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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50:52 作者: 靈芝炒河粉
陳棋瑜問:「知道這條秘道的人多嗎?」
「應該不多吧,據我所知,就只有我、柏榆和……」聶晨霜意識到什麽似的,住了嘴,頓了頓,才說,「還有一些被捲入過這事件的人吧。」
陳棋瑜知道聶晨霜有意隱瞞什麽,但也知不便追問,便轉移試探道:「那麽你和柏榆也在當時坑殺之列了?」
「是。」聶晨霜不悅地答。
「那麽你們能逃出生天,就是靠這秘道了?」陳棋瑜繼續試探道。
「差不多吧。」聶晨霜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拿手指敲了敲山壁,說,「你不是要去嗎?還磨磨唧唧的。」
寧坤說:「你一個人可以嗎?」
「可以的。」陳棋瑜答。
聶晨霜又說:「顯然有人到過這裡。想必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你真的行嗎?還是讓寧大哥陪你去吧。」
寧坤轉頭對聶晨霜說:「你一個人可以嗎?」
聶晨霜『懟渙艘簧,說:「你以為呢?」
「那麽我陪你進去吧。」寧坤對陳棋瑜說道。
山洞裡很昏暗,幸好寧坤隨身帶著火摺子,勉強能看清前路。山路狹窄,僅可容一人過,而且彎曲蜿蜒,走得人頭昏腦脹,幸好沒有岔路,不然真的會讓人出不去。
走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前頭便覺洞然有光。二人加緊腳步,向光源走去,不一會兒就出了山洞。
外面一陣涼風卷著腥味撲面而來,那種陳腐的氣息實在夠讓人胃部發緊。這種令人難受的氣味落到陳棋瑜身上,仿佛就成了一張定身咒。他雙腳無法前移了。
他眼前便是那一片白色枯骨,茫茫猶如海洋。一睜眼便是遍體橫屍的景象,重新浮現在眼前,清晰得讓人心口發顫。陳棋瑜沒有辦法繼續前行,他覺得自己的雙腳被骷髏捉住了,那種濃烈的恐懼再一次襲上心頭。他無法繼續。
這時寧坤早已走到了洞外,也實在被眼前的景象嚇到,卻發現陳棋瑜沒跟來,便扭頭說:「陳公子?」
陳棋瑜不確定是否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他只是下意識地想忽略外界的一切聲音。他的耳邊迴蕩著風聲的轟鳴――呼呼――猶如哀啼的風聲。
他知道自己這樣很不爭氣,但是他卻無法前行。
「陳公子?」寧坤聽不到回應,以為陳棋瑜出了什麽事,便折返到洞內,見到他還安然無恙,才放心了,「你不是要過去?」
我不是過去?
陳棋瑜問了自己這麽一句。
是,我當然要!
陳棋瑜心裡浮起了一個人的臉容,那張臉取代了一切關於死亡與白骨的幻想,占滿了他的心頭。他無暇去顧及其他,像是追趕什麽一般的,一把推開了寧坤,驀地撒開了腳步,飛也似的朝洞外奔去。
「陳公子?」寧坤走出了山洞,看著陳棋瑜的背影。
陳棋瑜蹣跚著爬上了白骨堆,甚為狼狽。
「陳公子?」寧坤無法理解他的行為。
「沒有人……」陳棋瑜喘著氣站了起身,「啊呼……他不在。」
寧坤問道:「你在找人?」
「不錯,有個人告訴我,他想死在這裡。」
「為什麽?」寧坤蹙眉,「死在這裡的人還不夠多嗎?」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陳棋瑜凝視著腳下的枯骨,無法想像意氣風發的柏榆也會成為其中一員,「下次吧。」
「嗯?」
陳棋瑜轉頭,對寧坤露出笑容:「下次吧!下次我見到他,會問他的。」
寧坤說:「因他說了要死在這裡……你來這裡,是確定他有沒有死,對嗎?」
「是的。他應該還……」陳棋瑜的笑容和聲音在一瞬間僵住。
他的目光觸到了白骨之間的一灘血跡。血色很明艷,在蒼白的骨頭中甚為顯眼。
「這是……」寧坤循著他的目光看去,「血跡?果然如晨霜所言,有人來過嗎?」
「這個……」陳棋瑜蹲了下來,扒開了骨頭,拿出了半塊染血的玉璧。
「這個是P教的信物?」寧坤驚道。
陳棋瑜腦中一陣眩暈:P教的殺手果然來過嗎?
第十四章
那半塊玉璧很是冰涼,這份冰涼直從手心傳達心頭。陳棋瑜四肢發冷。
「P教的信物怎麽會在這裡?」
之前為救戲班的時候,陳棋瑜得到了半塊玉璧,這半塊玉璧後來給了柏榆。他不確定這半塊是柏榆手上的半塊還是P教教主手上的那半塊。
如果是柏榆的那半塊――那是否表明血也是柏榆的呢?
「你朋友的?」寧坤指著玉佩問。
「也許是。」陳棋瑜將玉璧收好。
寧坤問:「那你朋友是P教教主?」
「不,不是。」
「那麽便是九千歲了?」寧坤說。
陳棋瑜愣了愣,沒有答話。
「真的是九千歲?」寧坤問。
「嗯,我在擔心他。」陳棋瑜總算認真地回答他的話了。
寧坤寬慰道:「你與其擔心九千歲被害,還不如擔心他害人。」
陳棋瑜擠出一個笑容。
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嗎?
