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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9:14 作者: 墨舞碧歌/畢歌
    坤的聲音從背後焦急傳來。

    她只好站住,隨他進了去。

    莊海冰站在chuáng側,紀敘梵本閉著眼,聽到動靜猛地睜開眼,一臉胡楂一臉憔悴

    的,卻看到比他更蒼白難看的蘇晨。

    她滿臉淚痕,他心裡頓時便狠狠一抽,忍著麻醉過後的劇痛,用力往前探身.\n

    柔聲道:「蘇晨,你過來我這裡。」

    他這一動,扯到手上正吊著的點滴針頭,手背一下溢出一片紅液。

    眾人一驚,莊海冰趕緊替他扶好針頭,用膠布貼好,蘇晨點點頭,立刻走到身邊,在chuáng沿坐了下來。

    」怎麼哭了,我不是沒事嗎?別哭了,傷也不重。「

    那有些蹩腳的謊言說得急了,低聲咳嗽起來,他卻仍伸手去替她抹去眼底的濕痕,而後扣住她背脊想將她擁進懷裡。

    他右手吊這點滴,用的是左手,卻一聲悶哼,並沒成功,他盯著左手看了好一陣子,蘇晨定睛看著,他對著她輕輕笑著,鎮靜的眼裡看不出任何悲傷,只有他一貫深雋沉思的神色。

    他驟然悄悄緊握成拳的右手和上面再次溢出的血水,卻讓蘇晨幾乎心碎。

    醫生必定已將qíng況告訴他了吧。

    她方才本來想先不要將這事告訴他,卻又想,他哪麼驕傲一個人,未必願意他們隱瞞著他,越晚知道,對他的打擊越大。

    她主動依進他的懷裡。

    明明是自己想要的,溫暖入懷,紀敘梵卻是一震,心下又怒又心疼,怒自己,心疼她,他是半個廢人了,她如今這樣順從,是同qíng他,可憐他?

    」我知道蘇晨為什麼哭,莊海冰欺負她。「

    一聲低哼,打破這片並不安寧的甜蜜。

    方琪跳了出來,蕭坤和莊海冰本打算悄悄走出去,這時,莊海冰一愣,直直地立在門口,紀敘梵臉色一沉,冷冷道:」海冰,若你看中我們之間的關係,也請對蘇晨尊重點。「

    莊海冰苦笑,他再怎麼怨恨蘇晨,卻無法放開和紀敘梵之間亦主亦兄弟的感qíng。

    他終是低下一頭驕傲:「夫人,是海冰冒犯了。」

    蘇晨阻止不及方琪的頑皮,不覺歉疚,見狀連忙搖頭,眼看紀敘梵還是黑

    著臉,又一按他肩膀。方琪有些唏瑟地吐吐舌,先行出了去。蕭、莊二人也連

    忙出去。

    室內只剩下兩人,反而一下變得有些古怪。

    紀敘梵按了按右手有些鬆掉的針頭,不動聲色將她鬆開。

    蘇晨卻是讀懂了,他不想抱她,她心裡百般滋味,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好,最

    後低聲笑笑道:「好好養著,會好起來的。」

    「嗯。」

    紀敘梵淡淡應了聲,語氣透出絲冷漠。

    蘇晨咬緊牙,低頭盯著chuáng單,好久,終於道:」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

    了,我爸爸的事,謝謝你了,你的恩qíng,我會記住。。。我出去幫你找一朝夏小姐

    吧。」

    紀敘梵聽她這樣說話,愣了半晌,他怕從她眼中看到同qíng,卻又想聽她對他

    說,你幫了我爸爸,我願意留下來。

    他平生決斷,在此時竟只能自我摒棄,只能不說什麼,等她宣判,等她說話。

    畢竟,他的左手,醫生說再也不能恢復。

    他的驕傲不允許他接受她的同qíng,他覺得再也配不上她,心裡卻又有個聲音叫

    囂著,就這樣留下她。

    但他沒想到,她會這麼迫不及待便要離開,仿佛他醒了,她就再也不欠他。

    是,這幾槍是自願挨的,他從沒想過讓她欠他。

    可是,她真沒有一絲不合?

    他們之間.\n連生死也牽絆不了,也永不可能再來了嗎?

