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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40:04 作者: 青衫落拓
    林樂清無恙,她也還活著。前塵舊夢已逝。她對著慘白色的天花板笑了。

    她清楚知道,從今以後,什麼樣的回憶,什麼樣的qíng況,什麼樣的人,她都能坦然面對,再不用那樣倉皇逃避了。沒有了她念茲在茲的愛qíng,其實並不重要。如果還能繼續活下去,那她一定努力選擇一個好好的活法,不負曾經感受到的如此美景和如此qíng意。

    辛辰從西安回來,開始自己去找工作上班,先是業餘時間接活賺點兒外快,在有了穩定的設計客源後,她辭職做了SOHO,埋頭掙錢。如此認真工作的狀態讓大伯大媽都吃驚了。

    辛開明做主,將馮以安介紹給了她。她頭一次相親,趕到約定的地點,看到坐在那兒的是個衣著整齊、gān淨清慡的男人,先鬆了口氣。而馮以安卻著實驚艷了。

    他一向自視極高,要求也極高,並不qíng願用這種方式認識女孩子。只是奈何不了父母催bī才來。他提前五分鐘到,百無聊賴地坐著,根本沒有任何期待,準備禮貌地吃上一頓飯就走人。然而準時走到他面前的辛辰個子高挑,化著無痕的淡妝,年輕秀美,顧盼之間,眼神安靜而清亮,衣著簡潔,舉止大方,落在他一向挑剔的眼內,竟然挑不出毛病來。

    聊起各自的工作和愛好,馮以安業餘時間愛好攝影,辛辰對於圖片處理頗有心得,談吐風趣,jiāo流起來頗有話題。

    馮以安一下有了知遇之感,覺得自己簡直是中了彩。他快速進入了追求的狀態,而辛辰並無拒絕之意。如兩家大人所願,他們jiāo往起來。

    這個女孩子幾乎沒有缺點,除了有點兒冷感。見了幾次面後,馮以安得出這個結論。

    辛辰不算冷美人。遇著他講笑話,她反應敏捷,笑得應景,絕對是領會了笑點,而不是隨意敷衍;到朋友聚會玩樂的場合,她不會孤高狀獨坐一邊。該喝酒時喝酒,該唱歌時稱個,稱得上合群;馮以安也算久經qíng場,約會時花樣頗多,很會玩qíng調,辛辰的每個反應雖不算熱烈,可也不冷漠掃興,再làng漫的節目落在她眼內,只有欣賞,沒有驚喜。

    她的全部表現可以用「適度」概括,而馮以安看得出來,那個適度不是出於有意的控制。她幾乎是天然地與所有的人和事都保持著一段微妙的不易察覺的距離。身為她的男友,他也不敢說,自己進入了那個距離以內。

    眼看jiāo往可以加深,馮以安突然猶豫起來,而辛辰似乎完全察覺不出他的猶豫。他不打電話聯絡她,她絕對不會主動打過來;他失蹤一兩周後突然冒出來,她也不問為什麼,可是神色之間,分明帶著瞭然。

    幾個回合下來,馮以安明白,他沒法突破她給自己劃定的無形小空間。他覺得有這種表現的女孩子,一定有不算簡單的過往qíng史。想到那樣淡定從容是經由別的男人磨練出來的,他心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就此撤退,他有點兒不甘不舍;繼續,他又有點兒莫名的懼意。

    沒等他想清楚,辛辰隨驢友去了新疆。接到他質問為什麼沒一聲知會的電話時,她很平淡地說:「匯報時相互的,我想你能理解。」

    他咀嚼這句話:是對自己行蹤刻意飄忽不定的報復?是陳述事實?還是帶著某個示意?

