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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40:04 作者: 青衫落拓
「這個不用預約,樂清。我們有可能一塊兒去捷克呀。而且只要你回國工作,不管住哪個城市,我們都會有見面的機會。」她指一下顯示屏,「哎,去七號櫃檯換登機牌。」
她幫林樂清拿了個背包,隨他一塊兒過去換登機牌託運行李。林樂清突然回頭看著她,「我要進去了。合歡,臨走的時候要求你答應我幾件事,行嗎?」
「什麼事?我得看我能不能做到。」
「你必須做到,不然我不認你這個朋友了。別隨便去冒險,不要一個人徒步,和我、和你的家人保持聯繫,不許玩失蹤。」
辛辰沒想到眼前這個大男孩輕聲道來的會是這樣的囑咐,不覺有點兒鼻酸。她把背包遞給他,張開手臂快速抱一下他,然後放開,掩飾地笑,「可見一個人如果開始任xing,以後再怎麼收斂,別人也會當你一直任xing了。這些不用你特意叮囑,我一定全做到。樂清,進去吧。」
林樂清點點頭,用力握一下她的手,「照顧好自己。再見。」
辛辰看著林樂清進了安檢通道,回頭微笑特向她揮揮手,然後進入候機廳。她轉身,紀若櫟與路非也走了過來。她微微點頭,與他們擦肩而過,走出大廳,準備去坐機場大巴。路非從她身後趕上來,「我送你回去,小辰。」
辛辰猶豫一下。路非微微一笑,「就算拒絕我,也不至於要和我斷絕往來吧。」
「我倒是無所謂,讓你困擾了不好。」
路非搖頭,「只有一種qíng況讓我困擾,那就是你打定主意拿我當路人甲。」
「我們認識這麼久,擺出路人的姿態為免太矯qíng刻意了。」辛辰嘴角上揚,右頰上梨渦隱現,輕鬆地笑了,「還是自然一點兒好。」
路非眼神一黯,卻只沉靜地看著她,「我沒意見。我們可以按你的想法和步驟慢慢來。」
辛辰臉上笑意加深,搖搖頭,「再這樣說下去,就接近於調qíng了。可是跟你調qíng的話,我們大概都會有不良反應的。走吧,上車。我還得趕回去。」
對於路非來說,這樣以言笑自若的熟女姿態出現的辛辰是陌生的。昨晚她的拒絕雖然決絕,到底流露出了qíng緒,然而在一夜之間,那些波動仿佛全部平復。她坦然對著他,禮貌地保持著距離,恰如其分地略帶調侃,不冷淡,卻沒有一點兒親密的意思。
路非不動聲色,給她打開車門,「直接去你工作的地方嗎?」
「我得先去一趟醫院。大媽昨晚心臟不舒服住院檢查,我去看看她。」
路非將車開到市中心醫院門口,「我也去看看李阿姨。」
辛辰並不願意和他一塊兒上去,但沒有理由拒絕,只能點點頭,「那你稍等一下,我去取訂好的湯。」
她大步走過馬路去對面的湯館。這間湯館在本地頗有名氣。她早上出門前就打電話過來,預訂了一份當歸jī湯。
昨天晚上,辛辰已經睡下,家裡電話響起。她爬起來接聽,是辛開明打來的,「小辰,讓小笛趕緊到市中心醫院來。她媽媽現在心臟不舒服,我剛送她來醫院。」
辛辰連忙答應,卻發現辛笛出門赴約,手機丟在茶几上沒帶。她只好打戴維凡的手機。過了好一會兒,戴維凡才接聽,馬上將手機轉jiāo給靠在他懷裡的辛笛。辛笛大吃一驚,急急催戴維凡開車趕往醫院,一邊打父親的手機。辛開明說:「你媽媽突然覺得心悸頭暈、喘不過氣來。醫院正在做檢查,應該沒太大問題。」
到醫院時,正碰到辛辰下了計程車等在門口。三個人匆匆趕往內科急疹病房,只見李馨半躺在病chuáng上,辛開明坐在旁邊椅子上。
「爸爸,媽媽怎麼樣?」
「吃了藥,做了心電圖。」辛開明輕聲說,「醫生說今天留院觀察,明天做一個全面檢查,可能要請神經內科會診。」
辛笛送了口氣。李馨患有不算嚴重的慢xing風濕xing心臟病,這些年注意保養和鍛鍊,身體狀況看上去良好,但總有隱憂。
李馨睜開眼睛,有氣無力地說:「沒事的。很晚了,小笛留下來陪我就行,你們都回去吧。」她看清楚辛笛的衣著,頓時皺眉,「小笛,再怎麼急,也不能穿這麼短的睡衣到處跑,太不像樣了。還是你爸爸留下來吧。小戴趕緊送她回家。」
辛笛暗叫好險,連忙攏住襯衫,「好吧好吧,我明天一早就過來,保證穿得整整齊齊。爸爸,有什麼事,馬上打我電話。」
辛笛早上六點就出門去了醫院。辛辰跟她說好中午帶jī湯上去,讓她不用訂醫院的盒飯。她提了店員打包好的jī湯過來,路非也在旁邊買了花和果籃。兩人上樓到李馨住的病房,正要進去,就聽裡面傳出李馨稍微提高一點兒的聲音,「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傻?媽媽說的話全聽不進去。總之,小辰現在住你那邊,你要留意別讓她跟戴維凡多接觸。」
辛辰停住腳步,一臉的匪夷所思。路非皺眉剛要說話,裡面辛笛已經開了口,「媽,你可真是越說越離譜了。小辰哪屑於去gān這種事?」
