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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40:04 作者: 青衫落拓
    路上就已經響起沉悶的雷聲,辛辰下了計程車,Bruce探頭出來,笑著大聲說:「害怕打雷的話,上網跟我聊天。」

    辛辰笑:「跟我不做小妹很久了一樣,我也不害怕打雷很久了,晚安。」

    計程車開走,一道閃電掠過,辛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仰頭看向天空,直到又一聲巨響,雷聲如在頭頂轟鳴掠過,她這才疾步走進漆黑的樓道。

    不遠處停著的黑色奧迪Q7車門打開,路非走了出來,他送辛笛回家後,就將車開到了這裡,一直坐在車裡默默聽著CD。他仰頭看著五樓那個窗口,終於燈光一亮,他知道辛辰到家了。

    又是一陣雷聲掠過,他想,雖然剛才她朗聲回答那男孩子,她「不害怕打雷很久了」,可是在閃電過後,她身體一僵,立在原處,其實跟她以前告訴他的反應並沒什麼區別:「我會拿被子堵上耳朵,可是又忍不住著了魔一樣哆嗦著等下一陣雷聲響起。」

    然而,在白天她那樣明確地說了不再是他的責任以後,他已經找不到任何理由,象十年前那個雨夜一樣去關心她了。

    十年前本市那場特大bào雨,也是這樣深夜開始電閃雷鳴,路非的母親和回國度假的姐姐去了上海,他父親出差在北京,他獨自在家。手機鈴音將他驚醒時,他正在熟睡。

    話筒里傳來辛辰輕微的聲音:「路非,跟我聊天好嗎?」

    他迷迷糊糊看下時間:「現在是半夜啊小辰,你睡不著嗎?」

    「我……」辛辰有點難以啟齒,顯然覺得這樣吵醒他並不理直氣壯,畢竟她不是頭一次獨自在家了,可又一陣雷聲掠過,她止不住聲音發抖,「停電了,我害怕,你跟我說說話吧。」

    路非頓時完全清醒了,他知道辛辰的父親又出門在外,這幾天她一個人在家:「我馬上過來,等著我。」

    路非換好衣服,拿了傘出門,外面已經開始下bào雨,狂風chuī得傘變了形,根本無從抵擋雨水,他好容易攔到計程車,司機喃喃地說:「這雨大得可真邪門,不行,送了你我也得收班回家。」

    路上根本沒有行人,天空雷電不斷,雨越來越大,好象瓢潑一般下著,雨刮急速來回擺動,看出去仍然是茫茫一片。下車後走過不遠的距離,路非撐著傘也差不多淋濕透了,他急急奔上辛辰住的五樓,剛一按門鈴,辛辰就將門打開,顯然一直守在門邊。她撲進他懷裡,緊緊抱住他。路非扔下傘:「快放手,小辰,我身上全濕透了。」

    辛辰不理,只抱著他的腰不放,同時哇地一聲哭了起來。他們認識一年了,辛辰一向表現得開朗活潑,哪怕是使小xing子,也轉眼就好了,從來沒有這樣放聲大哭過。

    路非不能理解這樣孩子氣十足的哭法,可是不能不心疼,只耐心拍哄著她:「別怕別怕,我陪著你,下次遇上打雷,我也過來陪你,好嗎?」

    辛辰的號啕大哭在他懷裡慢慢變成了抽抽答答,她明白一個15歲的女孩子,如此撒嬌實在有些過份了,可是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辛辰對這樣的雷聲有一種近乎病態的恐懼。

    她的祖父因病在醫院去世,然後她就和年老體弱的奶奶同居一室。第二年早chūn,一個雷雨jiāo加的晚上,她驚醒後,伸手摸到奶奶,再放心睡去,然而睡得並不踏實,做著模糊的夢。快到凌晨時,她突然翻身坐起,意識到身邊奶奶身體是冰涼的。這時閃電將室內照得短時間明亮,奶奶一動不動,雙眼緊閉,面容有些扭曲。她靜默片刻,雷聲響起,她嚇得尖叫起來。

