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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50:52 作者: 靈芝炒河粉
柏末只低頭不語。
「正如千歲適才所言,棋瑜確實十分疲憊,請恕棋瑜失陪。千歲自便吧。」說完,陳棋瑜便拂袖而去。
柏末看著陳棋瑜遠去,才說道:「這南巡一趟回來,陳棋瑜竟變得如此……」
『如此』什麽,柏末倒是不好說下去了。
柏榆笑笑,道:「這樣也不錯啊。我們回去吧。」
「是,千歲。」柏末心想:陳棋瑜這脾氣原來是千歲慣出來的。
第二十章
這爵爺府門面雖然氣派,占地其實不多,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陳棋瑜對這玲瓏府邸還是甚為滿意的――但是同時又有些惱怒有些疑惑,九千歲果然知道我喜歡什麽?
與千歲府的繁花似錦不同,陳棋瑜府上院落是藤蘿掩映、小橋流水、曲徑通幽,棟樑門窗桌椅多是木製,並沒有寶石蘭芝堆砌,卻是精雕細琢,雪白粉牆,白石台基,素淡中顯著格調。
房外開滿梅花,冷香入鼻,陳棋瑜想氣千歲也有些氣不起來了。推門而入,壁上掛著一幅潑墨落霞之圖,圖中著色酣暢淋漓,隱隱透著大氣,兩旁貼著對聯『鏡中藏日月,袖裡鎖乾坤』。
陳棋瑜也沒心情欣賞室內的精心布置,隨手將軟裘解下,便摔到床上睡了。
陳棋瑜本以為柏榆答應讓自己挑選僕人只是戲言,不想柏榆是說真的。第二天,柏末就來問陳棋瑜喜歡怎樣的僕人,具體到男女、年齡、身高、籍貫等等。陳棋瑜開始有點後悔了,挑選僕人其實還蠻累的,一個一個地去看去審查,合眼的並不多,且合眼的也不一定會做事。既然千歲早已幫他打點好了,他又何必為了逞一時口舌之快而勞累自己呢?
陳棋瑜看著一眾人選,實在有點扛不住,便對柏末說道:「這些瑣事還是交給你去辦吧。」
柏末道:「奴才是千歲府的管事,怎麽敢僭越?」
柏末所言的,乃是暗指回京當日陳棋瑜諷刺柏末自出自入之事。這下陳棋瑜倒是被噎倒了。然而若此刻示弱,恐怕他日就更難招架了。
於是陳棋瑜把袖子一摔,冷著臉說:「你也知自己是奴才,也給我拿架子了?這種奴才,我一個都不要!」
柏末一時竟愣了,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陳棋瑜摔下名冊,揚長而去。
陳棋瑜其實也沒有那麽生氣,不過做做樣子,作勢而已。換著往日,他定然不敢如此,只是現下的形勢讓陳棋瑜甚為煩躁,加之現在陳棋瑜已然拿定了柏榆待自己不同,因此便更敢發脾氣了。
陳棋瑜回到房間,竟見到一個少年在房中泡茶。
那個少年眉清目秀,氣質清慡,看著陳棋瑜的表情似笑非笑,仿佛早已認識。陳棋瑜也覺得此人甚為眼熟,思忖良久後才記起,這正是那無雙戲班班主的孩子,名字似乎是叫……
「曾青瑾?」陳棋瑜叫出了這個名字。
「大人還記得青瑾?」曾青瑾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一邊泡茶,一邊問道。
「自然記得。」陳棋瑜接過青瑾泡的茶,又說道,「你怎麽會來了?不是讓你們戲班的人到別處好好營生嗎?」
「有勞大人掛心。戲班的人過得很好。是青瑾想來找陳大人報恩。」青瑾說,「青瑾說過一定會報答大人的恩情的,願意為大人做牛做馬。」
