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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55:12 作者: 唐七公子
    我嚇了一跳,穩住身形,朝聲音處抬眼看去,發現角落裡靠牆站了個穿白色運動服的陌生小伙子。那運動服如此之白,幾乎和牆壁混為一體,叫人難以辨識。

    我在記憶里過濾一番,確認沒有見過這個人,遲疑道:「你是?」

    他用手指了指隔壁,道:「音樂之聲那邊新來的,宋yán。」說完正反比劃了一下:「把你的名字反過來就是我的名字,不過你是「書中自有顏如玉」的顏,我是『一聲冰鐵散yán谷』的yán。」

    我露出無知的神色。

    他略一思索:「就是那個『長天下遠水,積霧帶yán扉』的yán。宋yán。」

    他面露期待,但我仍然沒搞明白,並且經他解釋之後越來越搞不明白。這就是和才子對話的痛苦之處,雖然用的是同一種語言,但才子們總是有辦法讓你產生jiāo流障礙,以達到雙雙不知所云的境界。

    工作人員已經開始清場,蔣甜估計補妝去了,開錄前的最後一補。秦漠正坐在那兒玩手機,我順手打開門,讓宋yán同學先出去。後腳剛邁出演播室,簡訊提示音立刻響起,手機快沒電了,但好歹還是湊合著看完了整條簡訊,秦漠發過來的,共計十一個字:「策劃案是你做的?做得不錯。」我第一反應是他發錯簡訊了,想半天回過神來,大概他說的是關於他那份採訪策劃案,愣了片刻,不知道為什麼就有點心花怒放。在MSN上和鄭明明聊過多次,據鄭明明描述,她的表哥秦漠是個寬於律己而嚴於律人的人,很少表揚他人。她活了二十多年,也只聽秦漠表揚過兩個人,一個是杜甫,一個是……杜子美。儘管她從小在國外長大,沒學過語文,也不能讓人輕易原諒這個見解,因為在百度搜索如此普及的今天,只要輕輕一搜,就可以發現杜甫,字子美,世稱杜工部、杜拾遺,我國唐代偉大現實主義詩人……

    跟在我後面的宋yán叫住我說:「不知道能不能和你切磋一下主持技巧啊顏宋,之前我看過你很多節目,很喜歡你的主持風格。」

    我的主持風格就是沒有風格,正好岳來從辦公室出來,看到我,招了下手,我一邊抱歉:「現在可能不太方便,還有點事兒,不好意思啊,改天吧。」一邊匆匆跑了過去。

    學術廣角欄目開辦以來,終於在今天迎來了有史可循的第一個全勤,且還不是頭兒qiáng迫的,真是難能可貴。諸多其他欄目組的同學也紛紛前來參觀jiāo流,其中不乏各個欄目的美女主持,辦公室里一時人才濟濟。

    我和岳來在辦公室里艱難前行,我說:「這怎麼回事兒?」

    岳來攤手說:「台里那四朵金花有兩朵是建築系的,據說是來找秦大師要簽名的,另外兩朵我就不知道他們來gān嘛了,那些男的大概是來看金花的,剩下的估計是不明真相的普通群眾,一看今天台里人都往我們辦公室跑,以為提前發補貼呢。」

    我左右一看:「既然沒錢領他們怎麼還不走啊?」

    岳來嘆了口氣:「這已經是走了一半以後的陣容了。沒錢領還不興人家看看熱鬧啊。」

    我無言以對,道:「好像也沒我什麼事兒了,那我先走了哈。」

    她拉住我:「等等,這是上次你要的材料,我幫你找出來了,你先看看哪些得存個底,我好去複印,這個材料借得不容易,放學前我還得還回去。」

    我無奈接過那一大堆材料,坐在她旁邊鬧中取靜,慢慢翻看。

    一堆材料起碼翻了一個多小時,平常比較熟的一朵金花等得太過無趣,探頭來和我搭訕道:「唉,顏宋,這次你怎麼做幕後啦,你們欄目的主持人不一向都是你嗎?」

    我正要回話,對面的陳瑩已經先一步接口,道:「秦大師是蔣甜請過來的,我們老大考慮他們倆比較熟,節目做出來可能效果更好點,才把顏宋換下來的。」

    金花詢問地看了我一眼,用手掩住嘴巴,低聲說:「難道BBS上那個帖子都是真的?」

    我受她感染,也低聲說:「應該不是真的吧……」

    陳瑩曖昧地笑了笑,對金花道:「待會兒蔣甜出來你問問她不就知道了,那天某人拿球砸蔣甜,幸好秦大師眼明手快幫蔣甜擋住了……」說完瞟了我一眼。我gān笑了一聲,暗自揣測是不是岳來最近又大規模地得罪了她,而我不幸被連坐。

    金花遺憾道:「以前我就挺關注秦大師的,還一直以為他喜歡的是知xing美女呢,原來他喜歡那種卡哇伊型的呀。」

    我說:「其實這件事……」

    辦公室門突然被推開,五十多平米的空間一下萬籟俱寂,搞得我的聲音十分突兀。我趕緊降低聲調並回頭看,本來該在演播室里錄節目的秦漠正站在門口,看到我鬆了口氣:「你手機怎麼關機了?朗朗打電話來說今晚上想吃餃子,我還有事得處理,估計要晚回去,你回家路過街口那家麵店就順便買斤餃子皮吧。」說完想起什麼,幾步走近,拿出一個小塑膠袋:「早上你走的時候忘帶藥了,不堅持吃估計臉就該腫得毀容了。」