    那一晚辛開宇並不在家,辛辰抖著手打他尋呼機,再打大伯家電話,先趕過來的是辛開明,他確認母親已經在睡夢中離世,只能緊緊抱住裹著被子蜷縮在客廳沙發上顫抖不已的侄女。

    後來辛辰堅決要求和父親換了房間,可是趕上同樣的天氣,父親未歸,她獨自在家,只能拿被子用力堵住自己的耳朵。她告訴過辛開宇她的害怕,辛開宇抱歉地拍下她,保證下次儘量早點回家,後來碰上雷雨天氣,他也確實會儘快趕回來,但出差就無可奈何了。

    第十三章(下)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宣傳的需要,本文會V;因為出版,本文會放慢停更不要為了V文罵我,我心理脆弱,為這點錢挨罵會覺得不值當大家願意捧場看下去的,我真誠說聲謝謝討厭V文的要棄的,請自便-----------------------6月4日本章已修下面空了三章,會陸續放番外上來,買V的讀者請慎重,本文因為出版更新放慢這個夜晚,辛辰驚醒後,連忙起來關窗,狂風裹著雨水直撲進來,將她睡衣淋得半濕。她爬回chuáng上,完全沒了睡意,試圖找點事分散注意力,但開燈拿了本雜誌,仍然看不進去,只見檯燈光印著自己孤單的身影投在牆壁上,而閃電一下下掠過,那個影子放大晃動,霹靂聲一陣緊似一陣傳來,讓她生出無數驚惶的聯想。緊接著突然停電,室內陷入一片黑暗。

    她終於再也忍不住,打了路非的電話。而他趕來,全身淋得濕透,緊抱著她,願意無原則無條件地讓她發作,她怎麼可能不放聲痛哭等她哭得累了,安靜下來,路非看著她被自己衣服濡濕的卡通娃娃睡衣,有點尷尬,少女的身材完全顯露在他眼前,他移開視線:「去換件睡衣,小辰,小心感冒了。」

    辛辰去換了衣服,再拿來辛開宇的衣服給他換上。路非坐沙發上,讓她躺在自己懷裡,聽她斷續零亂講著,這才知道她恐懼的由來。看著她略微紅腫的眼睛,他沒法告訴她生老病死本是尋常事,世上並無鬼神之說。對一個從12歲累積下來恐懼的孩子,當然只有擁抱是最有效的安慰。

    而且,她願意選擇在他懷裡哭泣。

    外面雷聲沒那麼密集了,可雨仍然下得很大,辛辰貼在他胸前沉沉睡去,他抱起她,將她放到chuáng上,替她蓋上毛巾被,然後靠chuáng頭坐著,卻完全沒有睡意。憐惜地撫摸著她濃密的頭髮,他想,如果可能,他希望以後她在害怕的時候,想到的懷抱都是他的。

    現在看來,這好象是個奢望了。

    一滴雨水落到路非臉上,緊接著雨點大而急驟地打了下來,這個城市夏天有些狂bào的雷雨再次來臨了。

    辛辰抱著胳膊靠陽台門站著看外面的大雨。她今天喝了好幾種酒,頗有些酒意上頭,腦袋暈暈的,卻完全沒有睡意。看著這樣的電閃雷鳴風雨大作,不能不讓她想起從前。

    她匆匆回家,並不是怕淋雨或者打雷,只是不想跟Bruce一塊回憶。在這樣的夜晚,她寧可獨處。她知道,十年前那場狂風bào雨在她記憶里,註定是和別人不一樣的。她從來不跟別人分享自己的記憶,也不想讓別人的回憶侵擾到自己。

    風將陽台上的花花糙糙chuī得搖擺不定,大雨急傾而下,閃電在遠遠的天際劃出一個炫目的Z字形,短暫閃亮後,雷聲隆隆而至,她直直站著,屏息等雷聲平息,再不會象從前那樣瑟縮了。

    當然,那個在電閃雷鳴中恐懼得難以入睡的女孩子和那個冒著滂沱大雨趕來陪伴她的男孩子一樣,已經隨著時間走遠。每個人都得長大,她也不例外,她一直都沒有徹底克服對某些事qíng的恐懼,可是她早已經說服自己直面這些恐懼了。