陳棋瑜喝了一口茶,想了一陣子,說:「你是人,我怎能拿你當牛馬看待?在我身邊並不安全,你還是走吧。」
青瑾靜默地看了陳棋瑜一陣,半晌才說:「難道陳大人還不知道嗎?」
「不知道什麽?」陳棋瑜皺眉,他被封鎖在這條街,跟外面早已隔絕,自然不知外頭發生了什麽事。
青瑾說道:「出大事了。」
皇上駕崩,估計這麽些時日也很難瞞住了。而且千歲與太後也已回京……
陳棋瑜問道:「莫不是皇上駕崩?」
青瑾臉色大變,說道:「你也知道?」
「只是猜的。」陳棋瑜見青瑾神色有異,又說,「皆因在回來之前,不是說皇上重病?只是猜罷了。」
陳棋瑜一邊喝茶,一邊想道:皇上還沒有回來?莫不是途中出事了吧。如果他出了事,那封皖豈非也……不,也許是皇上見千歲回京了,判斷形勢不容樂觀,因此潛伏角落罷了。
陳棋瑜看了看青瑾,微笑道:「皇上駕崩,你找我干什麽呢?」
青瑾說道:「皇上駕崩,朝廷中便分成幾派。我素知大人是忠節之臣,恐怕九千歲會對你不利罷了。再說,公主若能誕下麟兒,那她就成太後了。她與你素有嫌隙,你的處境實在有點……尷尬罷了。」
陳棋瑜說:「那你說我該怎麽辦?」
青瑾猶豫一下,過了一陣似乎下定了決心,才說:「青瑾可以進來,便可以帶大人出去。大人還是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
陳棋瑜說道:「青瑾也會武功?」
「青瑾師承聶晨霜,但輕功方面卻早已青出於藍,不是青瑾誇口,我跑起來,就是寧坤也捉不著我。」青瑾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怪不得你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跑進來。」陳棋瑜頓了頓,說,「可我有不可離開的理由。」
青瑾聞言一滯,手摩挲著茶壺,低頭思忖半晌,才又抬起頭說:「青瑾沒讀過書,不懂得什麽大道理。只知道有恩必報,大人對青瑾有恩,大人想怎麽辦,青瑾都會全力支持的。」
陳棋瑜甚為感動地說:「謝謝你。我現在遭到九千歲軟禁,無法知道外界發生什麽。就有勞青瑾當我的眼睛和耳朵了。」
青瑾點點頭,說道:「能夠做大人的眼睛耳朵,乃是青瑾的榮幸。」
陳棋瑜知道青瑾是個江湖人,又和封皖熟悉,想必是非常重情義的,心中感嘆萬千。天真懵懂時陳棋瑜嚮往江湖卻不懂江湖,如今的陳棋瑜雖身居廟堂,但對江湖的認識又不一樣了。只是這樣反而讓陳棋瑜更為羨慕江湖俠客的快意恩仇。
像聶晨霜和寧坤,敢愛敢恨。
陳棋瑜握住有點發涼的手,自己與自己取暖。
過了不知多久,竟有人來敲陳棋瑜的房門。陳棋瑜皺了皺眉頭,說道:「是誰?」
「是我。」是千歲的聲音。
「千歲來了哪用敲門?」陳棋瑜說道。
柏榆推開了門,手裡還端著個漆盒,走到陳棋瑜身邊時,就想漆盒放下,又再陳棋瑜身邊坐著,看了桌子上的茶具一眼,說道:「泡茶?」
「嗯。」陳棋瑜輕輕應了一聲。
柏榆碰了一下茶杯,說:「茶都涼了,怎麽不熱一下呢?」
陳棋瑜說:「放著就忘了喝。」
柏榆點點頭,突然說:「聞說柏末今天惹你不開心了?此人平日囂張就算了,竟然還敢惹你。我得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奴才才是。」
