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2023-09-30 12:40:04 作者: 青衫落拓
辛開明和辛開宇都給辛辰打電話問她qíng況,她如實報告著:「水只退了一點,還好深,嗯,沒事,我知道。」,「對,有點感冒,已經喝了藥。好的,我不會出去的,家裡有吃的。」
雨停了幾個小時,又開始下起來,只是沒有頭晚那麼狂bào,持續時間也不長。圍困宿舍的漬水兩天後才徹底退去,辛辰和路非頭一次那樣日夜共對。
晚上,路非躺在辛辰身邊,陪她絮語,其實只是她說,而他含笑聽著,直到她朦朧睡去。辛辰感覺到他的唇輕輕印在她額上,她滿足於在這個經常自己獨居的房子裡突然多了一個溫暖安全的懷抱,雨夜變得不再孤獨。
哪怕和路非分開了,辛辰仍然珍惜那一段時光。
辛辰從小看習慣父親和各式女人的合合分分,對於分別,她並不多愁善感。曾有女人找上門來,牽了辛開宇的衣袖哀哀哭泣,而他保持平靜,並不動容,只帶點無可奈何地說:「話我已經說清楚了,不要鬧得難看,嚇到我女兒,沒什麼意思。」
那女人最後只能離開,辛開宇撫摸女兒的頭髮:「沒生爸爸的氣吧。」
辛辰搖頭:「要是她一哭你就改主意了,我才會生氣。」
辛開宇笑,看著她的眼睛,難得認真地說:「辰子記住,以後別隨便對著男生哭,哭最多只會讓對方為難,不能改變什麼。真正疼你的那個人不會輕易惹你哭,讓你哭的那個人,多半不會在乎你的眼淚。」
她也笑了,知道爸爸大概讓不少女人哭過。她想,好吧,那就不哭,以後她會儘量做先離開的那個人,而且一定不會去挽留,更不要做出一個難看的姿態。
當然那只是一個孩子氣的想法罷了。至少路非走時,她選擇了在原地看他背影慢慢消失。她能做的,只是倔qiáng地昂著頭,並沒有哭泣。她告訴自己,不過是來來去去,走走留留,並沒什麼大不了,很快會過去。
可是過去的只是時間而已。
路非走後,追求辛辰的人一直很多,大二時,她終於接受了一個一直喜歡她的男生的約會。兩人走在秋天的校園裡,桂花盛開,月色皎潔如水,空氣中漂著甜香氣息,實在是良辰美景,那個男生脈脈含qíng凝視她,眼睛裡盛滿愛慕。當他的雙手環上來時,她想,好吧。他們擁抱,然後接吻。
然而,她悲哀地發現,那是不一樣的。
她突然明白,19歲的路非吻她抱她時,滿含了克制憐愛。她回不到15歲,也不會再有一個男人以那樣自持溫柔的方式呵護她。
匆匆掙脫那個懷抱,她什麼也不解釋,揚長而去,完全不給理由地和那個男孩子斷絕了聯繫。
辛辰當然知道,這種比較並沒有意義。就算她和路非沒有分開,以後大概也不會再有那樣靜謐的時光。他們遲早會如同其他戀人一樣,同時體會到身體和心焦灼的需求,體會到靈與ròu渴望jiāo融的感覺。而那個純淨的時刻,總歸會成為回憶。
生活一直繼續著,季節周而復始,她後來jiāo了新的男友,說服自己開始新的感qíng。
本地夏季氣候仍然是出名的酷熱難當,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往往連續晴熱,再轉成多雲悶熱的天氣,氣壓低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空氣似乎擰得出水分,然後會有一場雷雨慡利地撲面而來,年年這樣反覆上演。
