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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40:04 作者: 青衫落拓
她只能挫敗地想,是她自己輕率的行為把兩個人維繫得更緊了。
在村子裡一住就將近半個月,總算這天村支書帶回來一個好消息,「鄰村已經有電力搶修工程車開了進去。村民都幫著搶修供電路線了。下一步就要到我們這個村子來。我得趕緊通知大家。」
小李聽得jīng神一振,「我們可以搭他們的車回去。」
又等了兩天,供電局的車纏著防滑鏈緩慢開了進來,和村民一塊兒重新樹起電線桿,接通線路。供電卻並沒能馬上恢復。剛好他們帶的搶修物資用盡,也要返程。小李出示工作證以後,司機同意帶他們回去。
幾個人和村支書告別,擠上了車。一路仍是冰天雪地。工程車艱難緩慢地駛回了黎平縣城。他們到政府招待所住下。
縣城的qíng況比下面鄉鎮略qiáng一些。備有發電機的單位每天至少幾個小時的供電與正常上班。通訊已經恢復。幾個人火速與家裡打著電話,幾乎喜極而泣。
辛辰撥打路非的手機,提示他不在服務區。她也沒在意,趕緊借光給自己的手機充電。幾個人聚在一起,開始商量接下來怎麼辦。小李已經跟領導取得了聯繫,各政府部門目前都忙於救災,顯然再沒辦法管拍攝畫冊這件事了。而且氣象部門警告,雨雪天氣仍將持續。他建議明天聯繫車子回凱里,等chūn節過後再繼續工作。辛辰和小馬也跟嚴旭暉通報了qíng況。嚴旭暉接到他們的電話大大鬆了口氣,自然沒有異議,讓他們只管安心回家過年。
他們又在縣城等了一天,才搭上車返回凱里。小李急奔回家探望妻子。當地政府調派了另一輛車,送辛辰和小馬去貴陽。他們這才知道,這次雪災範圍之廣,波及了中國中部和南部地區,貴陽機場只有在經過除冰後才能間斷開放。小馬回家,辛辰在機場再苦侯近一天,終於登上了返鄉的飛機。
降落到她出生的城市時,她驚異的發現,這裡也成了一片冰天雪地的北國景象。坐機場大巴進城,沿路只見厚厚的積雪被鏟開堆放在道路兩旁,遠遠近近的屋頂都是白茫茫的,看上去簡直不像她出生並生活了二十餘年的城市。
辛笛住的院子裡有小孩在在打雪仗。辛辰下計程車,迎面便是一個雪球扔了過來,砸在她肩上。幾個孩子哈哈大笑。她自然不惱,只笑著抻掉。
上樓後,她拿鑰匙開門,分別給大伯和辛笛打電話。辛開明鬆了口氣,「總算趕上回家過年了,還不錯。你爸爸應該再過幾天可以回來了。好好在家休息。晚上和小笛一塊兒過來吃飯。」
辛笛的反應是一樣的,「總算回來了。我打電話把嚴旭暉罵得狗血淋頭了,居然派你出這種差。」
「喂,小心砸我飯碗啊。」辛辰好笑,知道嚴旭暉在辛笛面前向來沒有招架之力。
「他也嚇著了,天天跟我通電話匯報了解到的qíng況。這次你好像在貴州待了快一個月了吧。」
「是呀,能這麼順利回來,已經很走運了。」
「那倒是。索美的業務人員在南方各災區滯留的時間都長得可怕。你好好休息,晚上我和維凡回家接你。」
放下電話,辛辰去洗澡換衣服,然後走到陽台上看向樓下。放了假的小孩子們仍在雪地里起勁的玩著。她想起小時候,幾乎沒見過這麼大的降雪,偶爾雪能下得堆積起薄薄一層就算得上驚喜了。
那時他們也是這麼嬉鬧,到處收集積雪,滾雪球打雪仗,玩得不亦樂乎。她曾在院中那兩棵合歡樹下,追著路非,試圖將雪塞進他衣領里,而他握住她赤紅的手,就如她此時對著這些孩子一般,縱容的笑。
一回到這裡,回憶就自然浮現,她卻並不覺得困擾了。如果連這樣的回憶也沒有,她的生活真正成了一片空白。
她拿起手機再打路非的電話,這次聽到的是關機的提示。
過了幾天,辛開明帶著白虹回來,住在大哥家裡,受到了熱qíng接待。雪一時停一時下,直到chūn節前慢慢停下來,這次罕見的雪災才告一段落。假期在吃喝玩樂中度過,然後各自買返程的機票。
辛辰到機場時,接到了路非的電話。他的聲音顯得很遙遠,「小辰,現在在哪兒?」
辛辰這段時間打過兩次他的電話,全是關機。辛笛閒聊時說其他,「不在本地,應該去父母那兒過年了吧。」回家過年需要關掉手機嗎?她有隱隱的疑惑,可是也實在沒立場細究。
「我在機場,馬上回北京。」
路非「哦」了一聲,停了好一會兒才說:「那好,我們回頭再聯繫。」
再聯繫時是幾天之後,不過是簡單jiāo談幾句。路非沒有問起她在貴州一個月的生活,也沒有提起自己的去向,辛辰自然也不問。
工作室的工作在節後排得滿滿的,經常還要加班。忙碌的時間總是過得匆忙些。等辛笛來北京參加每年例行在三月底舉行的服裝博覽會,辛辰才驚覺,北國chūn來遲遲,這個漫長而嚴寒的冬天也終於結束了。
四年前,她就是這個時間來到北京找工作,又在漫天風沙中匆匆離開。
