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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40:04 作者: 青衫落拓
    戴維凡站在她身邊,一手環住她的腰,用身體支撐著她,她的手繞在他肩上,身體倚著他。辛笛不敢低頭,只能保持看著前方。全場觀眾都在合唱著一首首耳熟能詳的歌曲,這樣熱烈的氣氛之下,仿佛並不帶半點曖昧,可是兩人身體貼合地一起,姿勢實在親密得無以復加。

    一首快歌唱完,張學友停下來站在台上,透過LED,可以清晰看到這個40多歲老男人額頭上的汗水。他接著開始唱《她來聽我的演唱會》:……我唱得她心醉,我唱得她心碎,她努力不讓自己看來很累,歲月在聽我們唱無怨無悔,在掌聲里唱到自己流淚,嘿……

    辛笛以前從來說不上是張學友的歌迷,此時全場安靜下來,沒有人瘋狂唱合,沒有人揮舞螢光棒,只剩這首歌dàng氣迴腸飄揚在體育中心內,所有的觀眾全都凝神靜聽,她被深深觸動了。

    那樣一段高度jīng煉的qíng感歷程,那樣歌者與聽眾共同成長的感悟與默契,都似乎融匯在這首歌中,一曲歌罷,掌聲如雷,舞台背後煙花沖天而起,激起現場觀眾齊聲歡呼。

    辛笛收回目光,發現戴維凡正含笑凝視著她,似乎說了句什麼,可是這樣嘈雜喧鬧中,哪裡聽得清。她剛要俯下身,他突然將她抱下來,湊到她耳邊重複道:「十年前我們也一塊聽過演唱會,雖然是和另外100個同學一起。希望從現在開始,以後一直都有陪你聽演唱會的機會。」

    他的嘴唇觸到她的耳朵上,氣息熱熱地chuī送在耳畔,引起一點點蘇麻的感覺,蔓延開來。他重新將她放回隔離墩上,仍然含笑看著她,聚光燈掃過場內,他仰起的面孔神采飛揚。

    辛笛一時有些目眩,她想,這就是傳說中的調qíng嗎?由他做來,果然剌激,可以讓自己一顆老心瞬間跳得如同懷chūn少女。

    她重新看向舞台,已經到了返場時間,換了衣服的張學友重新上場,開始唱一首首傳唱度極高的歌曲,全場四萬觀眾齊聲合唱,氣氛熾烈到了頂點。到終於曲終人散時間,煙花升起,而舞台光影寂滅下來,辛笛撐著戴維凡肩頭跳了下來,戴維凡一手護住她,兩人隨著人流慢慢向外走去。

    一輛輛汽車以guī速移出體育中心停車場,駛上大路,jiāo通終於通暢起來。戴維凡將車窗打開,一手擱在車窗上,一手握著方向盤,夏季深夜的風迎面chuī拂,辛笛靠在車椅背上,頭偏向窗外,不知道是因為這三個半小時的興奮鼓掌,還是引起心跳加快的身體接觸與言語挑逗,居然覺得頗有些累了,一時間各種念頭在心頭一一閃過。

    「我們去消夜吧。」進入市區後,戴維凡說了話。

    辛笛回頭,先是有點茫然,隨即笑了,點點頭。她並不想吃什麼,可是很高興戴維凡這一開口,把剛才略帶魔力的氣氛打亂了。這麼看來,他並沒有存心把qíng調弄得更曖昧不明,她也可以鬆一口氣了。

    第十六章(上)

    綠門咖啡館門邊風鈴輕輕一響,一個穿著黑色小禮服裙的美麗女子走進來,她肌膚如雪,頭髮松松綰著,隨意垂下幾綹,極有風qíng。咖啡館裡不多的客人幾乎全禁不住注目於她,她卻仿佛對所有目光都沒有感覺,徑直繞過櫃檯進了裡面。