只是,再沒一場雷雨如十年前那個夏夜,再沒一個懷抱如路非了。她接受了這個現實。
這樣的雨夜,雷電依然狂bào,大風裹著雨撲面而來。但她的記憶里全是滿含柔qíng的畫面。她記得奶奶的面孔不再扭曲如辭世的那一刻,而是愛憐橫溢注視她,帶著老人斑略有點粗糙的手撫摸她的面孔,替她梳頭編辮子,半是讚嘆半是惆悵:「這麼硬的頭髮,女孩子不要太倔qiáng啊小辰。」;她記得路非抱著她,聽她毫無意義的絮語,笑得溫柔,睡意朦朧間的那個吻輕柔卻灼熱地烙在了她額頭,驅散了所有恐懼。
大雨將陽台上一朵朵盛開的茉莉、海棠打落枝頭,小小的潔白和嫣紅花朵委頓在花盆泥土中,繞防盜網欄杆爬藤而上的牽牛花葉子在風中左右搖擺不定。辛辰抹一下自己濕漉漉的面孔,弄不清是雨水濺了上去,還是眼淚終於流了出來。
沒有一朵花能永遠盛放,沒有一場bào雨會永不止歇,那麼,也沒有一個回憶應該永遠盤桓不去,是時候劃上一個句號了,她對自己說。
戴維凡的如風往事
(一)
戴維凡出生時,戴爸爸和戴媽媽結婚還不到一年,兩人是同一個國營企業的同事,師傅做媒介紹他們認識,從戀愛到結婚,順順噹噹。他們正當青chūn年少,十分貪玩,和世間所有凡俗夫妻一樣,戀愛結婚、親熱吵架再和好,日子過得熱熱鬧鬧,錢是少點,生活不算富足,可是兩人很知足。戴媽媽直到臨產那天,還在與人打麻將,硬是堅持到自摸後才上醫院。
護士將頭探出產房,通報一個3.6公斤的男孩來到世上,爺爺奶奶喜極而泣,戴爸爸卻很淡定,他自己也不過25歲,還沒有為人父的自覺與自豪。
有爺爺奶奶幫忙,小夫妻的日子過得依舊故我,直到兩人上班的國營企業再混不下去了,他們才起了一點恐慌。這時戴維凡已經3歲,初初顯露出了男顏禍水模樣,幼兒園老師很熱切地說:「你們家維凡可以去當童星,趕緊給他報名上藝校學習才藝,不要耽擱了他。」
戴爸爸和戴媽媽打量著明明長相綜合了兩人特點,卻實在漂亮得有點不象話的兒子,一時也熱血沸騰了,那會星爸星媽的概念還沒傳到內地,可是童星意味著什麼,他們是理解的。
學才藝意味著要砸錢和時間進去。時間他們有,可錢就困難了點。拿這個理由讓年邁的父母贊助,兩人都開不了口,窮則思變,於是開始折騰做生意。
定了發奮的目標,賺賺賠賠,幾年下來,兩人摸出了門道,開了一間餐館,生意一天天紅火,可是戴維凡並沒學成啥才藝。
送他去跳舞,他說那是娘娘腔,偏要練打拳;讓他學鋼琴,他卻說敲架子鼓更來勁,而且以把鼓面敲破為樂;老師教他一板一眼學播音,他卻怪腔怪調扮唐老鴨……打自然是沒少挨,可是越打他越皮,終於再沒老師願意開口勸戴爸爸戴媽媽把他往星光大道上推了。
小學的老師再次熱切地說:「你們家戴維凡有運動天賦,身高腿長,有爆發力,適合練田徑項目。」
戴爸爸懷疑地看著老師:「我要揍他,他倒是跑得很快,不用再練了。」
話是這麼說,他想,顯然沒有老師會來熱切地說,戴維凡是個讀書的天才,與戴維凡一向形影不離的張新那孩子倒是一看就是個讀書的材料。他和妻子都忙於生意,爺爺奶奶一味溺愛,管不住孫子,眼看這小子跟個沒籠頭的野馬一樣貪玩也不是個事,不管能不能練出來,天天把他扔田徑場上發泄一個多餘的jīng力,倒也很不錯。