四年的光yīn流逝、季節更替,青chūn縱然沒有彈指老去,也蛻去了最後一點兒天真。這個城市天氣仍然gān燥,天空仍然灰濛濛的,可是據說這兩年已經比較少見那樣的沙塵bào了。
她終於在這個城市待了下來,上班、下班、與同事出去娛樂、認識新的驢友做短程徒步,過著平靜的生活。
辛辰和辛笛約地方吃飯。辛笛談起路非,「他的工作似乎很忙。我也好久沒看到他了。通電話時經常說在出差。」
辛辰與他的電話聯繫不算頻繁,並不接這個話題。
「你原來住的地方已經開始動工打樁,修建購物廣場了。我還打算去投資一個鋪面,以後出來做工作室。鋪面中接比較高端一點兒的禮物設計定製。」
「這和你的工作衝突嗎?」
「我和老曾談過這個構想。他也初步同意等我將這一季設計完成以後,辭去設計總監的職務,以工作室的名義承接每一季服裝的設計。這樣我能擺脫行政事務,對設計的把握程度和自由度會高很多。」
辛辰知道辛笛想成為獨立設計師不止一天兩天,但她父母一直反對,「你打算怎麼跟大伯大媽說?」
「我先不跟他們說,」辛笛顯然將這件事謀劃已久,輕鬆的說,「反正我會跟索美簽訂合同,提供他們要的設計,這一點跟以前沒什麼兩樣。只是成立工作室和投資鋪面需要錢,我的錢全在我媽那兒,有點兒麻煩。維凡倒是支持我的決定,說願意跟我一塊兒投資。我還沒決定要不要跟他攪在一塊兒。」
「我手頭有拆遷款沒動用的,你要用,只管跟我說。沒結婚前,跟男人經濟上有來往是不好。」
辛笛笑著拍拍她的手,「嗯,辰子,我知道。我再考慮一下,需要跟你開口的時候不會客氣的。其實,」她遲疑了一下,聲音低了點兒,「他跟我求婚了。」
辛辰有點兒吃驚,饒有興致的看著堂姐略微紅了的臉,「你同意了嗎?」
「當然沒有。老實講,他很好,我跟他相處的很開心。我怕真結了婚,倒沒現在的默契了。」
「你不會是覺得婚姻就是愛qíng的墳墓吧?」
「愛qíng會不會葬送在婚姻里我不清楚,至少婚姻代表承諾和責任吧。我只覺得,結婚這件事就跟當設計總監似的,只是名頭好聽,說出去再不是大齡剩女,能對父母和好奇人士有個jiāo代罷了。可相應的也會多了好多事,讓兩個人相處得不再單純,而且免不了耽擱我做設計的時間和jīng力。」
辛辰啞然失笑。她想,戴維凡大概萬沒想過,把婚姻捧到一個女人面前卻沒受到重視的可能。看來他要做的努力還真不少。而她的堂姐在享受愛qíng,這就足夠了,「婚姻是怎麼回事我沒概念,不發表意見。反正你要用錢就只管記得來找我。」
小馬在黎平鄉村拍攝的照片投遞出去,果然如他預期的那樣,得到了一個頗為重要的社會紀實類攝影獎項,一時頗為意氣風發。嚴旭暉當然也忙不迭將這個獎項增加到工作室的宣傳資料上。在承接的廣告拍攝結束後,嚴旭暉派小馬繼續去黔東南完成剩下的拍攝工作。這次辛辰手頭工作很多,他帶了專職攝影助理過去。
半個多月後,小馬完成拍攝回來,將圖片資料jiāo給辛辰處理,「這次雪災影響真大!據說部分偏遠山區到這個月才完全恢復供電。」
「是呀,那邊與外界聯繫的路只有一條,維修起來確實困難。不知道我們待的那個村子現在怎麼樣了。」
「我把錢帶給村支書了。」小馬出發前,辛辰jiāo了兩千塊錢給他,托他帶過去捐給他們住了半個來月的小村子。小馬馬上表示,他會拿同樣的數目一塊兒捐出去,「聽他說打算徵求大家意見,補貼給幾個房屋倒塌的村民。他還讓我謝謝你呢。哦,對了,我們走的第二天,有人到村子裡去打聽過你。」
辛辰一怔,「誰啊?」
「是運送救災物資的軍人,說是受人之託,沿路打聽到那個村子,一定要找到你。老書記還挺八卦的,刨根問底才知道,原來我們走之前一個禮拜吧,前面山溝不是翻了輛卡車嗎?那輛車帶進來你一個朋友。他們受傷後被送去縣城搶救。你朋友在醫院裡還是不放心,又托後一批進來的人找你,想帶你出去。」
小馬走開以後,辛辰對著電腦呆住了。她頭一次在工作時間完全陷入了非工作狀態,神思飄dàng,心亂如麻,卻完全不知道想到了哪裡。只有一個聲音在她心頭迴響:他曾去找她,他們曾近在咫尺----在山村,隔一座山頭;在縣城,隔幾條街道。
過了不知多久,她拿起手機走到樓梯間,撥通路非的號碼。路非的手機轉入全球呼狀態。她只能回來,收攝心神繼續工作。到了快下班時,路非才給她回復電話,「對不起,小辰,我剛開完會。」
她卻不知道說什麼了,握著手機不吭聲。路非疑惑的說:「小辰,怎麼了?」
「你傷到什麼地方了?現在怎麼樣了?」她聲音沙啞的問。
路非也怔住,停了一會兒才說:「早沒事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
路非顯然給問住了,又停了一會兒,「已經過去了。」
這個回答這個回答激怒了辛辰。她深呼吸了一下,語調平平的說:「過去了就好,希望你完全康復了,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