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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55:12 作者: 唐七公子
    他沒說話,半晌,一隻手抬起我的下巴:「你哭了?」

    我愣了一下,一甩頭:「媽的,眼睛進沙子分泌點□沖一下不行啊。非要我說這些年過得生亦何歡死亦何苦你才高興?你他媽變態啊你。」

    他僵了一下。我趁著他那一僵趕緊掙扎出來。一溜煙跑了。

    跑到一半回頭一望,他還在路燈下愣著。

    第十一章

    秦漠說第二天要來看顏朗。

    我預感周越越這輩子如果還有機會見上秦漠一面的話那註定只能發生在明天,於是打算助她一臂之力。

    我說:「周越越,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秦漠明天要來探顏朗的病,你沒課的話也過來吧,搞不好還能跟他合個影。」

    她說:「誰?」

    我說:「秦漠啊,你崇拜的那個建築師,上過電視上過雜誌的,秦漠秦大師。」

    周越越驚訝地注視著我,我想她一定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喜訊震撼了。

    一個白大褂的醫生從我們身邊走過,被周越越一把抓住。我想她這也太激動了,下一秒可千萬別撲到人家身上去。

    還好周越越沒有撲上去。

    周越越說:「醫生,能給這姑娘打個B超嗎?」

    我正想著這事兒實在峰迴路轉,怎麼就要給我打B超了,她立刻又追加了句:「你們這兒B超能打在腦門兒上吧?」

    我憤怒地踢了她一腳。

    深夜,麻醉效力散了,顏朗疼得醒過來,哼了一會兒,我把他抱在懷裡,直到後半夜他才重新睡著。其間一直沒哭,這小子比我想像中堅qiáng。

    雖然不相信秦漠會來探望顏朗,但第二天大早,周越越還是曠課來到我們的病房。她這樣迫不及待,很容易叫人看穿,況且她還畫了淡妝。但可惜她來得不是時候,對chuáng青年上廁所去了。

    在等待青年從廁所歸來的這段時間裡,周越越削完一個蘋果,並把削好的蘋果扔進了垃圾桶,把蘋果皮遞給了顏朗。顏朗接過蘋果皮看了半天,默默地也扔進了垃圾桶。

    我說:「周越越你不要緊張,你昨天不是跟人聊得挺好的嗎?」

    周越越說:「昨天我就是抱著見到帥哥不搭訕白不搭訕的心態上的,比較放得開,但今天不一樣了,昨晚上回去以後我躺在chuáng上仔細想了想,越想越覺得他長得真像我初戀男朋友啊,那烏黑的頭髮……」

    我打岔說:「你初戀男朋友是個光頭。」

    周越越說:「你別打岔,我初戀男朋友要頭髮長起來了簡直就跟他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因為周越越的初戀男朋友其實長得很像葛優的緣故,所以我也不是很敢苟同她的這個想法。

    我說:「你繼續你繼續。」

    她正準備繼續,然而門被推開了。

    一位漂亮姑娘探頭進來:「羅斯福住這兒嗎?」

    周越越說:「啊?美國人?」

    漂亮姑娘白了她一眼:「無聊。」說完退了出去。

    我們都不知道周越越到底哪裡無聊了,正在反省,走廊上突然傳來驚天動的一聲吼叫:「斯福!她gān嘛挽著你,她是誰?」

    我們聽出這是剛那個漂亮姑娘的聲音,覺得這姑娘要不是學聲樂的要不就是菜市場賣菜的。因為等閒人實在很難得有這麼寬的音域和這樣qiáng大的爆發力。

    顏朗問:「私服是什麼?」

    我愣了一下說:「私服是相對於官服而言的,是未經版權擁有者授權,非法獲得伺服器端安裝程序之後設立的網絡伺服器,本質上屬於網絡盜版,而盜版的結果直接分流了運營商的利潤……」

    周越越打斷我的話說:「靠,哪有那麼複雜,斯福就是羅斯福的暱稱。走,看熱鬧去。」說著率先推開了門。

    門外筆直站著對chuáng的文學青年羅斯福,他身後兩個年輕姑娘正在大打出手。姑娘A一邊打一邊淚眼婆娑地望著他:「你到底喜歡哪一個?」

    姑娘B趁機用鋒利的指甲在姑娘A臉上抓了一道痕子。而其間,姑娘A又念念不忘地問出了第二句話:「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我現身說法地對周越越道:「你看,愛qíng里最容易受傷的始終是廢話最多的那一個。」

    周越越抱臂皺眉,駐足旁觀,形容沉默。

    羅斯福說:「我是愛過你的,我現在也愛著你。」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姑娘A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放鬆了戒心,臉上立刻又添了兩道痕子。羅斯福不忍猝睹地閉上了眼睛:「我愛你,也愛莎莎。你看過張愛玲的《紅玫瑰與白玫瑰》沒有?你們兩個對我來說,一個是紅玫瑰,一個就是白玫瑰。」

