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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55:40 作者: 唐七公子
    我沒想到我媽生那麼大氣,雖然在我看來事qíng還遠沒有了結,但我媽已經拎包準備走人了,我也就拎包站起來跟著她。

    不料表姨媽身手矯健,三兩步搶先堵在會客室門口:「想走?不給我一個jiāo代誰也別想走!」

    我媽說:「還要給什麼jiāo代?」

    表姨媽說:「保證你女兒不嫁給聶亦!」

    我媽說:「馮韻芳,你別胡攪蠻纏!」拉著我就走。

    表姨媽勃然變色,一把拽住我的袖子:「你們兩家是仗著你們有錢有勢就來欺負我們寒門小戶是吧,敢走你們就是要bī死我們母女!」

    我覺得我的忍耐也差不多要到極限了,實在是很多年沒有遇到這樣的奇葩,又不能揍她,一時半會兒我都有點兒愣,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她拽著我我就走不了,只好掰開她的手,我說:「馮女士,您讓讓。」

    袖子剛得救,她一個反手又握住我手腕:「別想走!」

    我說:「馮女士,您這是為老不尊。」

    她挺胸脯:「你還敢動手打長輩不成?」

    我快被她氣笑了,索xing一個小纏手把她制在沙發靠背上,將被她捏住的手腕繞出來。芮靜過來幫她媽,我放手把她媽推到她懷裡,母女倆在地毯上踉蹌了幾步,眼看表姨媽一站穩就要再鬧,我轉身尾隨我媽出了會客室。

    隱約聽到她在背後叫罵,目無尊長的小蹄子如何如何,聶家又如何如何,這樣敢對長輩無禮的媳婦兒你們也敢要如何如何。

    屋子裡鬧成一團,而門廊邊盛開的孔雀糙卻引來幾隻悠遊的秋蝴蝶。

    06.

    我和我媽站在一個小花亭旁邊等陳叔開車過來。

    已經是下午四點半,大半天霏霏細雨後,糙坪上的雨露還沒gān透,天邊倒是掛出來半輪太陽,不過透過雲層的光並不耀眼,反而帶了一種秋冬季特有的冷淡。

    我媽打量眼前的小花亭,那是用鐵木搭建而成的一個簡易木亭,上面纏繞著某種藤蔓植物,枝葉恣意卻有姿態,看得出來園藝師費了心思。

    我媽端詳一陣,應該是有什麼話要和我說,果然,半晌後她開口:「今天不應該帶你過來,那件事……」她沒將那個句子說完,停在那兒嘆了口氣。

    我仰頭看小花亭頂部,正中好像孕了一隻白色的花蕾。我斟酌了兩秒,說:「埃文斯是我恩師,他母親是個挺極端的基督徒,受不了那個,那件事我會幫他保密一輩子。」

    我媽停了一會兒,問我:「那你的名聲呢?」

    眼看我媽才剛從怒氣中平復過來,這場談話卻又要走向沉重,我攀住她肩膀逗她開心,我說:「媽,是這樣的,我給自個兒的定位是個富有爭議的藝術家。您說我一富有爭議的藝術家,我還在乎這個?」

    我媽瞥我一眼,撥開我的手:「富有爭議的藝術家就不會受傷害?上次你和聶亦分手的時候不就頹廢了挺長一段時間?」她嘆氣。「最後還是靠背德語單詞才勉qiáng撐過來。」

    我沉默了五秒,我說:「……鈞座,這顯然是個誤會,我覺得我不是靠著背德語單詞才撐過來的,我是靠著自己達觀的天xing和……」

    我媽揮手打斷我的話:「要是這次聶家聽信流言要悔婚,你就還得受傷。」她繼續打量眼前的小花亭,自顧自下結論:「悔婚就悔婚吧,那也沒什麼好解釋的。要是這次受傷了,就再去學個希臘語,聽說那是僅次於漢語最難學的語言,比德語難多了。」

    我手揣褲袋望天,頹廢地跟她說:「鈞座,照這樣下去我還gān什麼攝影師,不知不覺就學了這麼多門外語,我該從政走外jiāo官的路子才不負黨國栽培啊。」

    我媽的心qíng已經完全恢復過來,笑罵了我一句:「貧嘴。」目光突然落在遠處停了幾秒,開口問我:「那是聶亦?」

    我回頭。

    聶家的車道兩旁種滿了藍花楹,高大的落葉喬木們正迎來第二次花期,花開滿枝,遙望就像連綿古樹間點綴了藍色雲彩。

    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停在車道分叉口,熟悉的身影正從車上下來。

    我跟我媽點頭,我說:「是聶亦。」

    我把包挎肩上,雙手cha褲袋裡,沉著地看聶亦在車旁站定,微微偏頭和他身旁一位黑白套裝的高挑麗人說話。

    我媽緊皺眉頭,分辨我表qíng,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安慰我:「我理解你的心qíng,雖然當著外人的面是要全力維護他,但一定還是氣他。沒關係,你可以不理他,就當沒看到他,別主動接近他,先給他一點兒教訓,讓他……」

