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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40:04 作者: 青衫落拓
    辛辰倒沒什麼不敢的,一歪頭:「走吧。」

    不想路非攔了計程車,直接帶她到了市內最大的中心醫院門口,她頓時撅嘴了,轉身要走。

    路非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讓她跑:「我舅舅是這邊的神經內科主任,讓他給你看看。」

    她用力往回縮手:「喂,做惡夢罷了,不是神經病這麼可怕吧。」

    路非好笑:「沒常識,哪來神經病這個說法,只有jīng神病和神經症,而且神經內科跟jīng神病是兩回事。」

    她不吭聲,也不移動步子。

    「應該既不用打針也不用吃藥,」路非頭痛地看著她,「喂,你不是小孩子了,不用這樣吧。難道你希望這惡夢以後總纏著你嗎?」

    她的手在他手中停住了,呆了一會,她妥協了,跟他進了醫院。

    路非的舅舅謝思齊大約快40歲,穿著白袍,架著無框眼鏡,神qíng睿智和藹,具有典型的醫生風度氣質。他詳細詢問著外甥帶來的小女孩的qíng況,問到具體從什麼時候開始做這種惡夢時,辛辰垂下了頭,沉默了好一會才說:「就是那個女人來找我的那個晚上開始的。」

    路非認真回想一下,對舅舅說了個大致的時間。他這才知道,原來辛辰並不象表面那樣沒有心事,她母親的突然來訪竟然以這種方式壓迫困擾著她。他決定還是保管那個信封,至少現在不對她提起了。

    謝思齊告訴他們不必太擔心,他專業地解釋了它的成因:「這種夢魘學名叫睡眠癱瘓症,是人睡眠時發生腦缺血引起的。有時候人在腦缺血剛驚醒時,因為持續數分鐘的視覺、運動障礙還沒有結束,就會引起掙扎著想醒,卻又醒不過來的心理錯覺。因為夏天人體血管擴張得比較厲害,血壓偏低,所以發生在夏天的機率要比其他季節高。」

    「可以避免嗎?」路非問。

    「有時和睡姿不正、枕頭過高或者心臟部位受到壓迫有關係,調整這些就能避免夢魘產生。」

    辛辰搖頭:「我試過了,最近好好躺在chuáng上睡也會這樣。」

    「如果排除睡眠姿勢問題,那應該是心理原因造成的,通常在壓力比較大、過度疲累、作息不正常、失眠、焦慮的qíng形下比較容易發生。從你說的症狀和頻率看,並不算嚴重,只要沒有器質xing的原因,對於健康就沒什麼直接影響,放輕鬆好了。」

    路非聽到「壓力、焦慮」等完全不應該和這個年齡小女孩沾邊的名詞時不免擔心,可辛辰看上去卻很高興,似乎有這麼個科學解釋能讓她安然了:「反正只要不是別人說的什麼鬼壓身就好,我可不想自己一個人演鬼片玩。」

    出了醫院,辛辰馬上跑去馬路對面,路非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拿了兩隻拆了封的蛋筒冰淇淋跑了回來,遞一隻給他,他搖頭,她不由分說塞到他嘴上,他只好接了過來。

    路非一向家教嚴格,也自律甚嚴。這是他頭一次在大街上邊走邊吃東西,吃的還是孩子氣的糙莓蛋筒,自知沒有儀態可言。可是看著走在前面的辛辰仍然是盛夏打扮,穿著白色T恤和牛仔短褲,邁著修長的腿,步子懶懶的,陽光透過樹蔭灑在她身上,一回頭,嘴唇上沾了點巧克力,滿臉都是明朗的笑容,路非有沒來由的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我偶爾的qíng緒化過後,自己都會覺得慚愧,大家無視吧謝謝留言鼓勵我的讀者謝謝長評的L君,你寫得太好了,讓我欣喜下次更新時間下周一,大家周末愉快!

    第九章(上)

    就是這一天,路非送辛辰回家,第一次見識了辛辰的居住環境。他簡直有點不相信,看上去光鮮亮麗的辛辰,居然天天從這裡進進出出。

    四周環境雜亂不堪,滿眼都是亂搭亂蓋的建築物,衣服晾得橫七豎八,有的還在滴滴答答滴水,雖然外面天色明亮,可樓道背光,已經黑乎乎了,他跟在辛辰身後磕磕絆絆上樓,不時碰到堆放的雜物,同時感嘆:難怪辛辰陷入夢魘時,會有在黑暗樓道找不到出路的qíng節。

    辛辰開了門,路非再次驚嘆,眼前小小的兩居室,房間裡雜亂的程度不下於室外,家具通通陳舊,偏偏卻擺放了一台最新款的大尺寸彩電,玄關處毫無章法放了從涼鞋、皮鞋、運動鞋直到皮靴的四季鞋子,花色黯淡塌陷的沙發上同樣堆著色彩繽紛、各種厚薄質地都有的衣服。

    辛辰毫不在意眼前的亂七八糟,隨手扔下背包,打開弔扇,再徑直去開門窗通風,然後打開電視機,將沙發上的衣服通通推到一邊,招呼路非:「坐啊,不過我好久沒回家,家裡什麼也沒有,剛才忘了買汽水上來。」

    「你一個女孩子,把房間整理一下很費事嗎?」

    「我經常打掃啊。」她理直氣壯地說。

    房間的確不髒,不然以路非的潔癖早就拔腿走了:「可是很亂,把鞋子放整齊,衣服全折好放衣櫥里,就會好很多。」

    辛辰皺眉,顯然覺得他很囉嗦,但是他才帶她去看醫生,解除她連日的心病,她決定不跟他鬧彆扭,只快速摺疊起衣服。她動作利落,很快將衣服全部理好抱入臥室,然後出來偏頭看著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路非對這個房間的狀態依舊很不滿意,可是眼前少女快樂微笑的面孔實在有感染力,他決定慢慢來,不要一下煞風景了。