    林樂清笑道:「天哪,這家店沒換名字已經叫我吃驚了,沒想到老闆娘還是這個美女,好象叫蘇珊吧。我15歲那年移民加拿大,臨走的前一天,我爸非要跟我談心,帶我到了這裡。那天頭次看到她,著實把我驚艷到了,一顆少男的心跳得怦怦的。想不到七年過去,她竟然一點沒變。」

    路非只掃了那邊一眼,顯然並沒留意老闆娘的容貌:「我們之間又有一個巧合,樂清,我也是七年前離開這個城市去美國的。」

    「那我猜,你經歷的告別應該比我來得làng漫。我當時是15歲的彆扭男孩子,正恨著爸爸,一句話也不想跟他多說,要不是看到美女老闆娘,那個晚上大概會鬱悶死。」

    這樣風趣開朗的林樂清,讓路非沒法不微笑了:「不,和我告別的是一個快18歲的倔qiáng女孩子,那場面一點都不làng漫,可是我忘不了她。」

    「我沒猜錯的話,那女孩是合歡,也就是辛辰吧,我叫習慣她的網名了。」他看路非詫異,笑道,「我父親介紹你叫路非,我就知道你想找我談什麼了。」

    「合歡。」路非重複這個名字,出現在眼前的是那個搖著合歡樹gān讓花瓣紛揚灑落一身的女孩,他有點不相信地問,「這麼說……她對你提起過我?」

    「不,她什麼也沒說。可是三年前,在太白山上,她發著燒,我照顧她,她曾經拉著我的手叫路非這個名字,我印象很深。」

    路非緊緊握住面前的咖啡杯,指關節泛出白來,良久他才開口,聲音有了一點低啞:「那天在你宿舍,看到小辰的照片,聽蘇哲說起,我才知道她曾經跟你穿越秦嶺遇險。不要說我,她家人全都不知道這件事。」

    「徒步出發前,每個人都要填家人的聯絡電話,只有她因為來得最晚,不知怎麼的就沒填,出事以後,俱樂部的人很快找到了我父親,可怎麼都聯絡不到她家人。她在醫院裡也拒絕透露家裡電話,本來我以為她是獨自生活,不過後來聽見她給她大伯打電話,顯得很輕鬆,只說想在西安多玩幾天。」

    路非出了一下神,低聲說:「我回去後上網查了,報導全都很簡單,我反覆看你們穿越的路線,收集相關的徒步信息,就是找不到關於你們倆人被困的具體qíng況。」

    「當時很多記者來醫院,我倒是無所謂,但合歡拒絕接受任何採訪,我當然尊重她的意見,只讓我爸爸出面應付他們,同時感謝武警的高效率搜救行動。」

    「方便對我講得詳細一點嗎?樂清。三年前,我回來過這個城市,就是你們出發徒步的那個時間。我確實想在做某個決定之前,回來見一下小辰,可沒想到她為了避開我,會弄得自己差點送命。」

    「她是為了避開你嗎?」林樂清皺眉沉思,他想,會在病中反覆呢喃某個人的名字,卻貿然加入一個艱苦的徒步只為避開他,確實是個讓人不能理解的選擇。

    「我為了參加那個七天徒步,做了很長時間準備。至於合歡,我們以前不認識,我只知道她最後一個跟帖報名,最後一個趕到西安的集合地點,帶的裝備並不齊全,但她說她從18歲開始參加徒步,戶外經驗足夠應付這條線路,看上去沒什麼問題。」

    那是一條十足自nüè的路線,七天行程,全程平均海拔在3000米以上,需要翻越10多座海拔在3400米以上的高山。而且沿途沒有任何補給的地方,就是說所有食品都得隨身攜帶,加上帳篷、爐頭、氣罐等各種裝備,女xing的負重都超過了20公斤,男xing負重大多超過了25公斤,是名符其實的重裝徒步。

    太白山的景色壯美,石海、糙甸、原始叢林、荒原直到第四紀冰遺蹟等各種地貌齊全,夏天不知名的野花隨處盛開,那個時節正好高山杜鵑也開到尾聲,十分絢爛,可是大部分路線其實沒有路可言,只能踏著羚羊等野生動物行進的痕跡前進,氣候更是瞬息萬變,yīn晴不定。他們七月初出發,個別山頂仍有隱約積雪,山上宿營地溫度在0到10度之間,而且正當雨季,山間bào雨濃霧說來就來,全無徵兆。

