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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40:04 作者: 青衫落拓
辛辰正色說道:「我大伯從來沒有關注jī毛蒜皮八卦的嗜好,他也犯不著為我隱瞞什麼。您說的那些事,基本上全是我的私事,跟我大伯一點兒關係也沒有。我從來沒瞞過誰,可是也沒義務向別人做jiāo代。您不能接受,那是您的事了。」
馮母顯然沒料到她態度這麼qiáng硬,「你以為你已經把以安控制牢了,不用顧忌大人的反對嗎?那你就想錯了,我明確跟你講清楚,我們肯定不會同意他跟你結婚。」
辛辰大笑,「阿姨,我沒猜錯的話,這些您都跟以安說過了。他要是您聽話的好兒子,也不用勞煩您再來找我了。」
馮母頓時語塞,隔了一會兒才悻悻地說:「你不用得意。他早晚會明白,婚姻不是他想像的那麼簡單。你到底是辛主任的侄女,總不希望我去跟他討論你們兩個人的事qíng吧。」
如果馮母說要找她父親辛開宇,她根本不會在乎,樂得讓這自負得離譜的老太太去碰一頭包,可是提到大伯,她當然不能讓他去面對難堪,「令郎跟我一樣是成年人了,這樣找家長不是有點兒可笑嗎?而且區區一個副廳級gān部家庭,並不值得我費事高攀。我對以安也會講清楚這一點的。」
不歡而散以後,辛辰著實惱火。改天馮以安找她,她努力控制自己的火氣,準備看他怎麼說,哪知道他沉默良久,開口竟然是:「辛辰,我們分手吧。」
辛辰很有被搶了台詞的感覺,幾乎想仰頭大笑,可面前的馮以安正牢牢盯著她,目光灼灼。她突然一下冷靜下來,沒了任何發作的興致,定定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好。」然後起身走掉。
「你一點兒沒想問我為什麼跟你說分手嗎?」
辛辰誠實地說:「我剛好對原因沒有一點兒好奇了。」
馮以安盯著她,眼睛裡滿是憤怒,額頭青筋跳動起來,「從頭至尾,你都是這麼一副無可無不可的樣子,戀愛?可以;結婚?考慮一下也許xing;道歉?沒關係,算了;分手?好吧……」
「不然要我怎麼樣?對不起,我沒太多戲劇化的qíng緒表達,尤其到了分手的時候,我確實沒有牽衣頓足、給別人提供心理滿足感的習慣。」
「你到底有沒在乎過我呀,辛辰?我找碴和你吵架,你就擺出一副不理睬的姿態;我剛一說分手,你就說好,從來不問原因。你不覺得你已經自我得讓人很寒心了嗎?」
「我以為我們相處的時間不算短,你應該知道,我的xing格就是這樣。願意留在我身邊的,我會好好珍惜;至於留不住的,我覺得不如放生。」
「珍惜?」馮以安重重地將這個詞重複一次,「至少我從來沒感受到過你珍惜什麼。說白了,就是你覺得我並不值得你挽留,對不對?」
辛辰煩惱又疲憊地說:「以安,你是專程來和我吵架的嗎?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都沒這閒qíng逸致,更不要說今天了。」
馮以安冷笑,「很好,你贏了,我認栽。再一次爬回來向你求和,慡不慡?別忍著,痛快笑我吧。」
辛辰吃了一驚。她完全沒有任何跟馮以安較勁的意思。分手除了讓她惱火了幾天外,她就再不去多想了,「這算gān什麼?玩分分合合呀?不好意思,你說分手就分手,你說和好就和好。我要是會為這種相處方式覺得慡,那就真被你媽媽言中,有不輕的心理問題了。」
馮以安默然,「我代我媽說聲對不起。她沒權利來跟你說那些話。」
「我接受道歉。不用再提這事了。走吧,我今天很累。」
馮以安站在她面前,一動不動,神qíng冷漠,「我不用指望你對我的行為和心理有好奇,而且我也可以斷定,你對我的確沒有感qíng。我最初的判斷沒有錯,你只需要一個知qíng識趣的男人陪你罷了。」
「又來了。這是在指責我自私嘍?好吧,我的確自私,不過我從來沒有裝出不自私的樣子欺騙任何人的感qíng。同時也請反省一下你自己好不好?你聽到你媽媽說的那些話,首先想到的是什麼?當然你是介意了,又不願意來當面質問我。你猶豫不定,於是動不動為小事和我爭吵。先不要提家裡的意見,戀愛如果弄得兩個人都不開心,你就已經沒有繼續的必要了。」
馮以安冷冷看著她,清晰地說:「你把我想得實在是很猥瑣。我承認,我父母很介意那些事,可是我有基本的判斷能力。你的出身你選擇不了,你父母的行為跟你根本沒關係,拍廣告時你還小。說到濫jiāo男朋友,辛辰,我不是傻子,我會認為跟我在一起時還是第一次的女孩子是個隨便亂來的女人嗎?」
辛辰頭一次啞口無言了,她怔怔看著馮以安。
馮以安突然伸手抱住她。她本能地掙扎,然而他牢牢固定住她,bī近她的臉,「我唯一介意的是,你到底有沒愛過我,值不值得我冒和父母爭吵反目的危險來待你。」
辛辰停止了掙扎。空曠的屋子裡突然出現一陣壓抑的寂靜,幾乎可以聽得見兩人心跳的聲音。良久,辛辰現出一個苦笑,「以安,我想你這麼心思細密的人,如果沒把你父母在意的那些事放在心上,那麼在對我說分手時,對於值不值得這個問題,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馮以安緩緩鬆開手,「沒錯,我以為我都想清楚了,可是每次重新看到你,我都發現,我高估了我的理智,低估了我的記憶。我恨你可以那麼輕易做到淡然、做到遺忘。那個第一次對你的意義遠不及對我來得重要,對嗎?」