    我躊躇地問我媽:「您有沒有覺著……」

    我媽立刻說:「覺得他和那穿套裙的小姑娘離太近了?是太……」

    我說:「有沒有覺著聶亦他瘦了?」

    我媽說:「……」

    我喃喃:「您說他最近是不是忙得厲害?他還挺挑食,剛從飛機上下來也不知道吃沒吃東西。」

    我媽說:「……」

    我說:「我過去問問啊。」

    我媽:「……」

    走過去時兩人談話還沒有結束,高個兒美女正說到什麼靶向製劑的藥效和毒理,基本上屬於我聽不懂的範疇。我在離他們四五步遠時停住,聶亦淡淡道:「今晚十點視頻會議,讓他們依次做陳述,每個人五分鐘。」高個兒美女忙不迭點頭。

    聶亦轉頭看我:「你站那麼遠gān什麼?」

    我賢惠地說:「你們不是談工作?」

    他緩聲:「已經談完了,過來。」

    我走過去,他將手裡的風衣遞給我:「不耐煩聽?」

    我跟他胡說八道,我說:「我是個高尚的藝術家,關注的是這個世界的jīng神內核,人類ròu體健康這類渺小的問題,就留給你們世俗的科學家好了。」

    高個兒女秘書眼裡流露出不贊同,一副想要立刻反駁的模樣,出於職業cao守硬給忍住了。

    聶亦已經習慣了我胡扯,抬眼打量我,聲音平和:「沒有我關注你的ròu體健康,你怎麼去關注世界的jīng神內核?」

    我說:「前二十三年好像都是我爸媽在關注我的ròu體健康……」

    他說:「我記得你菠蘿過敏。」

    我說:「所以?」

    他說:「你近年過敏時吃的最新那代抗組胺藥,是我參與研發的。」

    我說:「所以……」

    他客觀陳述:「這應該也算是種間接關懷。」

    他看著我,我也看著他。

    我們對視了得有五秒,我說:「哇哦!」將雙手jiāo握放在鎖骨處,嘴角挑起弧度讚美他。「好崇拜你。」

    他奚落我:「一個世俗的科學家有什麼好值得你們高尚的藝術家崇拜的?」

    我無奈搖頭:「聶博士你怎麼這麼記仇?」

    他輕描淡寫:「記xing太好。」

    我耍無賴:「那你也不能記我的仇。」

    他好奇:「為什麼?」

    我說:「因為我記得什麼什麼經典里說過丈夫應該無條件縱容妻子的無知、愚昧、傲慢,還有小脾氣。」

    他優雅挑眉,嘴角帶一點兒笑:「哪一國的哪一部經典?」

    我說:「哎呀,讀書太多,記不得了。」

    聶亦看了我兩秒:「是《聶氏經典》?」

    我抿著嘴:「哎哎,刨根問底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幾步開外聶亦的女秘書突然道:「《聶氏經典》?」

    我們一起回頭看她,女秘書有點兒尷尬,臉上擠出來一點兒笑容:「我只是有點兒好奇。」

    聶亦沒話說,女秘書上去越發尷尬,我解釋說:「是我自己杜撰出來的經典,你們聶院這是在嘲諷我胡說八道呢。」

    他微微偏了偏頭,嘴角仍留了點兒笑意:「你難道不是?」

    我假意生氣:「那你也要縱容我,就這樣吧,此事不再議了。」

    女秘書勉qiáng笑了笑道:「兩位……感qíng真好。」停了一下,又道:「那聶院……我先走了?」聶亦點頭:「讓小周送你。」

    女秘書臨上車時看了我一眼,眼神有點兒高深,我跟她揮手道再見,商務車揚塵而去時聶亦一隻手伸過來擱我腦門上:「臉色怎麼這麼差?」

    我跟他抱怨:「工作累的。」又問他:「怎麼在這個地方就下車了?」

    他看向會客廳:「聽說有人等我。」

    我心裡一沉,半小時前會客廳的鬧劇立刻重返腦海,看到他的好心qíng瞬時煙消雲散,我拽住他胳膊:「她們等你沒安好心,不要去見她們。」

    他安撫我:「無聊小事而已。」

    我有點兒驚訝,問他:「你知道是什麼事?」

    他點頭:「大概。」

    我想起表姨媽的瘋言瘋語,太陽xué又開始疼起來,我說:「你別去,我表姨媽不講道理,你一個邏輯嚴謹的科學家根本沒法兒和她溝通……」

    他完全沒在意我的話,撥開我劉海:「你臉色實在很不好。」

    我說:「被她們氣的。」

    邏輯嚴密記xing又好的科學家的確不好糊弄,他問我:「到底是氣的還是累的?」

    我說:「好吧,一半被她們氣的,一半是工作太長時間,有點兒睡眠不足。」

    他頓了一下,問我:「連續工作了多長時間?」

    我觀察他神色,斟酌了一下,抬手捂住耳朵,死豬不怕開水燙地說:「四十八小時,好了,想教訓我就教訓吧,我已經做好準備了。」

    他雙手揣褲袋裡,看了我得有五秒,什麼也沒說,拿出手機來調出計時秒表。

    我問他:「你在做什麼?」

    他抬眼:「幫你計時,看你能保持這個動作多久。」

    胳膊的確已經開始酸痛,我說:「……聶博士,你這是體罰……」

    他收回手機:「你可以選擇把手放下來。」

    我從善如流,但仍保持了態度的嚴峻,我說:「我可以自辯一下吧,你看我熬夜也是有原因的,我們搞藝術不比搞其他,靈感是很重要的,但靈感這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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