    辛辰走的不是尋常旅遊路線,仍然是帶了幾分自nüè色彩的背包旅行。半個月後,她從新疆回來,也沒主動給他打電話通報。馮以安坐不住了,他想與其這樣跟自己較勁兒,不如去就一下別人的不動如山。而且,他安慰自己,只有入山才能尋得寶藏。

    給他開門的辛辰看上去瘦弱而疲憊,說話聲音有氣無力,跟他說了幾句話,便靠倒在貴妃榻上,揉著太陽xué說:「從新疆回來就趕一個設計,一直做到剛才才完工,實在撐不住了。」

    「去睡會兒吧。」

    「我正熬著粥,大概還要大半個小時就能好,不敢睡。」

    「我幫你看著。你去躺chuáng上好好睡。」

    辛辰猶豫一下,實在敵不過倦意,「那好。謝謝你。」

    她進了臥室。他走到開放式廚房,只見煤氣灶上火已經打到最小,砂鍋內燉的jī絲粥正輕微的翻滾咕嘟嘟散發著香氣。他拿了張椅子坐到陽台門邊看書----辛辰的閱讀並不廣泛,書架上沒什么小說,除了幾本冷門的哲學書籍,全是旅行雜誌,徒步攻略以及攝影修圖之類。他隨便拿了本遊記看著,只覺內心平和,連日的煩惱突然煙消雲散了。

    辛辰睡了兩個小時便出來了,笑著說是餓醒的。她盛了兩碗粥,請他一塊兒吃。她熬的粥內容頗為豐富,加了jī絲、香菇、gān貝,味道鮮美。他吃得很香,只是她jīng神並未恢復,胃口不好,低頭小口吃著。坐在窄窄的調理台對面的高腳凳上,他能清楚看到,他頭髮綰起,露出的一段後頸----她出去一趟,面孔曬黑了點兒,而那個部位仍然雪白,有著細膩溫潤的肌膚質感,看上去纖細易折,脆弱得讓他心中一動。

    辛辰抬頭,看到他眼中的關切,有點兒詫異。正要說話,他先開了口。

    「辰,我最近休假,我們去海邊住幾天吧。你也好好休整一下。」

    辛辰去過的地方不算少了,可是她從來不讓自己往海邊走。從小生長於內陸濱江城市,她還沒看過海。她神qíng恍惚了一下,突然點點頭,「好吧。」

    馮以安發現他的判斷錯得離譜。

    兩人在海邊酒店附設的糙坪自助燒烤吃晚餐,喝酒,看來自墨西哥的樂隊表演。主唱的男歌手長著典型的拉丁人面孔,英俊得讓人窒息,翻唱起老qíng歌來深qíng款款,唱到盡興處,走到人群中,對著一個個女士放電。有人滿面緋紅,有人避開視線,到辛辰面前時,她卻只是微笑,坦然與歌手對視,任由他執起她的手,對著她唱到一曲終了再親吻一下她的手才放開。她含笑鼓掌,毫無不安。

    這個景象讓馮以安心緒起伏,既興奮又含了一絲妒意。回到海景房,他洗澡出來,看見她對著窗外暗沉的大海出神。他抱住她,將她抵在那面窗子上吻她,同時將手探入她衣內,她全無抵抗。

    然而,他以為經驗豐富曾經滄海的那個女孩子,在他進入時,從咬得緊緊的嘴唇中逸出痛楚的呻吟,手指緊緊扣在chuáng單上,身體僵直,面孔扭曲,那樣生澀,那樣緊張。

    她的第一次。

    意識到這一點,他竟然有些狂喜,吻著她咬出細密齒痕、滲出血絲的嘴唇,輕聲對她說:「我愛你。」

    辛辰只將頭略略一偏,手指鬆開chuáng單,移到了他的背上。

    站在這個空dàng得幾乎有回聲的房子裡,辛辰苦笑了,「對不起,以安。我不知道男人的處女qíng結是怎麼回事。我只能坦白告訴你,你那時是個很體貼的男朋友,但第一次對我來說,只是人生的必經階段。我不後悔跟你在一起,可那不是讓我留戀容忍一段已經破裂的關係的理由。」

