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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40:04 作者: 青衫落拓
    旁邊一個高挑女生不依不饒趕上來和那男生先小聲後大聲地爭執起來,才算解救了她。

    那個男生自然就是戴維凡,而那個女生是他的某任女友。女生說那男生不夠重視她,男生說她控制yù太qiáng,然後女生jī毛蒜皮地舉例,戴維凡先是懶得理睬,然後則一臉不耐煩地說:「既然這麼多意見,那就分手好了。」

    辛笛看得大樂,之前她只見過路非不動聲色拒絕女同學的示意,辛辰一臉不耐煩沒好氣地打發追求她的小男生,沒想到眼前兩個大學生會這麼又無聊又幼稚地當眾上演活報劇娛樂她。

    那女生開始嚶嚶啜泣,一臉的妝頓時花了,其他同學解勸,而模特隊的領隊急得跳腳:「祖宗,趕著要上場了你們鬧這麼一出,真會砸台啊,學校和系裡領導現在全坐在台下,戴維凡,你哄哄她不行嗎?」

    戴維凡已經換好了裝,一身白色帶肩章制服款服裝勾勒出他健美英挺的身材,整個人被襯得俊美異常。他當時20歲,xing格比現在還要跩,並不買領隊的帳:「就是哄得多了慣出來的毛病,愛誰誰吧。」

    周圍同學一籌莫展,拿著衣服等著幫這女生換的辛笛早就看得不耐煩了,越眾而出,老實不客氣地說:「喂,姐姐,看你也是大好美人一個,何必為這號沙豬弄得自己難受。分手就分手,會拿分手掛嘴邊的男生根本不值得你為他哭。」

    大家沒想到這站在模特叢中嬌小得如同中學生的新生有這份膽識,不約而同大笑,有人附合:「對對對,小師妹說得有理。」,「快點洗個臉補妝是正經,馬上要到我們的節目了。」

    戴維凡好不惱火,可是他一向的宗旨是好男不和女斗,自然不會去跟個小丫頭理論,而且當時還真沒明白沙豬是什麼意思。碰到他的好友張新後,他認真請教,張新笑得打跌,告訴他,這個詞的英文是amalechauvinistpig,直譯就是大男子沙文主義的豬,簡稱沙豬,通常是女人用來罵有莫名其妙優越感、令人作嘔大男子主義的人。

    再以後,辛笛見了他沒有好臉色,他也知趣,並不去招惹這個個子小小卻嘴巴厲害的女生。

    辛笛很快在美院嶄露頭角,她美術功底紮實,畫得一手相當專業的工筆花鳥畫,國畫系的教授看了都大加讚賞,感嘆這麼好的學生為什麼進了在他們看來沒什麼技術含量的服裝設計專業。而辛笛的一件件服裝設計稿以迸髮式的速度完成,讓本系專業課老師大為傾倒,確認她是他們教過的最有才氣和潛質的新生。

    設計系和模特根本免不了打jiāo道。戴維凡無可奈何,只能由得她冷嘲熱諷,好在辛笛並不算有意刻薄,多半qíng況下都是隨口一說,然後直接忽略他。

    一直享受眾人注目的戴維凡覺得,這點小xing子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以內,而且他一向對聰明女生是寬容的,既然辛笛的才華已經被公認了,他更願意承認有才華的女孩子應該有點怪癖和特權。

    提起這件往事,辛笛笑得鬱悶全掃:「昨天還在和路非討論,是不是人都會隨時間流逝改變,終於被我發現了一個十年一點沒變的人了。」

    「娛樂了你很高興,不過沒人能十年不變,尤其在那次以後,我再也沒對誰隨口說分手了。」

    戴維凡臉上是難得的嚴肅,辛笛卻聳聳肩:「我可沒這份自信,隨口一句話就會對一個花花公子有這麼大影響。」

    「倒不全是你那句話,沒有人能一路年少輕狂下去,哪怕是你那個叔叔也一樣。」

    辛笛只能承認他的話有道理,就算是一直快樂的小叔叔辛開宇,其實也的確和從前不同了:「也對啊,辛辰跟她爸爸說,男人要麼努力賺點錢傍身,象許晉亨,玩到50多了照樣有人叫許公子,照樣可以泡李嘉欣;要麼還是得服老修身養xing,收斂著點玩心裝深沉才是正道。」