辛辰的第一次,的確是與馮以安,儘管馮以安不是第一個抱著她出現生理反應的男人。
這個城市永遠熱鬧喧囂,大學裡放眼皆是新鮮的面孔,看到辛辰的男生照例都是眼睛發亮。她卻陷身在突如其來的孤獨之中,心裡滿是苦澀,時常懨懨獨坐,對任何事qíng都提不起jīng神,並且頻繁為夢魘所苦。
她自知狀態不對,也試著調整,加入了幾個社團。可是演戲、唱歌、舞蹈通通叫她厭煩,唯有徒步,大家都沉默不語大步向前,身體疲憊後可以安然入睡,,她堅持了下來。
她並不拒絕別人的追求,然而每一次jiāo往持續時間都不長。那些血氣方剛的男生向她做進一步索求時,她幾乎本能地退縮了,一次次閃電般縮回自己的手,一次次避開別人湊上來的臉。
辛開宇沒有對她做過貞cao教育,只是在她開始發育以後,就讓她看生理衛生方面的書籍,懂得保護自己。
可惜這樣的書沒法教一個青chūn期的女孩子學會如何處理感qíng,把身與心的發育統一起來。她少女時期面對的又是那樣小心控制約束自己的路非。她習慣了他的呵護與忍耐,那些親吻在她身上激發的騷動如此朦朧美好、不含雜質。她只有在他離開以後才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而對來自別人的熱qíng,她卻怎麼都調動不起同樣的qíng緒。她並不害怕失去那層膜,也有足夠的常識,知道該怎麼避開意外,可是她沒法說服自己與人親密到那個地步。
意識到這一點,她絕望地想:難道以後再也不可能與人親近了嗎?難道那個懷抱已經給自己打下了烙印嗎?
這點兒絕望讓她脾氣開始乖戾,略不如意便不加解釋地與人斷絕往來,完全不理會旁人的目光。慢慢地,平面設計專業那個傲慢冷漠的美女辛辰頗有些惡名在外了,追求不到的男生對她敬而遠之,看不慣她的女生對她冷眼斜視,她一樣滿不在乎。
總有新的追求者陪她打發寂寞。然而,寂寞這個東西有幾分無賴,被qiáng行打發後,每次都能在她最不設防的時候捲土重來。
最重要的是,路非始終沒有徹底走出她的生活。
辛辰拒絕了路非遞過來的郵箱地址,但辛笛與他保持著聯絡,一直與大家分享著來自他的簡短消息。那個名字就這樣不經意卻又不間斷地落在辛辰耳內,每次都能讓她心底掀起波瀾,她卻沒法說「請不要在我面前提到他了」。
他曾許諾過拿到學位就回來。這個念頭一經浮上心頭,她就再也沒法說服自己不去想了。
她的心底滋生出一個隱隱的希冀,不敢觸碰,卻時時意識得到,於是對別人的熱qíng更加敷衍。
讀到大三,離路非畢業的時間越來越近了。這天辛辰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蠢動,打開了辛笛的電腦。辛笛一向圖省事,郵箱在家中電腦上設置成開機自動登錄。辛辰遲疑良久,點開最近一封來自路非的郵件。內容很簡單,談及實習進行得很順利;學校進行的商科課程改革,qiáng調與現實商業的結合,可以接觸更多實戰開闊視野;他個人對於風投十分有興趣,越來越覺得需要在畢業後找一份相關工作,才能更好地消化理論知識;末尾說的是「我父親也認為,我有必要在美國找一份工作,好好沉澱下來,積累金融投資領域的經驗,我在認真考慮」。
她關了郵箱,明白那個希冀有多渺茫荒謬。當距離變成時間和空間的累積,只會越來越放大。你尚且在與別的男生jiāo往,不管多麼漫不經心,又怎麼能要求他記得那個被你拒絕的承諾?
第二天,辛辰帶著黑眼圈去參加縱山,埋頭疾行了超過八個小時,到最後已經只有她一個女生和三個男生在堅持。到達目的地,她才停下來休息,累到極致的身體,每一塊肌ròu都酸痛不已,癱倒在地上。同行的一個男生一邊喘息,一邊詫異,「看不出你有這份潛力,差一點兒我就跟不上你了。」
她先後加入了學校的縱山社團、跨校際的戶外聯盟,最後又加入本地最大的戶外BBS,時常與不同的同學或者網友相約縱山,但今天這樣的高qiáng度疾行是頭一次。驟然停下來,她只覺得兩條腿失去知覺,無法做最輕微的移動。她伸手按捏著,試圖恢復活動能力,但實在疲憊,手上動作無力。
那男生探頭一看,不禁笑著搖頭。他也是戶外運動迷,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大方地在她面前蹲下身子,有力的手指替她按摩放鬆緊張的小腿肌ròu。
在針刺般疼痛的感覺襲來後,她的肌ròu漸漸放鬆下來。她看著面前男生短而烏黑的頭髮,輕聲說:「謝謝你,李洋。」
他抬起頭,一雙清亮的眼睛含著笑意,「真難得,你居然記得我的名字。」
驟然看到這樣明朗gān淨而溫和的笑容,辛辰有剎那的失神。
李洋來自西北,有著關中人的長相,高而挺拔的個子,端正的面孔,略為狹長的眼睛,就讀於本地另一所高校,學工科,卻愛好哲學,加入徒步的時間並不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