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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55:12 作者: 唐七公子
手裡的huáng糖燒餅吃完之前,我一直在琢磨周越越為什麼要去買一本建築雜誌,最後終於想起她是建築系的研究生來著。
吃完燒餅後,我們決定去基礎教學樓後面的快活林歇歇腳。
天氣轉涼後,快活林也並不像chūn天和夏天那樣令qíng侶們快活了。沒錢開房只能退而求其次來此打野戰的男男女女們日漸稀少。夜幕籠罩下的快活林有一種禁yù式的憂愁。
蟲鳴陣陣,我正準備掏出手機來計算一下,看這個月還能不能余出錢來給顏朗買件過冬的棉衣,前一刻還在路燈底下抱著雜誌認真鑽研的周越越突然大吼一聲,猛地撲上來抱住了我的脖子。
旁邊路燈底下走過一對男女。
女的說:「呀,看,蕾絲邊。」
男的說:「啊!蕾絲邊!啊?什麼是蕾絲邊?」
女的說:「蕾絲邊你都不知道,L-E-S-B-I-A-N啊。」
男的說:「L-E-S-B-I-A-N是什麼啊?」
女的生氣道:「L-E-S-B-I-A-N是什麼你都不知道,你英語有沒有過四級啊?你英語沒過四級我可不跟你處對象啊。」
男的惶恐道:「我英語是過了四級的啊,我還考了79分呢,這個單詞挺熟的,就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你等等啊,等等我查查文曲星。」
男的從書包里掏出一款步步高牌文曲星,女的跺了跺腳,轉身跑了。男的在後面邊收拾書包邊喊:「小麗,你回來啊,我英語確實是過了四級的啊,你不相信我回去給你看證書啊……」
我拍了拍周越越的背:「你看,別人都以為我們是蕾絲邊了。」
她放開我的脖子,眼睛裡放she出一種近似癲狂的光芒。她說:「啊……宋宋宋宋宋宋,秦漠居然到C市來了,他居然到C市來了。我從沒想過這輩子居然有幸能和他呼吸同一座城市的空氣,怎麼辦啊宋宋宋宋,我覺得好激動好激動好激動好激動,啊……我要暈了要暈了要暈了……」
我說:「女俠!!!求求你別再用你沾了huáng糖的爪子碰我的毛衣!!!」
我不只一次聽周越越用膜拜的口吻提起秦漠這個人。據說此人乃當代建築界的一朵奇葩,麻省理工學院建築系的高材生,27歲就跟人合夥在紐約開了自己的建築事務所,是個實踐型建築師,五六年來作出了很多jīng品,美國的什麼什麼州立美術博物館和什麼什麼紀念堂就是出自他的手筆。
我記得高中時代有個數學次次考滿分的女同學,我們都很妒忌她。這個女同學後來被保送上了清華,前年去了國外留學,就是去的這個麻省理工大學。她的名字叫什麼我已經沒什麼印象了,那時候大家也沒怎麼叫過她的名字,一直親切地稱呼她外星人。
我和周越越離開快活林的時候,看到一棵大樹後面,韓梅梅正攀著林喬接吻。他們藏身的那個位置相當隱蔽。周越越大概並沒有注意到,因為她正忙著預演她和秦漠的初次相遇,況且她還有輕度近視;雖然我的眼睛也近視,不僅近視還帶閃光,但值得一提的是,我的隱形眼鏡配得很好。
周越越一直處在一種極端亢奮的狀態中,我擔心一個燒餅的熱量不足以支撐她亢奮一個晚上。我的擔心很快變成了現實,她很無恥地在我們家蹭了頓湯麵。臨走時還順走了一個羊角麵包,儘管我暗示過那是顏朗明天早上的早飯。
顏朗的語文考試依然沒有突破80分大關,自從他升上三年級開始學習作文以來,就沒有哪次語文考試是過了80分的,但數學次次都能考到95分以上,這嚴重違背了我的基因。我曾經無限憂愁地和周越越討論過,顏朗也許不是我親生的。周越越說這不可能,你看他的英語跟你的英語一樣爛。她的這個論據太qiáng大了,立刻就打消了我的疑慮。
顏朗吃完湯麵之後主動去刷了他自個兒的碗,然後坐到我跟前來,企圖用可憐巴巴的眼神攻陷我。
我說:「顏朗,一次七十八,兩次七十八,三四五六七八次你還是考七十八,能把這分數老維持在一個點上,你也不容易啊。」
他謙虛道:「哪裡哪裡,你過獎了。」
於是我讓他把周越越用過的那個碗也刷了。
看不成火影忍者第306集,顏朗顯得有點失落。為了排解這種失落,他坐在沙發上翻雜誌。我坐在電腦跟前,準備使用百度的搜尋引擎查找一下肺癆的症狀,以備修改《對面竹樓上的luǒ女》的結局。顏朗突然啊了一聲,指著手上的雜誌封面,用一種嫉惡如仇的語氣說:「這不是鄭明明的男朋友嗎?老媽你怎麼買這個雜誌啊。一看到秦漠這個男的我就煩,都三十多歲的老男人了,還好意思跟二十多歲的小姑娘處對象。」
顏朗手上的雜誌正是周越越忘了帶回去的。我仔細看了會兒封面上那個端莊典雅的美男,突然驚悚地發現,那天晚上和胖俊傑相親的那個餐廳里用視線掃she過我的美男,跟周越越這本雜誌封面上的美男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
我咳了一聲:「不是緋聞男朋友麼?」
顏朗繼續嫉惡如仇:「不是男女朋友的話,又哪來的緋聞啊。」