陳棋瑜懶懶地說:「那千歲想要剁他的手還是砍他的腳啊?」
柏榆愣了愣,說道:「勾他的舌筋如何?聽說他是說錯話才惹你不高興的。」
柏榆說得倒是很認真,不像是開玩笑,陳棋瑜大概只消點一個頭,柏末從此就會沒舌筋了。
陳棋瑜自然不會點頭,他當然不想柏末受罪,但他若軟語求情,卻就助了柏榆和柏末的氣焰,也是不行的。
柏榆看著陳棋瑜,似乎在等他的反應。
陳棋瑜也沒多想,只說:「柏末跟了千歲這麽久了,居然因為一句話說不好就要勾舌筋。看來棋瑜日後也該謹言慎行啊。」
柏榆愣了愣,笑道:「棋瑜倒是越來越厲害了。」
陳棋瑜淡然一笑,說:「哪裡的話?」
柏榆似乎無意糾纏這個話題,轉身摸了摸桌子上的漆盒,說道:「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陳棋瑜搖搖頭,說:「不知道。」
第二十一章
柏榆將盒子揭開,只見裡面放著幾株紫糙。
陳棋瑜愣了愣,摩挲著紫糙上的伏毛,說道:「是紫糙嗎?千歲說過要制墨的。我都差點不記得了。」
「我記得就行了。」柏榆笑道,「還要一起去制墨嗎?」
陳棋瑜偏好清油,因此他們便取清油來燒,柏榆掌燈,倒是十分耐性的模樣。待清油燒好了,柏榆將鐵蓋拿下,遞了鵝毛刷與陳棋瑜。陳棋瑜和柏榆一併去刷鐵蓋上的墨煙。墨煙只刷掉一層,再裡面的便是次等油煙了。二人取了墨煙,將煙浸到陳府後院中一方涼池之中,久經沉澱後,水池上便浮起薄薄一層精細的墨煙。
陳棋瑜喜歡紫糙,而柏榆也拿來了精細的珍珠粉和芬芳的各種花汁等種種輔料。陳棋瑜看了看配料,笑道:「居然連花汁也有,你當自己是宮娥啊?」
柏榆笑笑:「平常我也不放花汁的。」
「那你今次怎麽放?」陳棋瑜問道。
柏榆看了陳棋瑜一眼,低頭和起煙團來,說:「皆因這次的模具是花。」
「哦,是嗎?」陳棋瑜看了一眼模具,果然是花,看完便也幫忙將煙料和配料和起來。
二人好不容易和好煙團,柏榆便將煙團放到準備好的鐵臼之中。以往陳棋瑜制墨,都甚少親手動那椿臼的,皆因必須用力須均勻,而且還要不間斷地搗個上萬次,陳棋瑜自問沒這個技術。但這艱難苦工在柏榆看來似乎並沒什麽難度。而柏榆也不像一般人那樣用椿搗練,因為他認為那樣比較費時間。因此他選擇了用鐵錘捶打。
好不容易將墨團制好,接下來便是壓入花模具之中了。
墨尚要放一陣子,柏榆有要事在身,便先行離去了。陳棋瑜將模具放到柜子上,突然聽到門外有異動,還未及多想,就見到一個男子走了進來。
陳棋瑜認得這個男子,他乃是大內侍衛晉華。當時在太後特意準備的快船上,便有他在旁護衛。平常也總在太後身側,想必是太後的心腹。
晉華跪倒:「參見爵爺!」
「快快請起。」陳棋瑜說道,「晉侍衛,你怎麽在此?」
晉華平身之後回答:「皇上駕崩之事泄漏,爵爺又遭軟禁。太後感到十分憂心,特意命小人前來打探爵爺的消息。」
陳棋瑜說道:「剛才柏榆入宮,乃是太後召見的?」
「爵爺說得不錯,太後召見九千歲入宮,是為了支開他,好讓我能入府查探。這條街只有兩戶人家,卻高手眾多,儘管如此,除了九千歲之外,旁人應該是無法察覺我的。」
陳棋瑜頷首,說道:「晉護衛行蹤飄忽,輕功一絕,莫非是暗衛出身?」
「爵爺說的不錯。卑職本是暗衛,承蒙太後不棄,破格提拔卑職成為御前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