    戴維凡搖搖頭,笑道:「不是每個男人都想泡李嘉欣。另外,求求你別叫我花花公子了,別的不說,我要真是花花公子,在香港那個晚上也不至於那麼丟臉了。」

    此時他又提到那個倒霉的晚上,兩人的視線相碰,都不大自在地移開。辛笛卻沒心思生氣了,畢竟眼前這人還是有可取之處的,他寬容隨和,也開得起玩笑,至於那晚,她再度聳肩,決定不去想了:「得了,我們忘了那事吧。我先進去,不然他們該來找我了。什麼時候設計人員能蒙皇恩浩dàng特許,不用再參與這類應酬就好了。」

    她掩住嘴打個呵欠,起身走了。戴維凡這時才發現,她穿的短款旗袍看似簡單,但背後居然有一片大膽的蕾絲縷空設計,隱約露著雪白的肌膚,他qíng不自禁想起那晚手撫在上面的觸感,開始盤算,如果認真追求辛笛,能有幾分希望。

    戴維凡頭次發現,他一點把握也沒有。

    隔了幾天,戴維凡回公司,碰到來jiāo設計稿的辛辰。

    辛辰經常過來,和公司上上下下員工都相熟,她正和幾個文案、策劃講剛才到某個婚紗攝影工作室時碰到的笑話:「那孩子完成的那個寫真簡直毫無瑕疵,就是怎麼看都有點彆扭,叫一幫人圍著看問題在哪,也沒看出所以然來,結果公司做衛生的大姐探頭瞟了一眼,冷不丁說:這姑娘看著跟仙女一樣,可是怎麼沒有肚臍眼?原來他處理得順了手,把人家那個部位當疤痕給PS掉了。」

    幾個人全被逗得放聲大笑,戴維凡笑著說:「辛辰,你還在接那幾家婚紗攝影的人像處理嗎?」

    「為生活所迫呀,反正做那個不用費腦筋,當是調劑。」辛辰笑著將設計稿jiāo給他,「戴總,請過目指示。」

    戴維凡和張新開的這間廣告公司規模並不大,接到業務後有時會根據客戶的要求,將一部分專業化程度較高或者具有難度的工作分包出去,而辛辰和他們有長期合作。這次是給一家新開張的公司做LOGO,辛辰提jiāo了兩份方案。她的設計一向做得利落簡潔,從來不拖拉,深得好評。

    戴維凡點頭認可:「辛辰,還有一個畫冊的圖片要修,要得比較急,你有空接嗎?」

    他調原始圖片給她看,辛辰皺眉:「又是這個模特,真受不了她,長得是還不錯,可實在挑剔得有些過份,回回非得把她PS成芭比娃娃,比例完全失真了,她才開心。」

    「這次她沒發言權,畫冊直接由廠家定稿,他們的審美還算正常。」

    辛辰點頭:「那行。」

    戴維凡jiāo代詳細要求,她一一記下,用移動硬碟COPY了原始圖片,收拾好背包:「這個LOGO有要修改的地方你通知我。我先走了。」

    「等等,辛辰。」

    辛辰探詢地看向他,他卻有點難以啟齒了,他和辛辰認識的時間也不算短,可從來只是工作往來,這女孩子看著隨和,開起玩笑來笑得好象沒心沒肺,然而外熱內冷,笑意只停留在面孔上,與人總有距離感,跟她堂姐辛笛外冷內熱的xing格倒真是截然不同。他只能擺下手:「算了,沒事了,這個畫冊你抓緊著點。」