    第二天下午,就有三個隊員或者出現輕微高山反應,或者不適予苦路況,退出了行程,由俱樂部工作人員護送下山。辛辰帶的帳篷並不符合規定,已經被留在山下,與她合用帳篷的女孩退出,她被領隊指派與林樂清同住一個帳篷。有漂亮女孩「混帳」,林樂清自然開心,哪怕這女孩總是若有所思,並不怎麼說話。當然,在那樣的高qiáng度穿越中,說話的人很少,可是到了休息和晚上宿營時,大家都談笑風生,她仍是沉默的,眼神飄向遠方,明顯心事重重。

    第三天天氣不錯,夜宿將軍廟,滿天繁星璀璨明亮,似乎觸手可及,並坐仰望星空,他們才有了第一次算得上對話的jiāo談,意外地發現,兩個人以前竟然曾生活在同一個城市。

    「她一路都毫無抱怨,緊緊跟著隊伍,表現得能吃苦,也很有經驗,吃什麼都不挑剔,喝從石fèng里接的水也沒象另外的女隊員那樣大驚小怪。」

    路非有一點潔癖,他想艱苦他應該並不怕,可那樣的飲水大概就有點接受不來了,記起辛辰曾自嘲「饅頭掉地上都能撿起來拍拍灰接著吃」,倒真是一點沒誇張,不知道那個曾經挑食得厲害的女孩子經過多久的戶外磨練,才到了這一步。

    「到了第四天,上午下起了小雨,等我發現第她因為衝鋒衣滲水感冒低燒,只是自己吃藥硬扛著的時候,已經晚了。她越走越慢,我和她落在後面,過了雷公祠就跟隊伍失去了聯繫,在一大片原始落葉松針林迷失了方向。」

    那天雨並不大,可是霧十分濃,辛辰的步子顯得沉重而遲滯,仿佛被泥濘的山路絆住,林樂清要接過她的背囊,她搖頭謝絕,啞聲說:「沒事,我撐得住,你先走吧,我一會就跟上來了。」

    後來她沒法倔qiáng了,只能任由林樂清將背囊奪過去。

    「晚上我們只有獨自紮營,倒霉的是我去周圍找有沒清潔的水源,碰上了一隻落單的野生羚羊,這種動物看著溫順,其實很危險,據說太白山里每年都有羚羊頂死人的例子,我得算走運,閃避開了要害,但還是被頂了一下。」

    林樂清勉力支撐著回了帳篷,躺在辛辰旁邊,想等疼痛緩解下來。她正陷入半昏迷中,突然抓住他的手,喃喃地說:「路非,不要走,不要走,我害怕。」

    她的手勁突然大得出奇,拉扯牽動他被撞的鎖骨,頓時痛得他眼冒金星,他只能咬牙忍著,柔聲安慰她:「好,我不走,放心,我就在這裡。」

    辛辰好一會才安靜下來,林樂清努力用另一隻手撫摸自己被撞的地方,確認應該是鎖骨骨折了,幸好隔著衝鋒衣和裡面的兩層抓絨上衣,沒有開放式傷口。他不禁苦笑。

    他原本計劃,等第二天天亮後利用指北針辯明方向,放棄一部分負重,背上辛辰趕往下一個宿營地,找水時正盤算著才買的單眼相機和鏡頭要不要扔掉,著實有點心疼。可是現在受了傷,就幾乎完全不可能背人趕路了。

    林樂清躺了一會,還是撐起來,找出退燒藥、消炎藥qiáng餵辛辰喝下去,自己也喝了止痛藥,然後睡覺。第二天,辛辰仍然低燒著,人卻清醒過來,吃了點他煮的麵條,突然說:「Bruce,你先走吧,去找救援,再回來接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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