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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40:04 作者: 青衫落拓
辛開宇送走女友回來時,辛開明也趕過來了,正檢查辛辰的作業,果然看到他就冷下臉來,將他好一通教訓。
辛開明抱著萬一的指望,先問弟弟是不是準備好好戀愛成家:「要是這樣,我不反對你帶她回來,跟小辰慢慢熟悉培養感qíng,以後好相處,可是也得自重,不能隨便留宿。」
弟弟搖頭,照例地笑:「我只打算好好戀愛。成家?現在沒想過,我也不打算給辰子找個後媽。」
辛開明要不被這個回答惹怒就怪了:「那你就不要把張三李四全往家裡領,小辰才13歲,女孩子心智發育得早,你以為讓你女兒這麼早接觸你的風流史就是對她好嗎?還不如給她找個安份女人當後媽來得妥當。」
辛開宇並不打算和他古板的大哥對著gān,而且承認他的話有一定道理:「行了大哥,我答應你,以後再不領人回家了,可以了吧。」
他說到做到,的確再沒領女人回來過。這個家就維持著沒有女主人的狀態,辛辰對母親沒概念,也沒覺得這是一個很大的空白。
事實上,辛辰覺得自己的生活根本說不上有任何缺憾。
如果沒有遇到路非,她會一直這麼認為。
那是因為你從來沒試過擁有,辛辰苦澀地告訴自己。只要不曾擁有過,就可以假裝自己並不需要那些,包括母親,包括愛。
可是在她14歲時,這些東西cháo水般洶湧而來,根本沒問她是否需要;然後又呼嘯而去,留下她仍然在這個老舊的宿舍區生活著,仿佛退cháo後空落的沙灘,天地寂寂,只余她一個人四顧茫茫。
「心疼你的花了嗎,辛辰?」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問話的是對面樓住的呂師傅,他大概五十多歲,xing格和善開朗,一直住這,算是看著辛辰長大的。
辛辰笑了:「我種的好多是糙本植物,只能活到秋季,不用心疼,其他的搬家也可以送人。呂師傅,您的鴿子怎麼辦?」
呂師傅幾十年如一日地愛好養信鴿,鄰居不勝其擾的很多,趕上非典和禽流感時,還被勒令自行處理過。不過他並不氣餒,總是將鴿子裝箱運去鄉下,等風頭一過,就照舊轉移回來。
辛辰以前也痛恨早上被鴿子的「咕咕」聲吵醒,不能睡懶覺。可是後來,她慢慢接受了這種聲音的存在,工作之餘,時常坐在自家陽台上看呂師傅訓練信鴿飛翔,既舒緩視力疲勞,也放鬆心神。
呂師傅呵呵一笑:「我正好搬去郊區住,空氣新鮮,地方開闊,好好多養點能參賽的寶貝。拆了好拆了好,我早盼著這一天了。」
辛辰笑著點頭,拎了東西上樓,打開空調,室內溫度很快涼慡宜人,她躺倒在貴妃榻上,突然不想工作了。
「我也該離開這裡了。」
辛辰不是第一次起這個念頭,然而那天對著路非,卻是她第一次直接說出來,這句話再度迴響在耳畔,竟然帶著點失真的回音,不大像她自己的聲音了。
那麼去哪裡呢?
辛笛大學畢業後,曾一度非常想去沿海服裝產業發達的地方工作,她跑去外地實習,那家赫赫有名的服裝公司對她的設計作品與求學期間取得的獎項印象深刻,已經有意與她簽訂工作合同。可是她母親李馨患有風濕xing心臟病,這樣的慢xing病在那個夏天突然急xing發作了一回,她父親是一個機關的領導,工作忙碌,實在□乏術。她只能返回本地照顧,然後帶著點惆悵,向索美投遞了簡歷,被順利錄用,一直做到今天。
雖然她的發展在同學中算得上不錯,但她一直羨慕堂妹無牽無掛可以自主支配自己的人生:「辰子,你可以想去哪就去哪,比我自由多了。」
辛辰笑而不答,當然,理論上的確如此。辛開宇在她讀高三那年就開始在昆明做生意,已經半定居於那邊了,只偶爾回來。唯一希望她留下來的只有大伯,理由也只是一個女孩子最好別出去闖dàng吃苦。
所有人都認為從大學時開始喜歡旅行、徒步的辛辰會去外地工作,畢業那年,她甚至說了準備去大都市試下工作機會,辛開明也攔不住她。然而出乎大家的意料,她出去轉了大半個月,卻悄悄回來了。
李馨撇嘴,斷定她是找不到工作只好灰溜溜回家,辛開明則說:「怎麼瘦得這麼厲害,沒事沒事,畢業了再說,我來想辦法。」
被大伯叫到家裡吃飯的辛辰並不解釋,也不說什麼,消瘦的面孔上掛著一個幾乎固定住的淺笑。
辛辰從大伯家回來,打開自己家門,看著蕭條冷落的家,突然頭一次問自己:我在這已經住了多久,我還會在這住多久?