    第六章

    辛辰仰頭,看向自己住的房子,她那個陽台此時綠意盎然、花團錦簇,和鄰居封閉嚴實、或者堆滿雜物的陽台完全不同。

    她窩在家中趕了幾天工,完成了手頭必須最先jiāo的工作,去廣告公司jiāo差以後,找家餐館叫了個海帶排骨湯和一份米飯作為午餐,吃完後再去超市買了一些宅在家裡必備的食品,懶洋洋走回家,這才發現,今天不大尋常。

    本來悶熱yīn沉的下午,宿舍區沒多少人在外面晃。但現在到處聚集了三三兩兩的鄰居,正在指點牆上新張貼的拆遷通知書,同時議論紛紛。

    這處居民區處於鬧市huáng金地段,建築老舊,幾年前就被列入規劃紅線,傳出拆遷的風聲,也陸續見過測量人員拿著儀器設備做測繪,但都不了了之。不少人仍抱著同樣心理,但有消息靈通人士已經開始略帶點神秘地發布獨家消息了:「據說深圳那邊的一個大集團拿下這片地作購物廣場和寫字樓,這次是來真的了。」接下來自然是相互打聽拆遷補償、安置去向之類。

    辛辰對這些並沒什麼興趣,那天她說不記得自己在這住了多久,話一出口,就不免有些自嘲,因為時間其實很清晰,她從出生就住這裡,到現在整整25年了。

    這裡是辛辰祖父母的宿舍,兩位老人先後去世後,辛開明不顧妻子的反對,放棄了繼承權,同時要求他弟弟辛開宇也放棄,將房子寫到辛辰名下:「如果你做生意賺到錢,自然還能給你女兒更多,但這房子先寫到你女兒名下,算是給她一個最基本的東西,也省你一賠錢,弄得你女兒連存身的地方都沒有。」

    辛開宇知道大哥不信任自己,點頭同意,一同去辦理了手續。

    才12歲的辛辰從此成了有產者,雖然只是兩居室的老舊宿舍。她當時對這個舉動完全沒有概念,可是後來她理解了大伯的一片苦心,不能不感激他。

    每當辛笛對辛辰說起喜歡她的爸爸辛開宇,她就有矛盾的感覺,當然,她是愛她爸爸的,那樣快樂、不給女兒壓力的父親,從小到大甚至沒對她發過怒,盡力嬌慣她的小脾氣,她怎麼會不愛。

    然而辛開宇同時也是一個讓他自己生活得快樂且沒有壓力的男人。他會安排女兒在附近小餐館掛帳,等他月底統一來結,因為他根本不會做飯也沒這個時間;他會很晚回家,完全不像其他家長那樣輔導功課、檢查作業;就算不出差,他有時也會夜不歸家,只打電話囑咐她睡覺關好門窗;他半夜會接一個電話就匆匆出去,而打電話的不問可知是女人。

    他曾經帶女人回家過,儘管那漂亮阿姨一來就整理房間打掃衛生並開始做飯,表現得十分賢淑。但辛辰並不覺得房間整潔了,餐桌上有熱騰騰的飯菜算是一個家庭秩序正常的體現。從小到大,有太多女人呵哄過她,給她織毛衣、織帽子、做好吃的,而一旦和她爸爸分了手,她們就消失了。

    她理所當然地並不喜歡這新來的一個,吃完飯就不客氣地跟她說:「你怎麼還不回家?」

    漂亮阿姨不免尷尬,辛開宇表現得無所謂,只笑著讓女兒趕緊回房間做作業。可是辛辰沒這麼好打發,她當著兩個人的面打電話給她大伯辛開明。小孩子在某些方面有最準確的直覺,她知道大媽算不上喜歡自己,而大伯則疼自己不下於疼辛笛。

    辛開宇一向縱容辛辰的小xing子,聽她對著電話跟大伯撒嬌說爸爸又帶陌生阿姨回來了,晚上也不肯走,妨礙她做作業。他並不發火,只苦笑一下,摸下女兒的頭:「乖寶貝,別鬧了,我送阿姨回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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