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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55:12 作者: 唐七公子
    我說:「làng漫,làng漫。」

    他再次悽美一笑:「既然一個陌生人都覺得làng漫,那為什麼我心愛的姑娘卻一點回應都不給我呢?」

    我說:「也許你心愛的姑娘沒有聽懂。」

    他憤然說:「不許你侮rǔ周越越,周越越是我見過的最有內涵的女孩子,我堅信她能把雪萊的所有詩歌都背得滾瓜爛熟,不僅能背雪萊的,還能背濟慈的,背華茲華斯的,背……」

    我沒等他說完,轉身上了樓。

    周越越正窩在我們家的沙發上緊緊抱著顏朗的胳膊,表qíng十分惶恐,顏朗一派安詳地在看大風車。

    我說:「周越越你怎麼了。」

    周越越瑟瑟發抖地說:「你經過樓下的時候有沒有看見一個拿喇叭的男的?哎呀那是個神經病,他今天下午在學校的時候跟我說喜歡我,我沒理他,估計他報復我呢,拿了個喇叭從六點鐘就開始在樓底下嚷嚷,他欺負我聽不懂新疆話,以為我不知道他是在拿他們家鄉話罵我呢。」

    我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說:「他說的不是新疆話,他說的是英語。」

    此後的三天,周越越被那位堅信她很有內涵的小伙子在學校里圍追堵截煩得沒轍。第四天早上她給我發了個簡訊,說想找個殺手把那小伙子做了。我說你這樣就太冒進了,你不如先正經找個男朋友,徹底絕了那小伙子對你的一片痴心,如果這樣還不能讓他死心,你再找個殺手給他致命一擊也不遲。周越越覺得我說得很有道理。

    周越越她舅舅的辦事效率實在令人驚嘆,在我給她發那條簡訊的三小時後,她舅舅立刻為她聯繫了一個適齡男青年相親,時間就定在晚上八點。我一度懷疑周越越的舅舅是專門搞婚姻介紹工作的。周越越說,不是的,我舅舅是國企裡頭的中層gān部,他的工作是很嚴肅很正當的。我說,哦,差不多吧,聽說國企的中gān除了打牌就最喜歡給人介紹對象,果然名不虛傳哈。

    我預感這次相親周越越一定會拉上我,五次相親五次都相中gay的事實讓她對自己的眼光徹底失去了信心。我的預感很快成為了現實,她果然拉上了我,但我不明白的是,她為什麼死活還得把顏朗拉上。

    周越越說:「那是因為男人和女人的眼光有本質的不同,我要綜合參考你們兩個人的意見,以便得出最客觀的結果。」

    我不得不指出一個殘酷的事實:「顏朗他還只是個兒童,你指望他給出你男人角度的中肯意見還不如指望斯里蘭卡和模里西斯聯合征服美國。」

    周越越啊了一聲轉頭對顏朗道:「那你就不要來了吧,牛排其實也沒什麼好吃的。」

    顏朗憤怒地看著她:「你說話不算話,我要詛咒你一輩子買方便麵沒有調料包。」

    估計是顏朗的這個威脅實在太具現實意義,周越越害怕道:「好吧好吧,你還是跟著一起來吧。」

    我問周越越,你就不擔心到時候你的相親對象沒把你相上反而相上我,電視裡都這麼演的,女主陪著朋友去和男主相親。雖然女主的朋友比女主要漂亮很多,但男主絲毫不為美色所動,一眼就透過眼睛這扇心靈的窗戶看透了女主純善的內在,為女主神魂顛倒得從此海可枯石可爛,山無棱天地合……

    周越越說:「那你就上唄,既然都是男主了,那不是個豪門也是個bào發戶吧,你先把男主拿下,然後再把他的豪門弟兄或者bào發戶弟兄介紹給我,你想想,咱前途多光明啊。」

    我想想,說:「我今天晚上還是戴副墨鏡吧。」

    於是這天晚上我果然戴了一副墨鏡。我戴著墨鏡牽著顏朗的手跟在周越越後邊,於北京時間十九點五十齣現在了C市最貴的西餐廳門口。

    周越越駐足觀賞了會兒這家西餐廳的大門,讚嘆道:「不錯,很有格調。」

    我覺得周越越之所以認為這家餐廳有格調主要在於它有個外國名字。在這個崇洋媚外的時代里,不跟中國字沾邊的東西都很有格調。比如你的好朋友跟你說今天晚上她男朋友帶她去「smallredhotel」用了餐,你一定會覺得,哇塞,真高檔,真有格調。雖然事實其實是她男朋友帶她去「小紅大排擋」搓了一頓回鍋ròu炒蒜苗……

    周越越手一揮:「我們進去吧。」我和顏朗就跟著她進去了。

    服務員把我們領到指定的餐桌旁,那位註定要和周越越相親的適齡男青年連忙站起來,伸出手憨厚一笑:「您二位哪位是周小姐?」

    周越越愣了。

    周越越沒法不愣,因為穿過這位適齡男青年頭上那幾根打理得油光煥發的黑毛,恍惚間,我們都以為自己見到了在新中國獲得重生的三毛。

    周越越的舅舅果然很公平,既然介紹給了我一個皮球版的朱元璋,必然也會介紹給周越越一個滄桑型的三毛。

    我看出來周越越有拔腿就走的衝動,顏朗也看出來了,因為他立刻蜷曲到地上,裝作肚子很痛的樣子痛苦道:「媽媽,我肚子痛。」

    周越越入戲入得比我快多了,馬上抱起顏朗撒腿往餐廳外邊跑,我沒辦法,只好跟著撒腿跑。

    門口正有人從一輛計程車上下來,周越越不顧一切地沖了上去,我回頭看那位適齡男青年並沒有跟著追出來,正想叫住她,她卻又立刻從車上下來,兩把將我推上了車后座,自己跑去前邊跟司機挨著坐了。