第二章
周越越說我應該好好管管顏朗,他才八歲,已經知道衛生棉是gān什麼用的了,而她周越越八歲的時候,還純真地以為衛生棉是一次xing鞋墊。我說我們家顏朗確實不能跟你這種八歲還在讀幼兒園大班,用「飛龍在天」這個成語造出「陳飛龍在天上飛」這樣句子的人相提並論。周越越氣得踢了我一腳。
第二天是星期六,顏朗不用上學,也不用上補習班,於是待在家裡看吳奇隆主演的《梁山伯與祝英台》。周越越下來找吃的,從廚房裡搜出來一塊麵餅,邊泡邊說:「你就讓朗朗看這個片子,你就不怕他看不懂?」
顏朗咬著麵包說:「劇qíng還是能懂,我就是不明白祝英台既然女扮男裝扮了這麼久都沒被他們班同學發現,說明她本來就長得挺像男的吧。一個長得像男的的女的還有這麼多人喜歡,有點發人深思。」
周越越說:「這其實是個同志電影來的,梁山伯本來就喜歡男的,但是封建社會嘛,男的喜歡男的不符合五講四美三熱愛,他壓力大啊。正好遇到祝英台這樣一個長得像男的的女的,既滿足了他喜歡男的的願望,又滿足了他五講四美三熱愛的願望,他覺得很合適,就好上了唄。」
顏朗說:「哎,可惜祝英台常有而梁山伯不常有。」
周越越說:「啊?」
顏朗說:「如果梁山伯和祝英台一樣多,你就不會到現在還待字閨中嫁不出去了。」
周越越沉默了一會兒,顫抖著說:「宋宋,你這兒子是從哪裡穿越過來的吧。」
我不能置信地注視著顏朗,氣憤道:「你竟然會這麼多成語!!!你既然會這麼多成語,為什麼語文考試老考不過八十分?」
顏朗不好意思地說:「因為語文考試不只考成語。」
周越越認為顏朗早熟,結合顏朗的實際qíng況來看,她這個判斷合qíng又合理。
上個月的某一天,在幫顏朗收拾書包結果收拾出三封小女孩給他的qíng書之後,我陷入了恐慌。
當周越越說,你怎麼能斷定那三封qíng書是小女孩給他的而不是小男孩給他的呢,我陷入了特別巨大的恐慌。
後來我不得不曠了半天課,到他們班主任家去家訪了一趟,得知那三位小女孩確實是貨真價實的小女孩,心裡才有所安息。
家訪之後,我便立刻開始著手準備一場會談,打算和顏朗本著平等自願的原則溝通一下早戀這個問題。但我的會談還沒有拉開序幕,他就轟轟烈烈地宣布今生今世非水陸空三棲明星鄭明明不娶,匆匆將我的會談扼殺在了搖籃里。
周越越對顏朗說:「鄭明明今年已經二十一了,就比你媽小三歲,你才八歲,你娶了她,叫你媽qíng何以堪?」
顏朗說:「楊振寧八十二歲,翁帆二十八歲,翁帆的媽媽是怎麼堪的,我媽就怎麼堪唄。」
周越越對我說:「你兒子的學識真是淵博。」
顏朗的xing格實在是沒有半點像我,鑑於他古詩詞默寫從來沒及過格、不喜歡吃糖葫蘆、也從來不唱「滄海一聲笑」,我們基本上推翻了他是穿越過來的這個假定。於是周越越認為,顏朗的xing格應該是全盤繼承了他的父親。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更加難以求證的假定。因為八年前被一輛別克車當街撞倒時,我並沒有特地記得肚子裡顏朗的爹是誰。虧得我和顏朗的生命力都特別頑qiáng,這一撞只撞得我腦震dàng了一下,他早產了一下。出院後我們煢煢孑立、舉目無親,當初撞倒我們的別克車車主就成了我的養母他的養奶奶。一晃,八年。
上上個星期醫學院那邊搞義診諮詢活動,因為是不要錢的,我就去諮詢了一下,想問問小孩子早熟有沒有得治。
可能是我諮詢的這個問題專業xing太qiáng,坐檯的五個醫學生沒有一個立刻回答出來。於是他們決定先開一個研討會論證一下,請我在旁邊等兩個小時。我嚴詞拒絕了這個提議,因為我非常忙,我要趕著去給自行車補輪胎。
其中一個醫學生看出我是一個不輕易妥協的人,但作為他們坐檯半天以來唯一接待到的客人,我顯得那麼難得,他不忍心看到我失望,就擅自做出了一個決定,決定請他的大師兄出山。
醫學生從褲兜里摸出一個山寨橘子手機,接通線後點頭哈腰道:「師兄啊,勞煩你過來幫忙接個客啊……對,是學生社團聯合會下屬生理衛生協會下屬泌尿系統疾病研究會下屬膀胱發燒友俱樂部搞的一個公益活動啊……主要是我們把形勢估計錯誤啦,以為淋病梅毒尖銳濕疣和墮胎保養比較熱門,出動的同學就全部是這幾個方面的jīng英,哪曉得我們落後啦,人家姑娘兒子都生下來啦,來諮詢小兒早熟問題,我們沒一個答得上來啊。」
估計那邊在說什麼,他停了一會兒,羞澀地打量了我一眼,轉過身半捂著嘴說:「長頭髮,對對對,那頭髮長得跟劉德華夢中qíng人似的,長得挺不錯一姑娘啊,不知道怎麼就有個兒子了。年成不好啊,這年頭還有漂亮姑娘是處女的嗎……」
明顯這位醫學生不夠時髦,早在上個世紀末,漂亮的處女就比漂亮的女處長還要稀少了。
醫學生再三向我保證,他大師兄的諮詢同樣不要錢,於是我妥協了。
但我沒想到這個醫學生的大師兄是林喬。要早知道就是倒貼我錢我也不能來做這個諮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