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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40:04 作者: 青衫落拓
那校糙自然就是戴維凡,辛笛的師姐目前在福建做男裝設計,發展得不錯,辛笛過去出差,多半會和她約著聚聚,jiāo流設計心得,談談內業趣事。那次聽到師姐借著酒意說起年少心事,兩人還相對大笑。師姐是放下了舊事,而她純粹是覺得以師姐這般人才,「有啥好單戀一隻開屏孔雀的」。
「知道這些事並沒什麼意思吧。」
「怎麼沒意思,生活太平淡,這些事qíng都是有趣的小點綴。」
「畢竟是別人的生活,跟自己沒太大關係。」
「可我自己的生活也一樣啊,去年同學聚會,有個去香港定居了的男生,突然對我招供,他一直喜歡我,並且示意了很多次,我卻沒有反應。周圍同學還起鬨,說他們都看出來了。」
提起這事辛笛有點惱火,不知道是對那個過於含蓄的男生還是對過於遲鈍的自己。她倒並不為錯過和那個沒留一點印象的男生可能的發展而遺憾,可是確實覺得自己的生活除了學習、工作以外,未免空白太多。
路非再拿一瓶啤酒放到她面前:「為什麼突然想起了這麼多不相gān的事qíng?」
「我在反省我是不是天生對感qíng沒有感覺嘛,連我媽都看出你和辰子之間發生了什麼,我卻完全茫然。」
路非笑:「阿姨看出什麼來了?」
辛笛不想轉述她媽說得比較刻薄的那句話,只聳聳肩:「總之,我是晚熟加冷感,沒得救了。」
「那倒不是,不過,阿姨一直把你保護得很好。」路非在心裡默默地想,不象辛辰,沒有任何保護,太早接觸了對一個孩子來說過於現實的世界。
「是呀,她老人家把我保護成了……」辛笛本來想說「28歲的聖處女」,總算及時縮了回來,心想這也怪媽的話,未免不公平,莫不是當處女當得失心瘋了,在戴維凡那傢伙面前坦白了就已經夠丟人了,她只能長嘆一聲,「保護成了感qíng白痴。」
「你哪裡白痴了,你是光風霽月。」路非莞爾。
辛笛擺手:「拉倒吧,這聽著不象安慰象挖苦。可是有一件事我非得問你了,你這次回來,表現得很奇怪誒。你出國連讀書帶工作快四年,回來在北京工作三年了,我算術不好也知道,前後加起來有七年了。這不是一個短時間,中間你差不多從來沒跟辰子聯繫過,你不會以為她會因為16、7歲時喜歡過你,就一直玩什麼寒窯苦守默默等著你吧。你也知道,追求她的人一直很多。」
路非和辛笛從幼兒園時期就開始認識,她也是他保持聯繫和友誼時間最長的朋友,他並不想瞞她什麼,可是卻不知道從哪裡說起,停了一會才開口:「不是你想的那樣,小笛,我從來沒自大到那一步,而且我哪有資格對小辰有什麼要求。」
「你想追求辰子嗎?」
「如果她還肯給我機會。」
「我不得不說,你真的錯過了最好的時機。你在國外是沒辦法,可是三年前回國時就應該留下來直接跟她說啊,為什麼一聽她去西安旅遊了,你一天也不願意多等,馬上改簽機票,提前回了北京,三年間再沒回來。以前還時不時發郵件打電話告訴我行蹤,這三年也不怎麼跟我聯絡了。」
「發生了一些事,小笛。」良久,他才繼續說,「而且,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了一些我早該知道的事。」
辛笛當然好奇,可是知道他不想細說,而她也並不願意追問,她不喜歡這樣沉重的氣氛:「真受不了你啊,你表現得好象突然陷進了qíng網。」
「我早陷進去了,而且一直陷著,只是我自己竟然不知道。」
路非的聲音低沉,伴著室內低回的爵士樂,辛笛只覺得心中有微妙的動dàng,她隨口一問,根本不指望從來不輕易坦白心思的路非會jiāo代什麼,沒料到他今天卻如此直白。
辛笛看向剛才辛辰坐的角落,那邊空空如也。她再度長嘆,拿起啤酒瓶,大口喝著,然後放下瓶子,仰頭對著天花板笑了:「路非,原來你也有意亂qíng迷的時候,不是一直持重得像生下來就成熟了。我沒看錯啊,我家辰子在少女時代果然是無敵的。」
路非早習慣了她看問題詭異而與眾不同的角度,只微微苦笑。意亂qíng迷?這個詞對他來說倒真是確切,面對那樣陽光的微笑,那樣柔軟的嘴唇,那樣勇敢到全無畏懼和猶疑的眼睛,他的確違背理xing,亂了,也迷了。
「不過辰子變了很多。」辛笛依然看著天花板,輕聲說。
誰能不變呢?就算是在她眼裡一直遊戲人間的戴維凡,尚且感嘆「沒有人能一路年少輕狂下去」。而她自己,也在不知不覺中接受職場規則,學會了妥協,每個季度做著同樣的事qíng,一邊盡力主張自己的設計,又一邊融合整個設計部門意見修改定稿,這個反覆的過程猶如拉鋸一樣來回磨蝕,已經不知不覺改變了她。
可是對著辛辰,眼見曾經生機勃勃、任xing張揚的堂妹現在變得冷靜大方斯文得體,辛笛只覺得迷惑,她不能接受心目中那個恣肆揮灑的青chūn現在泯然眾人,只能在自己的設計里去找回那樣的奔放不羈。
然而辛辰的改變其實也是在不知不覺中來的。至少沒有任何標誌xing的大事發生,沒有諸如一夜白頭一夕轉xing那樣戲劇xing的劇變。辛笛的父親對他一向偏疼的侄女的變化只認為是「女孩子長大懂事了」,就連一向不喜歡辛辰的李馨,也勉qiáng點頭同意這一說法。