    「我沒猜錯的話,你曾經有過一次難忘的戀愛,心裡一直有一個人,對嗎?」

    「我們一定要一點點清算舊帳嗎?誰沒點兒前塵舊事。」辛辰有些不耐煩了,「到我這個年齡,生理上的處女比較容易碰到,心理上的處女大概就很稀罕了。這樣計較沒什麼意思。」

    馮以安揚起眉毛,「這段時間,我的確是在說服自己。如果就是忘記不了你,我又何必跟自己較勁。我看你只是不肯全心付出,倒並不拒絕快樂,不拒絕別人的關係,沒固執到一定要給一段過去殉葬。那麼好吧,我也退一步。我們重新開始好了,試著好好相處。」

    辛辰有點兒驚異。她確實沒想到,在經過父母qiáng烈反對、對她感qíng質疑後,馮以安還會提出這個建議。她沉默了好久沒說話,這個靜默讓馮以安心底涼透。他qiáng自冷笑道:「你肯猶豫這麼點兒時間再拒絕,已經給我面子了。」

    「以安,你對感qíng的要求比我高。像我這麼不夠堅定明確的感qíng,經不起你來反覆考量、權衡。我若答應你,恐怕以後還是會讓你失望的。」她輕聲說,「而且坦白講,我也不願意去面對你父母的反對。那樣太累,太耗心力跟自尊,對我不合適。」

    馮以安沉默一會兒,「那告訴我,你以後打算怎麼生活?」

    「你也看到,這邊要拆遷了。我忙完手頭的事,會去我父親那邊住一陣兒,短時間內大概不會回來。我計劃走幾個早就想去的地方,然後找個合適的城市定居下來,找份過得去的工作,種點兒花,jiāo一個相處輕鬆愉快的男朋友,周圍有見面就點頭打招呼的鄰居,閒時和朋友出去縱山徒步。這樣就很好了。」

    「記得上次我指給你看的房子嗎?本來以為,我能為你提供那樣的生活。」

    馮以安曾在開車載著辛辰經過市中心某個路段時,指一棟公寓給她看,說他父母已經為他在那邊買了房子並裝修好,只待他定下心來結婚。他突然轉向辛辰,半真半假地笑,「你喜歡這個地段嗎?」

    「不錯啊,生活jiāo通都很方便。」

    「這邊物業不錯,保安措施也好。裝修時我特意讓他們不要封了朝南的陽台,面積不算小,可以種點兒花。天氣好時,放把椅子看書,或者把筆記本搬出來工作都不錯。」

    辛辰笑,「嗯,我也不喜歡把陽台封得死死的,回回看自家的防盜網都覺得礙眼。」

    那是從海邊回來以後,他們相處最融洽的一段時間。馮以安對她體貼得無微不至。他們頭一次含糊觸及到結婚這個話題。他試探地說,她隨便地答,都狀似無心,可又都帶著幾分認真。

    想起舊事,辛辰也只能惆悵了,「希望你的下一個女友比我來得合適。以安,你應該擁有一份父母祝福又讓你不存猶疑的感qíng。」

    馮以安冷笑一聲,「果然你的感qíng非常收放自如。不過祝福得這麼大方,你不覺得對我更是一種傷害嗎?我們大概再見面連朋友也做不成了,那就不用多餘說再見。你保重自己。我先走了。」

    第十九章加深的陷溺

    (他錯過了她七年之久。她的生活中出現過什麼,又消失過什麼?她曾是誰生命中的過客,誰又曾在她的生命中留下印跡?)

    馮以安邁步走向敞開著的大門,卻見門外靠樓梯扶手處筆直立著一個人影。他坦然而立,完全不介意別人推測他在那裡站了多久。馮以安停住腳步,適應一下外面的黑暗,只見面前男人穿著淺灰色條紋襯衫,個子修長,清俊的面孔上表qíng肅穆,看得出來,不是上次在酒吧中巧遇的那個開朗英俊的大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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