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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55:40 作者: 唐七公子
我說:「這就對了。」
門推開,這候客室堪稱巨大,落地窗前有個魚缸,魚缸前站了個高挑的套裝麗人,背對著我們,大約是聽到開門聲,輕聲笑道:「Yee,這兩條魚怎麼身上長了白點?」
推門的小秘書愣了一下說:「哎?蘇部長預約的時間不是十一點半嗎?這個時候聶院還在開會呢。」
小秘書口中的蘇部長轉過頭來,我一看,比想像中年輕,也就二十六七。蘇部長面有訝色,邊打量我邊道:「我以為會議提前結束了,這位是……?」
小秘書說:「聶院的朋友,褚室長讓我先請聶小姐到這兒來等聶院。」
我一看也沒我什麼事了,跟面前的美女部長點了個頭,就隨意找了個沙發拿了本雜誌坐著打發時間。結果拿起來的是本攝影雜誌,最新一期的《深藍·蔚藍》,上面還登了幾幅我在紅海的亞喀巴灣拍的作品:色彩艷麗的蝴蝶魚,奇形怪狀的畢卡索老虎魚,以及老是喜歡巴著海葵珊瑚的小丑魚。我正翻到太空攝影部分,想看看這期有沒有登我欣賞的天文攝影師雅克·杜蘭的作品,蘇部長突然坐到我身邊,道:「以前沒聽Yee提過聶小姐。」
我從雜誌上抬頭,說:「Yee是聶亦的英文名?」
她端著茶,嘴角抿出一點兒微笑:「怎麼聶小姐不知道?聶小姐不是Yee的朋友嗎?」這蘇部長一頭長髮燙成大波làng,是那種古典神秘的深咖色,跟康素蘿一個風格,但康素蘿一張娃娃臉,蘇部長襯這個髮型倒是顯得很溫柔嫵媚。
我說:「我們認識沒兩天。」
她看了我一陣,突然說:「恕我冒昧,沒猜錯的話,聶小姐其實是董事長為Yee選的女朋友對吧?」
我合上雜誌,看著她:「蘇部長像是了解很多?」
她笑了笑:「我知道董事長在為Yee選擇女友,但Yee是個天才,一般的女孩子很難跟上他的步伐,勉qiáng和他在一起會很辛苦,也難以和他有共同語言。董事長當然是好意,但這對Yee可能是種負擔。」她喝了口茶道:「聶小姐對生物製藥有什麼看法?這可說是Yee的人生重點。」
我說:「一竅不通。」
她做了個很美式的遺憾表qíng,抿了口茶,又說:「聶小姐在哪裡高就?」
我說:「談不上高就,就隨便做點兒事qíng。」
她放下茶杯:「那聶小姐今後可要想辦法讓自己忙起來,可能Yee不會有太多時間陪你,人一旦空虛了很難不胡思亂想。」
這蘇部長說話真是很有意思,我笑著看她沒說話。她起身去添水,我則站起來去看落地窗前的熱帶魚。
聶亦就在那時候走進了候客室,還帶了位客人。
我站在候客室的深處朝門口看,那位客人四十左右,一身休閒派頭,對剛添好茶的蘇部長頷首:「蘇瑞小姐,好久不見。」蘇部長滿臉驚喜:「秦總什麼時候……我都不知道……」蘇瑞迎上前去和那位秦總攀談,而我的目光始終只停留在聶亦身上。
這人將立領襯衫穿得真帥。我媽喜歡一個法國的服裝設計師,我看他去年的作品裡有幾件襯衫就不錯,很適合聶亦。想想打扮聶亦不久就能變成我的工作,心裡控制不住就開始激動。我這兒正在腦海里琢磨怎麼給聶亦配家居服,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就走到我旁邊,在我身邊問:「伯母怎麼說?」手裡是一包魚食,看樣子是準備投餵魚缸里的熱帶魚。
我爸也養熱帶魚,只要我在家,餵魚就是我的活兒,我熟門熟路地接過魚食幫聶亦量足分量,說:「你知道我媽是個詩人,特不愛攀附權貴,但我跟她說不嫁你會死,她就屈服了。她想跟你吃個飯,你今晚有空沒有?」
他拿過我量好的魚食道:「七點如何?伯母喜歡中餐還是西餐?」
我說:「中餐西餐其實無所謂,不過人少談事qíng還是西餐合適。」
他想了想說:「那就去水園。」
我看該聊的事qíng也聊得差不多了,拿出手機道:「我們還是互換個號碼,這樣聯絡也方便。你不知道,我今天過來找你足足開了四個小時車。」
聶亦看了我好半天,說:「聶非非,昨晚我給你打過電話,你沒接。」
我想了三秒,驚訝道:「……那陌生來電原來是你打的?我還以為誰撥錯號碼了。」一邊翻通話記錄把他的號碼存上一邊問:「你那時候找我什麼事?」
他說:「就是這樁事,我們互換個號碼。」
我問他:「沒別的了?」
他說:「沒別的了。」
我從手機屏幕上抬頭看他,不可思議地說:「就算我沒接電話你也可以給我發個簡訊啊聶博士,這樣我就不用白跑一趟了,你知道在堵車高峰期往開發區開車我有多想死嗎?」
聶亦將剩下的魚食重新放到一旁的架子上,說:「給你發簡訊?」
我說:「對啊。」
他說:「發了你還怎麼記得住這個教訓?」
我愣了好一會兒,說:「不對啊聶亦,昨天你見我還文質彬彬的,今天怎麼對我一點兒也不客氣?」