――若是擱在之前,陳棋瑜可能會和寧坤抱有一樣的想法。
但是,如果九千歲也會疲憊,如果九千歲也會傷心,如果九千歲也會恐懼……如果九千歲也會因為想保護別人而克服恐懼,那麽九千歲身陷危險之中也是可以想像的事了。
陳棋瑜問道:「你知不知道P教是什麽回事?我總覺得它有點蹊蹺。」
寧坤擰眉道:「我也覺得它很蹊蹺。」
「你也覺得?」
「不錯,我並不覺得九千歲禍國殃民到導致百姓做反。」寧坤頓了頓,說,「相反地,新主年幼,當今太後又出身寒微,若無人以鐵腕坐鎮,恐怕會天下大亂。」
陳棋瑜愣了愣,半晌才說:「寧大俠果然高見。」
先皇除了當今聖上之外別無子嗣,當今太後在當時一不得寵二無靠山,生了兒子還不敢聲張,偷偷將孩子放到冷宮裡養。幾乎沒有人知道這位小皇子的存在。先皇病重之際,各方人馬虎視眈眈,尤其是幾位王爺。因先皇若無子嗣,那麽就該兄終弟及。是時京都風起雲湧,朝廷中黨派集結,暗流不斷,幾位王爺甚至調動兵馬,企圖控制京師,但因互有掣肘,始終沒發生大事。
皇上駕崩之時,柏榆已是大內總管。他斗膽秘不發喪,並假傳聖旨,將幾位王爺召入宮中,以酷刑逼他們交出兵符,繼而一一殺死。此時才告知天下,皇上駕崩。然後,他便扶了冷宮中長大的小孩兒為新君,一直不得意的女官為太後。朝中與幾位王爺走動頻繁的官員也連坐入罪。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滿朝都換了九千歲指定的新人。
「皇上駕崩乃是大事。參與品霜會的人並不多,能殺的都被太後殺了。她秘不發喪,全面封鎖皇上遇害的消息,又火速趕回京師。看來是想先回去穩定政局,再定下任新君之人選。」寧坤說道。
陳棋瑜現在實在無心政事,握著手中半塊玉璧,神情恍惚。
「你怎麽了?」寧坤問他,目光落到玉璧上,又瞭然道,「你擔心也沒用,難道闖P教去麽?」
「那倒不必。」陳棋瑜說,「這是P教的信物,P教中人怎會眼見著它掉地上又不去撿?」
寧坤又說:「如果這是從九千歲身上掉下來的,九千歲又怎麽不去撿?」
「那就是他們都急於離開這裡。」陳棋瑜推斷,「或許是九千歲被活捉了,又或許是九千歲逃脫,P教人急忙去追他。」
「無論是什麽情況,九千歲都還活著。」寧坤說。
陳棋瑜點點頭,又看了看寧坤,說:「也許我是世上唯一一個不想九千歲出事的人吧?」
「你肯定不是。」寧坤說,「跟我來。」
寧坤帶著陳棋瑜回到了洞口,聶晨霜雙臂交疊著背靠石壁,看到他們之後略鬆了一口氣,說:「怎麽進去這麽久?沒事吧?」
陳棋瑜剛想回答什麽,寧坤就搶先說:「九千歲似乎出事了。」
聶晨霜的眼立即瞪成銅鈴,他想說『你說笑吧』,可他又知道寧坤是不說笑的。於是,聶晨霜急切地說:「怎麽會?那隻老狐狸怎麽會出事?你是不是搞錯了?」
陳棋瑜也知聶晨霜與柏榆關係匪淺,見他如此緊張,便說:「應該沒事的。像是被P教人追殺了。」
聶晨霜鬆了一口氣,說:「那應該沒事吧。」
「怎麽說?」
「P教追殺他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了,要有這能耐,早就殺個十幾二十次了。」
殺人這種事情,只需要成功一次就夠了吧。
――陳棋瑜暗忖,沒有說出口。
寧坤突然捂住肚子,倒在地上。
「寧大哥!」聶晨霜忙去扶住寧坤,「你怎麽了?」
寧坤微閉著眼,雙唇發顫,半晌才說:「陳……陳棋瑜……」
「是我。」陳棋瑜臉冷如霜,「是我下毒。」
「什麽?」聶晨霜眼光變得很狠,狠得簡直像要殺了陳棋瑜一樣,「寧大哥好心幫你,你竟然對他下毒!」
「你大可以殺了我。」陳棋瑜說,「你是否打算殺了我再從我身上拿出解藥?」
「難道不可以嗎?」聶晨霜的手已捏成拳狀。
「不可以。」說這話的居然是寧坤。
「寧大哥?」聶晨霜不解地問道。
寧坤握住聶晨霜的手,說:「這毒乃是『千紅一丸』,要配解藥,必須先知毒方。解藥有七七四十九種配法,只有配錯一種,便會立即毒發!你是在那個時候對我下的毒吧……」
「是『那個時候』。」陳棋瑜點點頭。
「什麽『那個時候』?是哪個時候啊?」聶晨霜急切地問道。
「那又有什麽緊要呢?反正他已經中毒了。」陳棋瑜答。
「你想怎樣?」聶晨霜眼眶發紅。
「我想了很久啦。」陳棋瑜緩緩說,「我不怕死,你也不怕死,怎麽辦呢?」
「我不怕死,你不怕死,可是我卻怕他死。」聶晨霜捏緊了寧坤的手,「你想怎樣?」
陳棋瑜緩緩地說:「你既然和柏榆一樣是被坑殺的人,卻也和他一樣,活了下來。那是怎麽回事呢?」
「你就是想知道這個,因此就對寧大哥下毒?」聶晨霜逼問道。
「也不全是。」陳棋瑜說,「我還有別的疑問。比如說……為什麽你會篤定柏榆沒事?單單這個『要殺得成造就殺成了』是不夠的……一定有別的原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