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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9:22 作者: 寐語者
看過的小說都聊完之後,我們把彼此都最喜歡的金庸小說,讀了又讀,談論每一個細節,互相提問,遊戲般的挖空心思,把書里字句旮旯都翻了,非要想出幾個刁鑽問題,以考倒對方為樂趣。這樣的討論,漸漸從小說qíng節,上升到對歷史、哲學、人xing的探討。
那時的探討不免幼稚,卻是兩個懵懂少年在真正享受著思想自由碰撞的快樂。
隨著話題的深度漸增,求知yù隨困惑增長,我們在無意識中拓開著眼界和思維,大量地查閱資料,大量地思辨和討論……大篇大篇的通信,最多時寫滿了十頁信紙。
不管課業有多繁重,半夜熄了燈,我打著手電,躲在被子裡也要回信。
三年高中,我們的信攢了一大口袋,隨便抽一封來看,都忍不住要笑出聲。
真正見面反而很少,有次周末趁著回家,我們相約見面,在初中校門口,相隔許久,小傑還是那麼黑黑瘦瘦,笑容靦腆。我們互相打量,笑嘻嘻開玩笑,沿著大街溜溜達達走著、聊著,話題無邊無際,有一搭沒一搭。小傑突然說,你知道嗎,那些信我都攢起來了,好大一袋。我說,一樣啊,你的每一封信都在,當然要攢起來。
他站住,回過頭看我,那一刻笑得很燦爛,眼鏡下的大眼睛亮閃閃的。
我也突然很感動,想想幾年時間飛快溜走,攢下的信已經那麼多,我們都已經做了那麼久的朋友,久得像有一輩子了。小傑笑著說,要保存好喔,以後誰要是出名了,就把這些信出版成書信集,到時讀這些信的人,不知笑成什麼樣。我說去你的,誰要出名啊。
他偏頭看著我說,誰知道呢,你寫作文這麼好,以後說不定會是一個作家。
我哈哈大笑。
高中三年就在一封封書信記載的歡笑煩惱里過去了,單純的少年時代也過去了……那些夏日知了吵吵鬧鬧的午後,窗外的梧桐樹,綠得涼悠悠,教室頂上的吊扇搖搖晃晃,黑板上粉筆的印子還留著上一堂課的數學方程式,生物老師卻在展示著他的糙履蟲圖片……
我進入了大學時光,小傑繼續無所事事地悠閒生活。
我一頭扎進大學的圖書館,開始讀教授們列出的長長書單,迷上在影視課上放映的文藝電影。我想分享自己在讀的書給小傑一起看,他一聽外國作者那麼長一串名字就提不起興趣。
他也推薦他在玩的遊戲,讓我一起打遊戲,那個時候網絡剛剛興起,遊戲開始顛覆世界。
我哪裡有時間去玩遊戲,看書都看不過來,緊接著大三開始實習便是邁入社會的開端。
和小傑的通信漸漸變少,內容漸漸變短,終於有一天,提筆覺得乏味,不知可以說什麼。我的生活,他的生活,似乎各在一個星球。
幾年間,我們一起讀了那麼多書,那些嬉笑怒罵,針鋒相對,字裡行間建立起來的友qíng,純粹得像書里的世界,天馬行空,高來高去,一旦落到現實里,卻讓人無所適從。
聯繫自然而然荒疏下去,即使有了網絡,有了Email和QQ,我們每天上QQ都能看見對方在線,卻沒有什麼可聊的話題,他的回答似乎永遠都是,等一下,我在打遊戲。
過了好久,有一天,他突然說要來學校看看我。
我在校門口等他,他遠遠走來,懶懶散散的樣子,穿件格子襯衣,模樣一點沒有變化,還是那個初中男孩。
他看著我,很錯愕,好像看見另一個人。
我只是留長了頭髮,化了淡妝,穿著裙子和帶一點高跟的鞋子,這是一個初入職場的實習生很平常的打扮。
坐在一條長石凳上聊天,對面是修建於民國時期的老教學樓,第一任校長的雕像掩映在樹叢間,小傑望著這些,神往地說,你們學校很美啊。我問他要不要逛逛。他搖頭,想想又說,如果可以,你幫我從圖書館借點書來看看吧。
他從未這樣生分客氣地和我說過話。
我問他想看什麼類型的書。
他似乎被這個問題問住,怔了一會兒,說我也不知道要看什麼,很久沒有看書了,突然不想打遊戲,就來看看你,看到你又覺得想看書了。你在看什麼,看完就借我隨便看看吧。
那天他心不在焉地,時不時沉默,沒待多久就說還有事要走了。
我想著,下次吧,反正還要幫他借書。
互道再見時,我們還是一樣大大咧咧揮揮手,都笑嘻嘻的,卻像有一個聲音,隔在中間小聲地嘆了口氣。
有些改變,不可逆轉,無從挽留。
在圖書館找了幾本或許他感興趣的書,發信息問他幾時來拿,他說過幾天吧。
這一過,到現在已經十年,我們沒有再見過面。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失去聯繫的,起初只是淡了聯繫,偶爾問候,漸漸連偶爾的惦記也被一天天高速變化的生活沖淡。總是在高節奏的生活中,從住處到工作,從郵箱到手機號,變動更新如家常便飯。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生活節奏越來越快,從一個國家到另一個國家,行走的路越來越遠。
那些遺落在路上的時光,某一天想起回頭去找找,早已不在。
我們爭先恐後地改變,生怕被這個善變的時代丟下。
那些手牽手,同路而行,一起走過時光的小夥伴們,每到一個分路口,各有各的方向,總不能牽著小手走完所有的路----記得幼兒園時,老師帶小朋友們出去玩,用一條長長的huáng色帶子把排成隊的小朋友拴成一隊,一個接一個,誰也不會走丟。
可人生是一場自由奔跑。
有人快,有人慢,有人左轉,有人右拐,跑著跑著小夥伴們就跑丟了。
一年年的時光流去,不會刻意想起,也從來沒有忘記……就像和小傑的那些信件,多少年沒有打開來看,一直在那個口袋裡,不用真的打開,也還是記得那些深夜拿著手電筒寫信的快樂。
小夥伴們,如今,你們一個個奔跑在哪裡呢?