    在本市新聞報導里,十年前那個夜晚的大雨創了百年紀錄,雨水近乎狂bào地傾瀉而下,從頭天凌晨一點一直持續到第二天下午兩點,市內多處供電線路被風颳斷,街上漬水從沒膝直到及腰,到處是在積水中熄火拋錨的汽車,早上出門的人不得不撐傘涉水艱難前行,三輪車成了最受歡迎的jiāo通工具,整個城市陷入無序之中。

    這樣一場嚴重的漬澇災害天氣,固執地留在辛辰的記憶里揮之不去的,卻只是一個溫暖的懷抱。

    辛辰頭晚穿著半濕的睡衣獨自在chuáng上瑟瑟發抖,再撲到衣服全濕的路非懷裡大哭,第二天早上醒來,呼吸粗重,頭有些沉重,嗓子沙啞。路非摸她額頭,體溫還算正常:「家裡有沒感冒藥?」

    辛辰搖頭:「沒事,我很少生病,睡一覺就好了。」

    「那怎麼行,我去給你買藥。」

    辛辰趴窗台上看下面,儼然已經是一片水鄉澤國,這片老城區排水系統本來就不夠完善,再碰上這種大雨,漬水qíng況比別處更甚,街道上有頑童拿大塑料盆當小船漂著玩,她看得大樂,拖住路非:「我們也去玩吧。」

    那麼渾濁漂著垃圾的積水,路非連出去買藥都要做心理建設克服潔癖,不禁哭笑不得,不由分說將她按回chuáng上:「你給我老實待著,哪也不許去。」

    路非穿了雙拖鞋,捲起褲腿,忍著不適涉水出去,街道上儘是和他一樣打扮的人,周圍的商店全積了水,店員一邊往外舀水一邊做生意,居然都很處變不驚,還有興致談笑著。

    他買回藥,順便買了大包吃的東西。辛辰老大不qíng願地喝著他沖調好的感冒沖劑,看他在衛生間皺眉反覆沖洗雙腿,有點好笑:「有潔癖的人得錯過多少好玩的事qíng呀。」

    「比如……」

    辛辰拿下巴指外面:「玩水啊,多有意思,這種雨得多久才趕上一回。」

    路非從衛生間出來,表qíng忍俊不禁,摸她的頭髮:「真是個孩子。」

    他一路上看到冒雨玩水的孩子還真不少,只能承認確實和眼前這個孩子有代溝。他想不通15歲的辛辰明明已經發育,怎麼卻仍保留著這麼多的孩子氣。看著積水,他想的全是這裡的地下管網恐怕得好好進行改造,而父親大概已經為本市的排漬抗澇忙得不可開jiāo了。

    可是這不妨礙他寵溺縱容著辛辰,耐心地哄她喝藥,由得她將電視機聲音開得大大的卻並不看,由得她藉口頭痛不肯做作業。見她討厭方便麵,他頭一次下廚房,準備給她煮麵條,但他的手勢看得辛辰大笑,推開他自己來了。

    看著嬌氣的辛辰其實獨立生活能力很qiáng,她動作十分利索,支個鍋煎jī蛋,另一個鍋煮麵條,同時從冰箱裡拿出西紅柿,麻利地洗淨切好,加入蕃茄沙士和jī蛋一齊翻炒得香濃,澆到煮好的麵條上。看得出來,她做得十分純熟,一定經常這麼打發自己。吃著她煮的麵條,路非由衷稱讚美味。

    兩人待在家裡,路非給她講功課,陪她下棋,雨停以後和她一塊坐陽台上,看鴿子在雨後鉛灰色天空下飛翔,看下面人們坐著聞訊集結而來的三輪車進進出出,所有的人都從最初的抱怨中恢復過來,談笑風生,似乎沒人覺得這是一個災害天氣。

    當然路非的父親肯定不這麼想。路非和他父親通話,知道他從北京匆匆趕回來,安排好市區的排澇,轉移被困市民,搶修供電線路,恢復公共jiāo通,又上了抗洪形勢日益嚴峻的一線堤防,根本無暇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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