不包括這個。」
女孩子笑:「我媽可是一字一句囑咐我要把你照顧好,喏,我把它放這兒,你一定要喝,我下樓等你。」
關門聲響起,隔壁靜了一會兒,傳來規律的洗漱聲。水聲嘩嘩,乍然停歇,開門聲再次響起,接著是關門聲。我走到窗戶旁邊,那扇窗戶正對著賓館門外的街道。大概有兩分鐘,視線里出現了聶亦的背影。因身量高、風衣又修身的緣故,那背影顯得挺拔清俊。遠處是新鮮而蒼翠的群山,隱在晨霧中若有似無,眼下是還未睡醒的老街,就像是一幅油畫。
沒多久,毛衣搭仔褲的短髮女孩從賓館裡出來追上聶亦,與他並肩而行。
這趟原本就是為聶亦而來,其實我可以在窗口叫住他,然後他會轉身抬頭。看到是我,可能他會皺眉,但還是會折回來。也許我們會在房間裡喝杯早茶,茶喝到一半的時候,他大概會開口:「我考慮過了,我們最好還是分手。」整個過程要不了半個小時。
我低頭看表,那麼在北京時間八點左右,我就不再是聶亦的未婚妻了。
該發生的總要發生,我打開窗戶探身出去,正準備開口,聶亦同那女孩的背影卻已經轉過街角。
再次見到聶亦是在一個小時後。
玉琮慈善學校是那種鐵欄做的圍牆,不遠處有個籃球場,其時球場上正有一場比賽,我站在圍牆外一棵樹gān巨大的細葉榕後,看聶亦姿勢漂亮地投進一個三分球。大約是老師帶著學生們打友誼賽,場上除了聶亦,還有一位戴眼鏡的男老師,其餘全是半大的孩子。
原本是來找聶亦完成這場最後的談話,從學校牆欄外遙遙看到這場比賽,卻忍不住停了腳步,等反應過來時,人已經站到了細葉榕背後。
視力太好,距離挺遠也能看到聶亦熟練地轉身運球過人,快速上籃得分。
哨聲響起,比賽結束,場上喝彩聲此起彼伏,一個高個兒男孩興奮地跑過去抬手同聶亦擊掌。聶亦的額發濕透,嘴角似乎浮出一個笑容。我有一瞬間恍惚。
回神時球場上已經沒幾個人,孩子們紛紛涌去水池邊洗手。水池就建在進校門向右,離我站的地方沒幾步。聶亦最後一個到水池旁,低頭洗gān淨手上的塵土,又捧了幾捧水澆在臉上,抬手拂拭掉臉上多餘的水珠,起身邊解開手上的護腕邊朝我走來。
確切地說,是朝與細葉榕一牆之隔的休息長椅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