    我說:「周越越你著什麼急啊,沒看出來是我聰明兒子裝病幫你解圍嗎?」

    顏朗頭放在我大腿上,氣息奄奄道:「媽媽,我沒裝病,我肚子真的很痛。」

    周越越及時轉頭補充:「說發作就發作了,別是急xing闌尾炎啊。」

    我腦子裡轟地炸開,顫著聲音道:「師傅,麻煩開快點,T大附屬醫院。」

    師傅說:「成,我知道一條人煙稀少的近路,你把孩子抱穩點啊,我十分鐘就飆過去。」

    然而禍不單行的是,當師傅剛剛拐上這條人煙稀少的近路,他的車居然就爆胎了。

    這條路人煙稀少,於是計程車也很稀少,顏朗痛得臉發白,死死揪著我的毛衣,周越越和熱心師傅回頭去主gān道攔車了,我把高跟鞋脫了扔在路旁,準備背著顏朗先往醫院沖。

    顏朗閉著眼睛,睫毛顫動得厲害,我心裡砰砰直跳,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兒子你忍著點,媽媽背著你,馬上就到醫院了。」

    前方一整塊黑沉沉的天幕,本來就微弱的路燈被這咄咄bī人的黑擠壓得更加微弱,昏huáng的光在路上扯出幾個破碎的影子,這條路蜿蜒向前,似乎沒有盡頭。

    忽然一束qiáng光利落地打過來,我條件反she往路邊讓了讓,一輛銀色的奧迪R8嘎一聲在我身邊定定停住。

    我對汽車不了解,心裡想也許這又是一個爆胎的,於是把背上的顏朗往上邊託了托,繼續向醫院沖。背後響起開車門的聲音,我想這果然又是一個爆胎的,再高級的車也有爆胎的一天,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我這麼想著走了兩步,背上卻突然一松,緊接著有男聲低沉道:「怎麼了?」

    我驚嚇得趕緊回頭,顏朗正被一個男人接過去抱在懷裡。

    我有點發懵,借著汽車頭燈的光和路旁奄奄一息的路燈光,這個男人的臉部輪廓清晰可見,以至於我一眼就辨識出了他是個名人。我在電視上見過他一次,雜誌上見過他一次,還在相親的餐廳里見過他一次。因為他是我這輩子唯一見到的一個活的名人,所以我對他印象非常深刻。周越越的偶像,顏朗的qíng敵,秦漠。

    第四章

    秦漠抱著顏朗看了兩秒鐘,托起顏朗的後腦勺額頭抵著額頭試了試他的溫度,說:「發燒了,這孩子病了嗎?」

    我立刻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急道:「是啊是啊,闌尾爆胎了。」

    他疑惑道:「啊?」

    我愣了一會兒,忙擺手:「不是不是,我是想說這孩子闌尾發炎了,還想說秦老師你的車如果沒爆胎能不能救個死扶個傷,先把我們娘兩送去醫院一趟。一緊張就說錯話了。」

    我還沒表達完,他已經把車門拉開,把我推上了副駕,又把顏朗重新放回我大腿上,自己也坐回了駕駛座,見我抱著顏朗不方便,還傾身過來幫我扣好了安全帶。

    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我和顏朗都來不及發表任何意見。

    我心想今天真是碰到好人了,忙感激道:「謝謝你啊秦老師,T大附屬醫院。」

    他發動車子,偏頭道:「去人醫吧,那邊的醫生醫術比較過硬。」

    我擔憂地望了一眼緊閉著眼睛的顏朗說:「不用不用,去T大就成,那邊我能借到學生醫療卡,可以打對摺。」

    他看了我一眼,沒說話。

    秦漠的車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我有一種坐雲霄飛車的感覺。

    肚子再痛也一直忍著一聲不吭的顏朗終於無法忍受,他說:「媽媽,我想吐。」

    作為一個合格的母親,我本來應該跟他說:「寶貝,吐吧,放開了吐,想吐就吐。」但這是秦漠的車,這個車很高級,如果顏朗真把這車弄髒了估計把我們娘兩加一起賣了都賠不起。我想了一下,把外套脫下來擱在顏朗的嘴巴底下說:「吐這上面。」

    正專心開車的秦漠騰出一隻手來在車座旁翻了翻,翻出一隻白色的紙袋說:「用這個。」我把紙袋接過來,想這車確實高級,設計得很人xing化,連這麼細節的設施都配套齊全,果然和桑塔納2000不可同日而語。

    吐完後顏朗的qíng況似乎有所好轉。

    秦漠空著的那隻手揉了揉顏朗的頭髮,轉頭看著我道:「孩子叫什麼名字?」

    可怕的是他做這個動作時仍然保持著風馳電掣般的車速。

    我提心弔膽道:「顏朗,顏料的顏晴朗的朗,秦老師您看著前邊您看著前邊。」

    秦漠點了點頭,終於把視線放到了前方的大馬路上,說:「這名字起得不錯,挺gān淨利落的。」

    我想,是啊,是不錯,我媽一直覺得她給顏朗這名字起得好,讀起來上口,寓意也深刻。改天得寫封信告訴她,連名人都誇她這名字起得好。這個消息肯定能為她枯燥的牢獄生活平添一抹亮麗的色彩。

    顏朗在我懷裡動了動,我想把他抱上來點,他卻開始掙扎。我一顆心猛得沉到底,顫抖著說:「秦老師,能再開快點麼?顏朗好像疼得更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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