「你和你爸爸一個腔調。小辰的心機你根本不了解。以前的事不用提了,現在別說路非被她攪得跟未婚妻取消了婚約,你謝阿姨為這事很生氣,就是馮以安家裡,昨天也鬧出了好大風波。」
「馮以安早和辰子分了手,他家的事怎麼又怪得到她頭上?」
路非將手裡的東西放到牆邊,伸手拉辛辰,「我們先去那邊坐坐。」
辛辰不動,帶點兒嘲笑地看著他。李馨的聲音繼續從室內傳來。
「你以為他們為什麼分手?小馮的媽媽從一開始就覺得小辰生長的家庭不夠正常,單親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心理問題,一直反對他們jiāo往。也就是小馮堅持,他們才勉qiáng同意了。可前不久,他們又不知怎麼打聽到她高中沒畢業就拍過人流醫院的廣告,上大學又jiāo了不少男朋友,一聽到小馮說想和小辰結婚就發火了,勒令他們分手。他們兩口子只一個寶貝兒子,怎麼肯松這個口?」
辛笛的聲音是不可思議的,「這理由也太扯了!馮以安還是不是成年男人啊?這麼受他家裡擺布。」
「當初你爸爸要把小辰介紹給小馮,我就覺得不妥當,跟你爸說,弄得不好,不要說當不成親家,反而會讓老同事見面尷尬。我沒說錯吧?本來分手了就算了,也不知道小辰給小馮示意了什麼,他突然回去跟父母攤牌,非要跟小辰和好。家裡鬧得一團糟。小馮的媽媽打電話給我訴苦。我能說什麼?回來說你爸爸,你爸爸倒怪我,我這才氣得胸口疼。」
辛辰扯著嘴角笑了,將手裡的jī湯遞給路非,輕聲說:「偷聽別人講話可真不好,回回都能聽到讓自己難堪的資料。謝謝,幫我帶進去吧,不用說我來過。」她不等路非說什麼,轉身大步離開了。
醫院的電梯照例擁擠而緩慢,每層樓都有人進進出出,每個人看上去都表qíng愁苦,各懷心事。辛辰靠角落站著,側頭看身邊鏡面映出的那些鬱結的眉頭,最後凝視住自己,仍然帶著那點兒笑意,可也是一張沒有任何愉悅之意的面孔。她知道大媽雖然說不上喜歡自己,但畢竟這麼多年毫無虧欠,總維持著表面的關心和親切,卻沒料到她私底下已經視自己如狐狸jīng,而且是罪名如此確鑿的狐狸jīng。
她的手機響起,拿出來一看,是馮以安打來的。她等電梯下到一樓,一邊隨著人流往外走,一邊接聽,「你好。」
「小辰,現在有空嗎?」
「有什麼事嗎,以安?」
「你在哪兒?我過來接你。」
「我在探視病人,馬上要趕去工作,能在電話里說嗎?」
「一個自由職業者居然開始拿工作來搪塞我了。」馮以安的聲音再次帶上了譏諷,「對不起,電話里實在說不清,請賞臉抽出點兒時間和我見個面。不會耽誤你太久。」
想到剛才在病房外聽到的讓她是在不愉快的談話內容,她意興闌珊,「以安,我們分了手。生活在同一個城市,偶然碰上時打個招呼就算了,你覺得我會有興趣當面領教你這麼尖刻的講話口氣嗎?」馮以安顯然沒料到她如此直接,一時說不出話來。辛辰彬彬有禮地說,「就這樣吧。我掛了,再見。」
沒等她把手機放回包里,電話又打了進去,還是馮以安。她嘆口氣,重新接聽,「你好,還有什麼事嗎?」
「對不起,我道歉。小辰,剛才是我不對。」馮以安的聲音苦惱。
「算了,我的語氣也說不上好。」她猶豫一下,還是說,「以安,請不要為我跟你家裡人起爭執。」
「你從來就沒在乎過我,對不對?」馮以安重新bào躁起來。
沒等辛辰說話,這次馮以安先掛了電話。
辛辰收起手機,正要走出醫院,卻見幾個穿著白袍的醫生迎面走來。被簇擁在當中的那個男人清瘦修長,大概五十歲出頭,戴著無框眼鏡,兩鬢微斑。她一眼認出,正是路非的舅舅謝思齊。他十一年前曾給她診斷過睡眠癱瘓症。
她並不準備貿然打招呼。看著學者風度猶勝當年的謝醫生從身邊走過,不由得記起當年路非帶她來看病,站在這門口,她不肯進醫院,掉頭要走,手卻被路非牢牢抓住。他那樣溫和地看著她,耐心地呵哄,盛夏陽光透過樹yīn灑在他身上,光影斑駁間他的笑容和煦如chūn日。這個突如其來的回憶讓她微微失神。
一隻手突然伸過來,握住她的手。她悚然一驚,回頭一看,正是路非。
路非將她的手握得很緊,但並不看她,拉住她的同時,叫謝思齊,「舅舅。」
謝思齊止步回頭,「路非,你怎麼在這邊?」
「我來看李阿姨,她住內科病房1907chuáng。」
謝思齊點點頭,「對,辛主任的夫人。我早上會同心臟外科大夫去給她會診過,應該沒有大礙。這位小姐是----」
「她是辛叔叔的侄女辛辰,以前我帶她來請舅舅看過病。不過那會兒她還小,只有十四歲,你可能不記得了。」
謝思齊笑了,「請不要質疑一個做了一輩子神經內科研究的大夫的記憶力。路非,這是你從小到大唯一帶來給我見過的女孩子,我當然有印象。」他和藹地看著辛辰,「現在還有睡眠障礙嗎?」
辛辰著實覺得荒謬,卻只能保持微笑,「就算還有,我也已經適應了。謝謝謝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