辛笛再次對自己的記憶力和對感qíng的觀察感到無力。
「辰子現在對什麼都不太在意,沒以前那麼尖銳,甚至能說得上寬容了。」
路非白天見過那個漫不經心的笑容:「她這幾年工作還順利吧。」
「還好啊,她大學畢業那會,我爸爸自作主張給她安排了一個事業單位打字員的工作,說是有轉正式編制的機會,她去上了不到一個月的班,就跟我爸說她不想做了,」
想起往事,辛笛笑了,父母為這事都很不高興,可是她能理解辛辰,到一個暮氣沉沉的單位當打字員,換了她,大概最多只能勉qiáng待三天:「她說她只任xing這一次了,然後去西安玩了大半個月,回來後自己找工作,後來開始在家接平面設計和圖片處理方面的活,已經做得很上道了,收入也不錯。」
辛笛突然一怔,她頭次意識到,從那以後,辛辰果然再沒任xing了,後來甚至同意按父親的安排去相親,讓她大吃一驚。
提到那個「西安之行」,路非沉默了,辛辰白天說的話浮上他的心頭。
「我的生活並不是你的責任。」
「後來我再也沒讓自己成為任何人的責任。」
說話時,辛辰並不看他,聲音和神qíng都帶著疲憊無奈。
而在少女時代,辛辰不是這樣的。當時,她帶著倔qiáng,直視他的眼睛,一字一字清晰地說:「我不會希罕當任何人的責任。」
她說的話,她真的做到了。也許是他bī她做到了,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嗎?從她第一次吻上他的唇,流年偷換,人事全非,一切都不復當初了。
第十二章(下)
辛辰在第一次吻過路非的那個夏夜以後,再沒問過他,她算不算他的女朋友。也許在她看來,這根本不算一個問題。
路非從來沒直接承認過辛辰是他的女朋友。4歲的年齡差距說來不算什麼,可是對一個19歲、讀大二的男孩子來說,有一個仍在讀高中、才15歲的女朋友,仍然是件存在著心理障礙的事qíng。
尤其路非一向嚴謹理智,帶著那個甜蜜卻又淺嘗即止的吻回家,他失眠了,眼睛睜開合上,全是那張漂亮而笑盈盈的面孔。
他甚至上網查資料,翻心理學書籍,旁聽心理學教授講課,看納博科夫那本著名的小說《洛麗塔》,檢討自己算不算戀童。這樣的心事不要說對父母,就算是對隔了8歲、關係親密的姐姐路是,或者差不多同齡、一直的好友辛笛,他也是無法吐露的。
路非休息或者放假,只要沒什麼事,都會給辛辰打電話。如果辛開宇不在家,他會過來陪她。他們在一起,多半都是他輔導她做功課,最多陪她看場電影。辛辰說來已經發育,可到底還是個孩子,並無□念頭,只滿足於偶爾一個穩定有安全感的擁抱;而路非是克制的,他對自己說,她已經快滿16歲了,他可以等她長大,這樣陪她成長的過程,也很美好。
他確實按有女友的標準來約束自己的言行,對任何女生的示好都選擇了忽略不作回應。
一直對路非傾慕的同系女生丁曉晴終於按捺不住心事,直接向他表白,他委婉地說:「對不起,我目前並不想考慮這個問題。」
「可是這和你的學習絲毫沒有衝突啊,只是給我們一個機會,加深了解,看有沒發展的可能而已。」
他只能說:「我已經有喜歡的女孩子了。」
丁曉晴不信這個推託,沉下臉來:「路非,你可以直接拒絕我,不必拿個不存在的人來搪塞。我們同學一年多了,根本沒見你和任何女孩子約會過。」
「我不會在這件事上做虛構,她不在這個學校念書,但她是確實存在的。」他的神qíng與聲音都保持著慣常的鎮定冷靜,丁曉晴只得作罷。
她當然存在,而且存在感那麼qiáng烈,想到她,就如同有不知方向的風任xing拂過,讓自己的心象一池chūn水般被chuī皺,起那樣微妙而柔軟的波動,路非想。
路非從沒對辛辰說起過別的女孩子對他的示意,辛辰也根本沒意識到還可能有這樣的qíng況出現。
她倒是時不時會說:「鄭易濤又給我遞紙條了,險些被老師抓住,真煩。」這鄭易濤就是那個百米冠軍,一直對她鍥而不捨。
「前天有個男生在學校門口攔著我,要我去看電影,太可笑了,我都不認識他。」
她並沒絲毫炫耀的意思,純粹是向路非報告她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小事。
又或者拉著臉說:「吳老師批評我不該和男同學講話太多,害他們不專心,難道怪我嗎?明明是他們來跟我搭訕。」
路非並不認為那些小男生是威脅,也同意老師對她不夠公平,可是只能說:「你專心學習,老師看到你的努力,自然不會認為你將心思用到了別處。」
辛辰大笑:「不,我並不愛學習,更不想用這個方法證實我的清白。」
辛辰的確始終沒將全部心思放在學習上,功課能jiāo差、成績沒擺尾就滿足了,這一點讓頗有些求完美傾向的路非頭痛,可是他並不忍心苛責她,同時也知道她的歪理還真不少,其中大半來自她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很是放任她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