    我看著他手裡的藥發呆,他把塑膠袋放在我手中,眼裡含笑說了句:「還跟小孩兒一樣吃藥得讓人提醒。」周圍不知道誰抽了口氣,他真是抽出了我的心聲,此qíng此景,我都忍不住想抽一口氣。

    秦漠手裡搭著風衣,神色自若看了眼那位抽氣的姐妹,姐妹立刻又抽一口氣,群眾們紛紛埋頭假裝很忙,連四朵金花都隨便扯了幾份報紙裝作研究上面的廣告。他旁若無人,繼續說:「買好餃子皮放那兒就行了,我來包,我餃子包得還可以。」

    我頓時覺得很尷尬,都不敢抬頭觀察群眾們的反應,唯有胡亂點頭。

    秦漠沒再說什麼,臨走前向我確認:「你們辦公室有水吧,可以吃藥?」我連忙說:「有的,有的。」一路將他送出辦公室大門。結果一走出大門,迎面正碰上急步小跑過來的蔣甜。

    這qíng形正像是一道應用題,問,秦漠和蔣甜相向而行,秦漠每分鐘走60米,蔣甜每分鐘跑300米,兩人相距30米,求,兩人相遇總共需要幾秒(jīng確到小數點後一位)。於是,經過周密計算,5.0秒之後,蔣甜氣喘吁吁跑到秦漠跟前,平復了一下呼吸,柔聲道:「秦老師,您怎麼節目一錄完就走了呢,我爸爸讓我跟您說說,不知道您星期天有沒有空,請您那天到我們家來玩兒~」

    秦漠表現出回顧行程安排的模樣,回顧了兩秒鐘,道:「星期天我還有個會,代我謝謝你父親的好意,下次有機會吧。」

    蔣甜露出失望的神色,接著臉突然一紅,輕聲道:「不知道秦老師什麼時候有空呢?」

    心口好像被什麼東西狠狠一抓,我有一種自己突然化身成一棵木樁子的錯覺,斧頭一劈,立刻轟然倒塌。倒塌的感覺越來越qiáng烈,我說:「我先回去了。」

    秦漠瞟了我一眼,一把握住我的手:「再陪我走一會兒。」

    蔣甜手上的材料突然掉在地上,啪地一聲。空曠空間裡這突如其來的一聲響動嚇得我差點跳起來。她也像是突然驚醒,立刻蹲下去撿,起身時臉色發白,道:「秦老師……」

    豈料主題思想還沒能夠清晰表達就被秦漠打斷,他站在下午三四點鐘的太陽底下,淡淡道:「下午辛苦了,再見。」

    而我在把秦漠送到停車場的一段路途中,一直在思考到底蔣甜被秦漠打斷的那句話想要表達的是什麼。許多個xing化台詞從我腦海中一閃而過,最終,唯有一句烙在了心底,那就是:「秦老師,我有了……」我心神不寧地想了很久,在他上車前終於鼓起勇氣問:「你和蔣甜是……那種關係?」

    秦漠愣了一下:「誰是蔣甜?」

    我比劃一下:「剛才那個啊,你還打斷人家說話。也許是特別重要的一句話呢,比如說……」話到此處我突然醒悟自己這個口氣不對,立刻閉緊嘴巴。

    他靠著車門,似笑非笑問:「比如什麼?」

    我說:「啊,今天天氣好好,晚上是買一斤餃子皮吧。」

    他拉著我站好,執意追問道:「比如什麼?」

    一時間各種思緒都飄進腦海,我咬了咬牙:「秦漠,我有了。」

    他怔怔看著我,吃驚道:「我明明……」

    我說:「啊?」

    他臉色變了幾變,用一秒鐘迅速摟住我並在下一個一秒將我緊緊按在車門上。他說:「誰的?」

    而我終於反應過來,一時無言,邊推他邊道:「那個不是我說的話,你不是讓我比如麼,我就比個例子給你看啊。」

    秦漠不說話,只看著我。我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不自覺放低聲音道:「我沒有,我真沒有。」說完這兩句話之後,頓時在心裡將自己鄙視一番,我有沒有關他什麼事兒啊,居然這樣英雄氣短,我這是招誰惹誰了啊。

    秦漠將頭擱在我肩膀上:「以後別開這種玩笑。」

    在他說完這句話後,我眼睜睜看著周越越和何大少從對面一輛車上走下來,周越越張大嘴巴:「哇塞,宋宋,你們好激烈。」

    我想,人生,你可真是無常啊。

    第二十章(1)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停車場其實是個邂逅的好地方,你可以想像一對男女相遇在停車場,女方立刻通過男方所開車型判斷出他的身價,從而展開一段làng漫戀qíng。假如男方開的是十來萬的標誌307,就是還湊合的làng漫;是七八十萬的蓮花,就是一般làng漫;是一百多萬的保時捷卡宴,就是很làng漫;是四百萬左右的法拉利612,那真是làng漫得沒邊了。假如是輛奇瑞QQ,就不予考慮。

    何大少開的車正是一輛保時捷卡宴,面對此等豪車,周越越仍能輕言分手,已說明她此生必然是女主角的命。古往今來的女主角們都是富貴不能yín威武不能屈,既不收銀票又不收支票的主。甚至連以青樓女子為主要刻畫對象的文學作品都不能例外。即使男主角來嫖你,你也不能收錢,收了你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女主角,就要淪為pào灰女配。何大少之所以放不下周越越,多半也是因為他覺得周越越不拜金。但我其實懷疑周越越根本不知道面前這部車是個什麼價位。我已經可以想像假如有一天她和何大少展開一場關於這輛保時捷的對話,她必然會問:「你這個車還不錯嘛,沒有二三十萬拿不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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