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頁
2023-09-30 12:50:52 作者: 靈芝炒河粉
「哪裡不明白?」柏榆的語氣甚是親切,好像是一位耐心的老師一般。
陳棋瑜看他一眼,又將目光移向地上的木牌碎片:「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在毒殺皇上那天將我支走?如果楊逸鳳與你串通,為什麽他將我棄於白骨坑,而你卻來救我?為什麽你殺了皇上不馬上回京,卻來救我?為什麽要騙我說我中了毒?」
柏榆的手依舊維持著將茶杯放到唇邊的姿勢很久,仿佛成了一尊石像,靜靜地聽著陳棋瑜連珠炮似的一大串問題,神情安然而冷靜,讓人不確定他是否會回答,甚至不確定他是否聽進去了一個字。
突然地,他抬起了眼皮,睫毛猶如黑色的蝶羽,濃翳暈黑,墨綠的瞳孔似乎突然亮了起來――陳棋瑜知道這表示柏榆下定了某種決心。
柏榆突然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重重地將杯子磕在桌子上,一手撩裾,從椅子上坐了起來,快步走到陳棋瑜的身邊,一手扣住陳棋瑜的後頸。陳棋瑜只覺後頸被壓迫著,頭顱不自覺仰起,在反應過來之前,對方的嘴唇便壓了過來。
陳棋瑜覺得自己好像很久沒碰觸這雙冰冷的薄唇了。柏榆用舌頭撬開了陳棋瑜的嘴唇,然後將自己口中的茶汁灌到陳棋瑜的嘴裡去。在強迫陳棋瑜吞進茶汁後,柏榆才將他放開。
陳棋瑜被茶水嗆到咳嗽起來,雙眼帶著奇怪的情緒去看柏榆。
柏榆說:「我希望你在茶里下的不是毒。」
陳棋瑜揚起嘴角,說:「如果是呢?」
柏榆答:「那起碼你有解藥。」
說完,柏榆轉身――柏榆的背影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那片侵襲了陳棋瑜神智的黑暗。
藥力好強,起效也快。
――這是陳棋瑜在倒下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當亮光再次透入陳棋瑜眼內時,那是一個明媚的清晨。陳棋瑜能聞到早晨才有的清新香味,濕氣在風中隨窗戶里吹入來,讓陳棋瑜有點不大舒服。不過身上還穿著那件軟裘,讓他感到有些安心。
「陳公子,你醒了?」一把算得上輕柔也算得上冷漠的女聲響起。
陳棋瑜舉得這把女聲很熟悉,當他坐了起來的時候,便看到坐在站在不遠處的女人。
陳棋瑜有點吃驚,半晌才說:「太後?」
「不用行禮了。」太後看起來有些憔悴,眼下有濃重的黑眼圈,似乎多日沒有安眠了,「陳公子,你感覺好些了嗎?」
說實話,頭還是有點重、有點痛。
陳棋瑜說道:「沒什麽了,倒是太後……」
太後在他床邊坐下,說:「我不知該怎麽稱呼你,便喚你公子了。皆因你已辭去內侍之職,叫你『內侍』大大不妥,但若說爵爺嘛,一切也還沒定好。現在皇上又……」
說著,太後雙眼又濕潤起來。
「太後……皇上……」陳棋瑜想勸慰太後節哀,但突然想到,如果說出了『節哀』之類的話,豈不是表示自己知道皇上駕崩的消息?皇上出事之時自己並不在場,自己也是疑兇之一,說不定這是太後試探之計?
於是,陳棋瑜轉而說:「皇上怎麽了?」
太後抹了抹眼角,說:「皇上病了。」
「原來如此。」陳棋瑜道,「大內的太醫醫術高明,皇上龍體定然會早日康復。太後不必擔心。」
太後以複雜的目光盯著陳棋瑜看。陳棋瑜被盯得不自在,只轉移話題問道:「是了,我怎麽會在這裡?」
太後答道:「陳公子與九千歲失蹤多日,船上諸位實在非常擔心,因此一直不懈尋找,總算在找到了你。不過你被找到的時候是昏迷著的,太醫說你是被人下了迷藥,那是什麽人呀?」
陳棋瑜苦笑道:「興許是宵小之輩吧。」
「那這幾天陳公子與九千歲到哪裡去了?」
陳棋瑜答:「回稟太後,當日九千歲雅興大發,約微臣上山採制墨的材料。然而,我們在山中遇到P教叛黨。自此微臣便與九千歲失散了。」
「失散了?」太後說,「陳公子乃是文弱書生,怎麽敵得過P教高手?」
「那群P教叛黨也算是江湖中人,講的是江湖道義,不會傷害無辜,他們以為我只是九千歲的侍從,便放過了我,只討九千歲的性命去了。微臣六神無主,只顧一路逃跑,卻在山中迷路了,好不容易才找到附近的村落,打算先休息一宿再另行打算,竟然遭遇宵小之輩被下迷藥,幸得太後相救,微臣感激不盡。」
說著,陳棋瑜作勢要下床行禮,太後也攔著他,說道:「陳公子言重了。」
陳棋瑜這番說辭合情合理,尚算是沒什麽破綻,太後一時也無法斷定他是否說謊。
「那麽太後可有九千歲的消息?」太後搖搖頭,說,「沒有。正想向陳公子打聽呢。」
「但願九千歲吉人自有天相,能夠逢凶化吉吧。」陳棋瑜說道。
太後勉強笑道:「九千歲武功高強,陳公子大可放心。」
陳棋瑜道:「現在船是要回京嗎?」
「是的,太醫認為皇上還是回京養病比較好。」太後說道。
「那是自然。宮中珍貴藥材那麽多,對皇上龍體自然大有裨益。」
太後盯著陳棋瑜的臉,盯了好一陣子,才整了整衣袍,說:「陳公子好好休息。」
說完,太後便轉身離去了。陳棋瑜注意到,太後的腳步有點不穩,身體似乎很虛弱,大概是瘦了吧?本來就很清瘦的太後,此刻更為清減,似乎要被身上那套華貴的行頭給壓扁了,連走路都顯得很勉強。
陳棋瑜似乎現在才想起,這是一個剛經歷了喪子之痛的母親。
她還年輕,大概三十多歲,是一生都要埋葬在深宮圍牆中的年輕寡婦,在與世隔絕的空間裡,唯一與世間的聯繫大概只有那個十四歲的兒子。
他想站起來,拉住她,告訴她,她的兒子還活著。
但是他遏制了這種衝動。他尚有顧慮。茲事體大,這事牽連太廣了――這也許是一個藉口。他不想說出千歲弒君之事。
慢著!