    兩人各坐一張藤椅,在陽台上聊天,此時夏天已經接近尾聲,天氣沒有那麼酷熱難當,日落時分,有點微風迎面chuī拂,對面同樣是灰色的樓房,一群鴿子盤旋飛翔著,不時掠過兩人視線,看上去十分愜意自在。

    辛辰伸個懶腰:「又要開學了,老師一天到晚念叨的全是中考,好煩,真不想上學了。」

    「等我有空,來給你補習一下功課好了。」

    她點點頭,可是明顯並不起勁。

    「那你想做什麼,一天到晚玩嗎?」

    「要不是怕大伯生氣,我根本不想考本校高中,上個普通中學也一樣。」辛辰沒志氣得十分坦然,「可是我還是得好好考試,不然他又得去找關係,甚至幫我jiāo贊助費。大伯什麼都好,就是對笛子和我的這點qiáng迫症太要命了。」

    路非知道qiáng迫症是辛笛私下對她父母高要求的牢騷,顯然辛辰絕對贊成她堂姐了。可是他不認為這算qiáng迫症,放低要求和沒目標的人生在他看來才是不可思議的:「你不給自己訂個目標,豈不成了混日子。」

    「又打算教訓我了,」辛辰倒沒被他掃興,「人最重要的是活得開心,像你這樣大概是在學習中找到了樂趣,可我沒有,所以別拿你的標準來要求我。」

    「那你的樂趣是什麼?」

    「很多啊,穿上一件新衣服,睡個不受打擾的懶覺,聽聽歌,看看電影,聞聞花香,吃巧克力冰淇淋,喝凍得涼涼的汽水,還有……」她回頭,一本正經看向他,「和你這樣坐著聊天。」

    這樣瑣碎而具體的快樂,尤其還聯繫到了自己,如同一隻手微妙撥動了一下心弦,路非被打動了,預備好深入淺出跟她講的道理全丟到了一邊。

    他姐姐路是大他8歲,他之所以和辛笛一向親近,除了她父親給他父親當了很長時間秘書,兩人很早熟識外,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兩人家庭近似,都有著同是公務員、xing格嚴謹的父母,有著嚴格的家教,言不逾矩行必有方。

    他一直不自覺地以父親為楷模,舉止冷靜,處事嚴謹,有超乎年齡的理智,對於學校女生青chūn萌動的示意從來覺得幼稚,都是有禮而堅決地回絕,並不打算和任何人發展同學以上的友誼。

    而小小的辛辰,沒有任何約束的辛辰,是路非長大後擁抱的頭一個女孩子,在他甚至沒意識到之前,她已經以莽撞而直接的姿態走進了他的內心。

    她坦然說起對他一直的注意,用的是典型小女孩的口吻:「讀小學時我就覺得,你在台上拉小提琴的樣子很帥。」

    路非微笑。

    「可是你也很跩,看著不愛理人,很傲氣。」

    路非承認,自己的確給了很多人這個印象。

    「不過熟了以後,發現你這人沒初看起來那麼牛皮哄哄。」

    路非只能搖頭。

    「以後有空拉琴給我聽,好嗎?」

    路非點頭答應。

    「你抱著我,讓我很安心。」

    啊,那個擁抱,他當然記得她小小身體在他手臂中時,他滿心的憐惜。

    入夜,辛辰跟路非一塊下樓,非要帶他去平時不可能進的一個小飯館吃晚飯:「我在這可以掛帳,等我爸爸出差回來一塊結。」

    吃完飯後,他再送她上樓,囑咐她把門鎖好。他摸黑下去,第一次想到,自己已經18歲,馬上就去念大學,居然喜歡一個14歲的小女孩,這樣的趣味是不是有點特別。

    只是喜歡,沒什麼大不了,他安慰自己。回頭看向夜色下老舊的宿舍,想到她宛如明媚陽光的笑容,他在黑暗中也微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本文現實與回憶jiāo織,不是故意留懸念:)

    謝謝留言的每一位元宵節快樂,下次更新時間是本周三------------------6月3日已修

    第九章(下)

    辛辰怕這樣突如其來的安靜,空氣中仿佛浮動著回憶,這些回憶一點點在眼前清晰起來,似乎有形有質,觸手可及。她幾乎能感受到熾熱陽光透過法國梧桐的濃蔭灑下斑駁光影,隱約聽到年少時自己清脆的笑聲,嗅到合歡花清淡的香氣,而記憶中那個翩翩少年注視著她,此刻與面前這雙深邃的眼睛重合在一處,同樣滿含關切和溫柔,如同沒有隔著長長的時間距離。

    她緊緊咬住嘴唇,將自己拉回現實。很久以來,她已經學會了將回憶妥帖地收藏在內心一角,不輕易去翻動。

    辛辰成功地露出漫不經心的笑,將一直緊握的手機隨手放在一邊:「你說得沒錯,樓下果然貼出了拆遷公告,看來這房子快住到頭了。」

    路非並不介意她轉移話題:「你有什麼打算?」

    「看看再說吧。」

    路非不準備再由她敷衍過去:「你沒看公告日期嗎?」

    「沒留意。」

    「馬上要開始拆遷補償協商了,這次開發商是昊天集團,他們一向以追求效率著稱,已經將拆遷委託給了專業拆遷公司。據我所知,國內拆遷公司的行事和口碑並不好,可保證速度是出了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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