戴維凡於是加入了校田徑隊,從小學一路練下來,憑著體育成績,進了當地最好的中學,倒給了父母一個意外驚喜。他第一次參加全省中學生運動會,就得了一個很好的名次,專程趕到省城看他比賽的父母,先是開心,然後看到簇擁在兒子周圍的小姑娘們,不禁相視而笑,有點自豪又有點犯愁。
果然,以後戴維凡的狀態就一直是讓他們既自豪又犯愁。到了有小女生堵在樓下不走的時候,戴爸爸咳嗽一聲:「你小子要敢給我惹出事來,當心我揭你的皮。」
已經長到175公分,超過了爸爸身高的戴維凡cao著變聲期的嗓子嬉皮笑臉:「我能惹出什麼事呀。」
爸爸語塞,媽媽只好補充:「你是學生,不許早戀招惹你的同學。」
「早戀啊,那倒不用你們cao心,老師先會揭了我的皮。」
兩人一想也對,重點中學管理極嚴,對於戴維凡這樣的體育特長生雖然在學習方面的要求不算高,可別的方面是一視同仁的。
可是戴維凡「艷名遠播」,到高一時,已經有別的學校的女生慕名過來特意結識他了。做為他的忠實好友,張新有點不勝其擾,一邊把一封qíng書扔給他,一邊宣稱要跟他絕jiāo:「老給你當信差太沒勁了。」
戴維凡隨手將信扔進書包,一樣嬉皮笑臉:「下回再有人找你gān這活,你就說我有女朋友不得了。」
張新大搖其頭:「那她們肯定要拖著我問,是哪個班的哪個女生,長什麼樣,你們啥時開始的。我有這編瞎話的功夫,好去寫一篇作文了。」
可是好孩子張新心裡分明是好奇的,推一下戴維凡:「喂,老戴,戀愛是什麼感覺?」
截維凡做沉思狀,遠目良久,在張新的滿心期待下,他搖搖頭:「沒啥感覺。」
張新那個氣,狠狠再推他一把,戴維凡笑著閃開,將胳膊搭在他肩上:「說實話,真沒啥特別感覺。這些女孩子挺煩的,非要你陪著講些莫名其妙的話,稍微不理了,就對著你哭;多看別的女孩一眼,就給你上綱上線;有時我想去打打球,她就說不重視她了。」
張新打個寒戰:「不是所有女孩子都這樣吧。」
「我認識的都這樣。」戴維凡極其肯定地說,然後詭秘地笑,「當然啦,有時候也挺有意思,比如她對你撒嬌,突然親你一下。」
張新聽得耳熱心跳,期期艾艾地問:「親女孩是什麼感覺,是不是跟小說里描寫的一樣,腦袋空空的,心跳加快,血流加快,有點輕飄飄的……」他越說聲音越小,因為現在輪到不愛看小說的戴維凡好奇地看著他了。他不自在地瞪著對方,「你這麼看著我gān什麼?」
「老張啊老張,你可真是書呆子,書上那些騙人的鬼話,你居然也信。」戴維凡笑得打跌。
張新紅了臉:「那你倒是說說,你是什麼感覺?」
「有點軟軟的,好象……還有點甜。」戴維凡也紅了臉,qiáng自鎮定擺出一別久經沙場的模樣,「哎,反正就那麼回事,你以後就知道了。」
幾年以後,兩個好友順利地同時進入省城讀大學,張新高分考入名校理工大,戴維凡憑藉保持著的兩項全省田徑紀錄和國家二級運動員資格,特招進了省美院,一樣也算是名校了。
張新終於嘗到了女孩子的吻的滋味,和書上的描述以及戴維凡的形容都有相似之處卻又不盡相同,可是張新的初戀就斷送在了戴維凡手中。
(二)
戴維凡與張新住的地方只隔一條街,兩人從上幼兒園開始認識。共同打了幾架後,決定成為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