以後這個問題時常盤旋在她腦海里,可是她不僅住了下來,還在賺了一點錢後,裝修了房子,並開始種花,那個勁頭倒讓她大伯點頭讚許。辛開明一向信奉「有恆產者有恆心」,覺得這孩子總算沒接他那個不安定的弟弟的遺傳,此舉也算是定下心來了。
只有辛辰自己知道,她做這一切,不過是哄自己住得安然一點罷了,這個屋子留下了太多回憶,不做徹底的裝修和改變,她沒法住下去。
辛辰趕手頭的工作,連續熬了幾天夜,她躺在貴妃榻上,迷迷糊糊睡著,做著紛亂的夢,手機響起,她下意識接聽,是一個客戶jiāo代設計稿的一個細節修改,她隨口答應著,請他發一份郵件備份,客戶只當她是細心,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仍在半夢半醒之間,根本什麼也沒聽進去。
將手機調到靜音,她繼續睡,直到門鈴聲再度將她吵醒,一聲聲門鈴由遙遠模糊漸漸變成清晰,鍥而不捨地響著,她卻完全不能動彈,只覺得呼吸困難,全身癱軟,失卻了對身體的控制能力。
辛辰不是頭一次碰到這種qíng形,還專門為此諮詢過醫生,此時並不驚慌,只努力集中意識,等呼吸平穩下來,先挪動自己的手臂,慢慢恢復了活動能力,再緩緩下chuáng,走到門邊,透過貓眼看外面,路非正站在門口,臉色凝重,手正再度按向門鈴。
她打開門:「什麼事?」
「怎麼這麼久不開門,也不接電話?」
「睡著了沒聽到。」她簡單地說,側身讓他進來,將電腦桌前的轉椅推給他,自己坐回到貴妃榻上,隨手拿起手機,上面有好幾個未接電話,她將陌生來電通通刪掉,然後一一回復著熟悉的號碼,「已經完成了,對,明天拿去給你看,嗯,好的,好,再見。」,「我都說過了,我不可能把她修成章子怡,她們兩個唯一的共同之處是xing別,如果想PS成明星臉,不用找我,你們自己就能做。」停一會,她不耐煩地笑:「好吧,就這樣,你自己跟她解釋。」
辛辰剛放下手機,路非卻拿出自己的手機撥號,手機在她掌中無聲閃爍起來,是個陌生號碼,他看著她:「把我的號碼存起來,別再當陌生來電刪了。」
辛辰遲疑一下,按他的話做了,然後抬頭,笑著說:「還有什麼事嗎?我還有一個活要趕著做完。」
「你這幾天是不是熬夜了?」
「沒有,一般十二點前肯定睡了。」
她的口氣若無其事,路非上下看她:「剛才又夢魘了嗎?」
辛辰笑容一僵,她知道,再怎麼裝沒事也是枉然。她怎麼可能忘記,她從14歲起第一次經歷了這個夢魘,以後就時不時會出現這樣俗稱「鬼壓身」的qíng形。而面前這人,曾經親眼看到過她被夢魘纏繞,在驚悸中掙扎。他曾經抱緊她,輕輕安慰呵哄,後來還帶她去看醫生,確定這種qíng形的原因。
當然,有了科學的解釋,其實並不可怕,只是一種睡眠癱瘓症,突然驚醒時,大腦的一部分神經中樞已經醒了,但是支配肌ròu的神經中樞還沒完全醒來,所以雖然有不舒服的感覺,卻動彈不得,可以算是一種正常的生理現象,和鬼怪無關,對身體健康也不會有什麼不良影響。
她開始定期戶外徒步、按時作息後,睡眠癱瘓症發生得比較少了,就算碰上,也沒什麼大不了,不過是靜靜等它過去。可是今天,面對他深邃鎮定的眼睛,她卻只覺得頭一次在徹底醒來以後,卻失去了行動的能力,似乎再度陷入了關於昔日的夢魘。
作者有話要說:上班了,恢復更新了謝謝留言的每一位囧,,,,發現發布會的「高cháo」這兩字被和諧了,汗,這是非常CJ的用法啊-------------------6月3日本章已修
第七章
辛辰早就認識路非。
路非是辛笛、辛辰的學長,也一直是所在小學到高中的風雲人物。他的父親並不是他引人注目的原因,畢竟他們上的學校是本地重點,除了成績優秀考試進去以外,其他孩子多半有關係或者家裡有背景,而路非的家庭十分低調,知道他父親的人並不多。
路非成績出眾自不必說,他從小開始學小提琴,同時還是省里的西洋棋少年組冠軍。他俊秀挺拔,而且從來斯文內斂,一舉一動都透著家教嚴格的影子。學校里太多因為自恃家境而驕縱的孩子,象路非這樣的學生,自然是老師的驕傲。
只是那個年齡的男孩子,很少會去注意小4歲、低好幾個年級的女孩子,哪怕她長得漂亮。
兩人正式認識,是在辛辰14歲那年的暑假。
辛辰讀小學六年級時,祖父母相繼去世了。而辛開宇所在的國企不景氣,他開始辭職下海做點小生意。他始終是個聰明卻貪玩、定不下心做事的男人,有時賺有時賠。賺錢時辛開宇是這個城市最早用上手機的那批人,還會帶女兒和侄女去市內最高級的餐館吃大餐,去商場買衣服;賠錢時辛開宇連生活費也會緊張,得他哥哥悄悄接濟。
辛辰再次在大伯的安排下,和堂姐一樣上了本市最好的中學之一。她開始長期脖子上掛鑰匙,時常會獨自在家。逢到假期,她大伯會接她過來和辛笛住,免得她一個人沒人照管,三餐只能在附近小餐館裡打發。
姐妹倆一直相處得很親密,尤其辛笛,受著母親李馨嚴格的管束,放學後按時回家,除了從小就認識的路非,並沒有特別親密的朋友玩伴。她生xing大方,也喜歡辛辰,願意把房間、零食和書通通跟堂妹分享。
路非那年高中畢業,考上了本地一所名校的國際金融專業。這時他的父親已經升到省里擔任要職,辛開明不再擔任他的秘書後,改任本市某區的領導職務,仕途也算是順利。
馬上升高三的辛笛和大多數特長突出的孩子一樣,偏科厲害,數學成績很拿不出手,雖然早就決定了參加美術聯考,但要考上好的學校,文化課分數也不能太難看。那個假期,她的朋友路非自告奮勇,來她家幫她補習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