他接了杯水喝,說:「因為昨天還沒確定我們會一起生活。」
他說完這句話的那一剎那我突然就愣住了,一起生活我當然想過,為此昨晚差點兒失眠,但沒想到這四個字會從聶亦口中說出來。
聶亦靠在窗前,穿白底黑袖的立領襯衫,手裡是只看著挺殘舊的青瓷茶杯。玻璃窗外是開發區才有的風景,千里碧色。他看了我好幾秒鐘,皺眉說:「如果你想反悔,現在還來得及。」
我笑了,說:「總算明白為什麼我媽說你xing格糟了,我媽一直覺得養女兒跟養公主一個樣兒,要有一天她女兒嫁了女婿就得把她女兒當公主一樣捧著,明顯這事你做不到。」
聶亦坦然點頭說:「對,我做不到。」
我嘆息說:「其實我也希望有人把我捧著供著,但我怎麼就答應嫁你了?」
他說:「因為我給你買潛水器。」
我說:「這又不是什麼搶答節目,不需要每個問題你都回答我。」
他說:「但我回答對了。」
我說:「是啊是啊,沒有聶博士回答不了的問題。」我嘴裡雖然這樣說,但心底卻在否定他的話。因為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所以我在心底說得非常小聲,像是怕驚醒一隻蝴蝶那樣地小心翼翼。我說,聶亦,我想嫁你不是因為你給我買潛水器,是因為我愛你。
我們的對話剛到一個段落,聶亦那位客人已經結束了和蘇瑞的攀談走了過來。
聶亦在旁邊的一張桌子上找什麼東西,客人和我點了個頭道:「這位小姐以前沒有見過。」
我正要說我是聶亦一個朋友,聶亦已經簡潔地開口:「是我未婚妻。」一直在旁邊作陪的蘇瑞突然抬頭,那雙魅惑的丹鳳眼簡直要往外噴火。這種眼神太熟悉,大學時我jiāo過阮奕岑那樣的男朋友,天天飽受此種眼神的洗禮,能從晨曦初露一直被洗到太陽落山。幸好那時候我不住校。
聶亦還在那兒找什麼,跟我說:「非非,這是海潤的秦總,和岳父也有合作。」
秦姓客人面露驚訝,道:「聶琨的千金?你們這對真是郎才女貌。」
我還沉浸在聶亦那聲「非非」裡邊,心底波濤起伏,跟人打招呼時近乎機械,我說:「秦uncle(叔叔)好。」
聶亦從書桌上找出份什麼報告,邊看邊道:「讓她一個人在外邊玩會兒,我們進去談。」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蘇瑞說:「正好,你也進來。」
我說:「那我留下來吃午飯。」
聶亦目光還鎖在報告上,頭也沒抬問我:「你是故意挨著飯點來的?」
我說:「哪兒能呢,這不是命運安排嘛。」
但那天中午我還是沒能和聶亦一起共進午餐。命運可能覺得之前它安排出錯了,特別有效率地在十分鐘之內就修正了這個安排。十二點一刻,助理打電話過來提醒我下午兩點要去工作室選片,我完全把這事給忘了。敲門進去和聶亦做了報備,他順口讓蘇瑞送我去停車場。
我覺得送我這一路上蘇部長一定會再次找我攀談,果然剛進電梯就聽她道:「聶小姐和Yee是屬於商業聯姻?」不等我回答,聳了聳肩道:「想必Yee和聶小姐都很無奈。」
我說:「我沒覺得無奈。」
她笑了笑:「那麼Yee呢?」
電梯下了五層之後,她又道:「Yee其實不喜歡太高的女孩,聶小姐得有一米七了吧?」
我目光平視,正看到她頭頂,說:「一七二,今天穿了雙五厘米的高跟,得有一七七。」
她瞥了眼我腳上的水晶高跟,道:「說起高跟鞋,Yee也不喜歡女孩子穿高跟,不喜歡太過耀眼的裝飾品,聶小姐可能和Yee認識不久,以後衣飾的搭配上可要當心。」
我在電梯到一樓時說:「蘇部長,你可能不知道,我這人其實脾氣不太好。」說完我就伸手按了第十七層,電梯回升時蘇瑞問:「聶小姐……是有東西忘拿了?」我手揣在裙褲的褲兜里,沉著地沒說話,出電梯後徑直走向聶亦的辦公室。
我穿高跟一向如履平地,因為走得特別快,蘇瑞簡直是小跑跟上。
辦公室里只有聶亦一人,正好談私事。我走過去坐在他跟前,他從電腦屏幕上移開視線問我:「怎麼又回來了?」
我瞥了眼跟過來的蘇瑞,抬手用介紹的姿勢將她從幕後請上前台,我說:「這位蘇部長老覺著我配不上你,和你在一起不會有共同語言,咱倆的結合對彼此都是個不幸,我也覺得沒共同語言對彼此都會不幸,所以折回來跟你探討一下我們倆到底有沒有共同語言。」
蘇瑞用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看我,趕緊說:「Yee,我沒有……」
我說:「蘇部長,這會兒不該你發言,麻煩你先閉嘴。」
聶亦合上筆記本,沉思片刻說:「婚姻的確需要共同語言,你能泡茶,會下棋,會養熱帶魚,已經足夠。」
我說:「你不要求我再去考個生物製藥方面的博士?」
他看了我兩秒,說:「我覺得你考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