陳棋瑜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千歲會不會看到自己被朝廷的人帶走?朝廷的人找到他,是他始料不及的。他的本意是暫且用迷藥留住千歲,再採取辦法獲得一些想不明的問題的答案。當然,他不可能對柏榆嚴刑逼供的,他不是那樣的人。如果柏榆實在不肯說,他也就拖住柏榆,不讓他回京,不讓他犯下這大逆不道的錯誤。
只是,千歲如果看到朝廷的人來到,是否會誤會?誤會陳棋瑜一早已聯絡好朝廷中人,誤會陳棋瑜的計畫是――將千歲迷暈交予朝廷?
陳棋瑜突然覺得很頭痛。
他覺得大有可能。他知道柏榆在意他的安全,大概不會留著他一個人昏迷在陌生的屋子裡。也許柏榆會在一旁呆到確定陳棋瑜醒來後才離開,又或者,柏榆會留下什麽P教的手下來視察――於是千歲就會知道朝廷之人前來的事。
陳棋瑜對這種難以解釋的誤會大感頭痛。
=========================================
越寫越覺得快要結尾,但總是到不了結尾...MD,有種想突然將全部人寫死然後蓋個END的念頭= =
關於個人志的問題,其實不算是出版,只算是自費印成冊而已啦..哈哈,關於訂製的問題,不知道鮮網訂製的質量如何,因為有朋友跟我說過鮮網個人志的質量不太理想。龍馬的訂製據聞紙質更是猶如廁紙。
所以呢,我也很糾結,如果是自己跑印刷的話,寄給港台讀者的花費的郵費可能會比較高,因為我是大陸人。有點頭痛呢。大家有沒有什麽建議?
第十八章
接下來,事情該會怎麽發展?九千歲會率先回到京城迅速奪取政權嗎?或者是皇上先行回京?但即使皇上率先回宮也不代表他安全,相反地,或許會更危險。九千歲發現自己的殺人計畫敗露,恐怕會幹出更可怕的事來。
如果皇上也想到這一點呢?皇上是否會決定明哲保身,遠離京師這個是非之地?反正他已經是個『死人』了,不會再有人加害於他。他可以離開那令人窒息的紅牆綠瓦,過上自由自在的生活。
但心裡有個聲音告訴陳棋瑜,皇上絕非會因此退縮的人。
太後呢?太後又當如何呢?如果她比千歲更遲回到京師,千歲是不會放過她的。她會死,一定會,她已經失去了兒子,難道還要失去生命?
陳棋瑜橫豎睡不著,從床上跳下來,依舊是披著軟裘,走出了房間,才發現這不是南巡的那艘御舫。
這一艘比較小,也比較快的船。
陳棋瑜走出船艙,看到太後。也許是入夜的緣故,太後已經卸下那一身厚重華貴的行頭,頭髮鬆散地盤成髻,身上穿著黑白的衣服,看著猶如喪服。她將一個花燈放到水裡,讓這點微弱的亮光隨江流而去,然後看著那點亮光被浪吞沒。
太後突然哭了起來。
陳棋瑜有點慌張,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太後正好轉過頭來,見到他,頓覺狼狽,卻也來不及收起眼淚了。
「你!」太後突然抽出頭上髮簪,握住髮簪向陳棋瑜衝去。
陳棋瑜雖然是文弱書生,但對付一個憔悴的女人還是可以的。他將太後制住,因為身體比較貼近的緣故,他聞到了太後身上散發出來的酒味:「太後,你喝醉了!」
太後怒道:「你殺了我兒子!」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陳棋瑜一把推開太後,說,「太後保重!」
太後突然撲了上來,大哭著說:「我知道不是你……」
陳棋瑜扶著太後,大感頭痛。他不擅長應付女人,更不擅長應付喝醉的女人。
太後抽抽搭搭地說:「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來的,不然就不會幫公主了。」
陳棋瑜心想:她知道公主的事?
他突然想起當日在內侍監送走公主的時候,太後也站在一角觀看。難道太後也知道公主求千歲的事?那麽太後是什麽立場?她又怎麽知道的?
「是公主告訴我的。」太後抹了抹眼淚,不顧儀態地坐在甲板上,似乎已經太累了,「駙馬要被處死,她來求皇上。皇上只是個孩子,能有什麽主意?她便求我,我說求我不如求柏榆!她果然去求了……後來回來跟我商量了你的提議……」
「之後的事情……」陳棋瑜在甲板上坐下,「太後不懷疑微臣嗎?」
「確實有點懷疑。」太後說道,「但後來你卻辭去了內侍一職。」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