此刻身邊,和我們一起跑著的人,也是在從前一個個不同的路口,切換了方向,偶然或是必然與我們相逢,跑在了同一條路上。於是我們繼續奔跑,結伴或獨自,相逢又道別。
再見,那些註定不會再相逢的小夥伴們。
即使不再相逢,我們說過悄悄話,有過小秘密,熊孩子們的快樂時光,少年的煩惱青chūn,這些時光里真正的寶藏,不會被偷走,永遠永遠都是我們的。
第十六章曾經愛過這些人----80女花痴筆記
2014年的chūn節,似乎大家都在談論一個來自星星的「叫shòu」。連我遠在義大利,從來不看韓劇,也被微博里舖天蓋地刷屏,刷到對「叫shòu」不能和女神接吻這種細節都知道了。
然後,某天我看見一條微博圈我,是個讀者,說她在百度百科上搜索「薛晉銘」這個詞條被震驚了。我一好奇也去搜,這個名字是我長篇小說《衣香鬢影》三部曲里一個迷倒諸多女讀者的人物。百度百科他的詞條一看,不知是誰,把六十多萬字書中關於他的正面、側面描寫,各種細節,全部挑出來編輯成了人物檔案,考據推斷出了他的生平、愛好、經歷、親緣關係……
談戀愛,對男朋友也沒有這麼熱烈和上心吧。
誰沒有愛過一些來自二次元的男人呢。
愛能跨越時空、種族、xing別界限,跨越一下次元也很正常。
以前這叫花痴,現在叫「我是某某的腦殘粉」。
還在小學的時候,班上女生就幾乎個個都有一本秘密的小筆記本,抄滿了某個明星的檔案資料、歌詞,貼滿花花綠綠的明星不gān膠貼紙。90後不知見沒見過那種不gān膠,那個不gān膠的年代,沒有明星微博,明星也不會和粉絲互動,一個個都遙遠得真的像天邊的星星,能得到一張印著他劇照的不gān膠貼紙,就能讓粉絲幸福陶醉好久。哦,那時的粉絲還叫作追星族。嚴格來說,追星族追的是現實中的明星,更多時候,我們追逐的星在另一個次元,是書里劇里的角色。
在那幸福的腦殘粉時代,我也曾經愛過這些人----
《倚天屠龍記》的楊逍
《大時代》的丁孝蟹
《包青天》的展昭
這三位並列為我初中時代的三座大山,不,是三座奧林匹斯山上的男神。
前兩位都同樣是迷倒了天下女子,卻愛上一個把他往死里整的女人。所以他們只能負盡天下人,卻被一人負。這種角色設定,就奔著一個nüè字。qíng深不壽,qiáng極則rǔ,他們都是一個江湖、一個時代的極端qiáng人,然後絕望痴心地一頭扎進愛qíng,被自己的深qíng溺死在悲劇命運里,敲碎一地女人心。
展護衛在劇中談過幾次戀愛,都不得善終,最終命運不是和錦毛鼠去相愛相殺,就是和開封府里的男人們去相濡以沫……不知道說他什麼好,反正吧,那一身黑衣清俊,紅衣制服誘惑,時不時受個傷,中個毒,吐個血,蒼白個臉的展護衛,無論擱在當年還是現在,都是尤物。
另一個尤物,走出了反深qíng的另類路線。他也總是很深qíng,卻是跟不同的女人深qíng,上一集還在和鹽幫幫主海誓山盟,下一集你還在為程幫主的「從此蕭郎是路人」而心痛,他已經一轉身去和那個要殺他報仇的俠女擁抱滾huáng沙了……對,他就是那個比清宮戲裡什麼阿哥皇帝都早火好多年的四爺,乾隆啊。
劍眉星目,風流倜儻,這八個字,的確是為鄭少秋度身定製的。
美人如玉劍如虹,也是為他的角色度身定製的。
「聞君有白玉美人,妙手雕成,極具妍態,今夜吾當踏月來取,君素雅達,諒不至令吾徒勞而返。」----比《戲說乾隆》早很多年的《楚留香》,同樣的臉,同樣的俊美倜儻,無論書中角色還是劇中扮相,都是一代巔峰。
倜儻是不受年齡限制的一種氣質,六十歲也有六十歲的倜儻。
看前幾年秋官演唱會上,舉手投足仍倜儻。
與張天愛一段對唱之後,王子裝扮的秋官親吻了張天愛公主的手背,已不年輕的公主笑對已不年輕的王子,柔柔說:「謝謝你,讓我做一回你的公主,你永遠是我的王子。」
《決戰玄武門》這部更早的戲,經典之處,還不是港劇huáng金時代的苗僑偉、湯鎮業、huáng日華、翁美玲同台飆戲,而是又美又nüè的劇qíng,永不落伍的角色配置,簡直是喪心病狂地要擊碎觀眾的心----苗僑偉的秦王李世民,英俊雍容狠辣;湯鎮業的李元吉,俊美yīn毒變態;huáng日華的江豐,江湖diǎo絲奮鬥勵志模範。三人同搶一個痴qíng哀怨苦戀薄倖秦王李世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