    周越越終於不能忍受,罵了聲娘,轉身回到病房中。

    我猜她是對自己看人的眼光幻滅了,而我果然猜得沒錯。

    周越越說:「這世道,怎麼連帥哥都開始猥瑣了?」

    我說:「這跟世道沒關係,你別冤枉世道。很多帥哥都很猥瑣的,倪震還偷吃呢,陳冠希還艷照門呢。」

    她點了點頭:「話是這麼說,但這也太無恥了,長得高長得帥就了不起啊,又不能當飯吃。」

    我其實很想告訴周越越,科技進步了,社會發展了,東方衛視的「萊卡我型我秀」和「加油!好男兒」標誌著我們國家現在也進入男色時代了。繼70年代末鄧小平同志成功帶領我們實現了科學技術對於生產力的轉化之後,我們的媒體也成功帶領帥小伙們實現了生殖力對於升值力的轉化。如今,長得帥不僅能當飯吃了,還能拉動內需促進國民經濟增長了。但是我們也不能驕傲,相對於日本這種把牛郎事業發展成一國文化的國家來說,我們國家還太遜色,在這方面對于帥小伙的開發還很不夠,還有很大進步空間,還需要繼續努力,迎頭趕上。

    然而,看著周越越感傷的側臉,一瞬間我也有點感傷。一感傷了,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第三十二次,周越越未戀愛就失戀。不是她不想戀,是這個社會實在缺乏安全感,沒有讓人放心戀愛的條件。

    窗外是漫天的大霧,這個冬天有點寒冷。

    顏朗一直關注著門外的動向,隔聲效果並不太好的門外,文學青年羅斯福說:「我就只有一個人,你也愛我,你也愛我,你們都愛我,又不打算放棄,怎麼辦?看來只能競爭上崗了……」

    我想這現實太不現實了,直追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是魔幻一般的現實,真是魔幻現實主義。

    門外的騷動久久才得以平息。紅白兩朵玫瑰終於達成共識,決定公平競爭。看來她們都看過《創業:如何用別針換寶馬》這本暢銷書,因為兩個人共同決定誰能先在半年內用五百塊賺到五萬塊誰就算贏,羅斯福就娶誰。

    我感嘆道:「五百塊賺五萬塊,看來她們只能去倒賣AV了。」

    周越越說:「倒賣什麼AV啊,gān脆倒賣自己得了。五百塊本錢全拿來買保險套。一次一百,一天十個就有一千,一個月三十天就有三萬了。」

    我說:「你不能讓人家例假還上工,這就太不人道了。」

    周越越贊同道:「也是,例假得休息,休息五天吧,這一個月也有兩萬五,兩個月就賺到了。」

    我說:「下海兩個月就上岸,這也太沒有行業忠誠度了,起碼得半年吧,到時候嫁妝也賺齊了。」

    周越越沉默了一會兒,嘆口氣道:「你說那倆女的怎麼就那麼賤呢,為了個猥瑣男值得嗎?真替她倆的媽憋得荒,生她們還不如生兩塊叉燒。」

    我說:「你這就不懂了,人家這是為了追求真愛,你別歧視人家。」

    時間一晃,就到中午。顏朗剛動了手術,需要禁食一天。但我和周越越都得吃飯。就在我拿了錢準備去買兩個盒飯的空隙,門再次被推開。

    讓我和周越越都無比驚訝的是,門口居然站的是林喬的現任女朋友韓梅梅。

    說起來韓梅梅也算是高中和我同校了三年,但我對她其實並不了解,只記得她是個又認真又有毅力的女孩。

    四年之後,她憑藉自己過人的毅力一路過關斬將,終於成功挖掉了蘇祈的牆角,真是苦心人天不負,有志者事竟成。

    但我們都沒有理她。我走過她身邊時,被她拉住。她皺眉說:「顏宋,別出現在林喬面前了,讓大家都好過點,就算以前林喬對不起你,但這麼多年他受的罪也夠多了,該還的都還了,你怎麼還不放過他?」

    我說:「同學,我很無辜的,我跟你男人的關係其實挺單純,有點像殺人犯和被害人的關係。除了重生小說的女主角,沒有哪個被害人重生之後還想主動靠近那個殺人犯讓他再殺一次的。我就是個一般的被害人,心態也特別一般,我對你男人沒有任何企圖,也沒怎麼不放過他。你看,你如果有空就多管管你男人,讓他別主動出現在我面前了成嗎?」

    周越越沒忍住,哈哈笑了兩聲。

    韓梅梅掃了一眼我手裡的十塊錢,淡淡說:「你們這麼多年,我也是看在眼裡的,林喬他並不愛你,但一直覺得內疚。他想要補償你,但不知道該怎麼補償。」說完,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這是兩萬塊錢,你先拿著。」

    我說:「兩萬日元?」

    她笑了笑說:「人民幣。沒什麼別的意思,林喬既然是我男朋友,他的事也就是我的事。他不好意思直接給你錢,我給你。我知道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錢,畢竟單親媽媽不好當。」頓了頓又說:「不過,我其實也是有點私心的,為了大家好,你拿了這錢,畢業找工作能不能別留在C市了?」

    周越越說:「宋宋,你就只值兩萬塊錢。」

    我說:「沒法子,女大學生才值錢,女研究生都不大值錢的。那什麼,你是要蛋包飯是吧?還要加大頭菜不?對了,同學,手,麻煩放一下。」

    顏朗說:「媽媽,我想吃叉燒飯,再買個叉燒飯。」

    我轉頭去瞪了他一眼,企圖用目光打消他對叉燒飯的執念,卻看到周越越的瞳孔突然放大,而此時,沉沉的男低音從背後響起:「你才剛動了手術,吃什麼叉燒飯。」

    這聲音實在太熟悉,我回頭一看,淺灰高領毛衣黑羊絨大衣的古典美男正立在門口,左手拎著一個保溫桶,懷裡抱著兩隻盒子。

    我喊了聲秦老師,趕緊兩步過去接過他手裡的東西,看清楚是一個奧特曼和一個SD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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