    他怒急,看她要起身,便要扯掉手上針頭.\n去拉她。這時門外有人敲門,蘇晨

    一怔,他將她拉坐下來,冷冷道:「請進。「

    進來的是凌未行,他看了看二人jiāo握的手,微微一定,隨即別開目光,神色卻

    是一片澄澈:「梵,你見好些了吧。蘇晨父親的事,未免生變,若你們二人放心.\n

    我打算和莊霈揚親自過去一趟,儘快將錢取了,將人贖回來再說。」

    蘇晨用力點點頭,紀敘梵鉤鉤唇:「你來辦這事,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他這話也是說得一片自在磊落,很是坦誠。

    「謝謝信任,」凌未行頷首,又看二人一眼,淡淡笑道,「其他的事,待你出

    院再說,好好保重吧,兄弟。」

    他說著開門出去。他一身風塵僕僕而來,又一身風塵僕僕離去。

    蘇晨不覺盯著輕輕關上的門板失神,這一生,她註定對不起他。

    這麼好的人。

    蘇晨一眼,對紀敘梵來說,就像被當頭澆了盆冷水。

    這裡有她合不得的人,不過已再不是他。

    他該怎麼做?

    他已是個殘廢,也許最好的選擇就是……放手。

    在鬼門關上走了一圈,人真的會看透許多東西,包括所謂愛qíng。

    所以她瀕臨生死之後,不再愛他。

    而方才在手術中,他總保有一絲清醒意識,他告誡著自己,絕不能死。

    他死了,她的父親誰來救?他死了,以後誰照顧她?

    他醒來後,醫生半玩笑般告訴他,他的求生意志頑qiáng得有些可怕,本來以為

    他無非兩種結果,一是死亡,一是併發症,要將養很長一段時間,而非手術翌日

    就醒來。

    可是,他忘了,她再也不需要他。

    她早已不是當年在櫻花樹下纏著他喊哥哥的小女孩,也不是倔qiáng卻深愛他的

    女人。

    是嫌棄他的殘疾,還是真對行動了深刻的感qíng?

    如果,這一扇門外面有她的幸福,那麼放手吧,讓她幸福吧。

    如果很愛一個人,也許不是可以生死相許,也不是相伴一生的承諾和心qíng,而

    是成全。

    她對他還有些同qíng的,他自嘲~笑,漠視著傷口和心一瞬迸裂開來,驀然

    淡道:「你回去吧。我們之間……到此為止,我從此再不糾纏你,你也不要來

    找我。」

    蘇晨想過很多次,眼前這個男人會怎麼跟她說他們之間的事。

    卻沒想到是這樣。

    他毫不遲疑的態度讓她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她扶著chuáng檐方才站了

    起來。

    她飛快開門,離開了這家讓她覺得窒息的病房。

    門一合上,紀敘梵已拔掉自己手上針頭,但他走到門邊,卻站了一陣子才打開

    門。也許是一兩分鐘,也許是十多分鐘,等到他再也抑制不住,猛地開門,赤腳奔

    出的時候,走廊里哪裡還有她的身影?

    他想,若是她還在這裡徘徊,他一定不顧一切將她抱進懷裡。

    夏靜寧正好捧著一束香水百合回來,看他出來,驚道:「梵……你這是做什

    麼?我扶你回去躺著。」

    「我不是讓你回去嗎?你回來做什麼?」紀敘梵卻毫不留qíng地扔掉了她送進他

    懷中的鮮花,也避開了她的攙扶,qíng願láng狽地扶著牆壁,支撐著身體。

    夏靜寧想起一刻鐘前,病房裡他冷漠的逐客令。

    他說:「寧,你的威脅已經解除。你回去吧,以後請不要在我和蘇晨的生活里

    出現。」

    她當時也是驚得愣在他chuáng前:「你用自己的命來救我,現在卻趕我走?」

    紀敘梵道:「是,我沒辦法看著你在我面前出事,無論我怎麼恨你,但我曾那

    麼愛你,我認識了你這麼多年。你的命更是蘇晨用她和我們孩子的xing命救的。最重

    要的,弘挾你進來之前,坤叔說了一句,教堂附近沒法藏人,那些人似乎早便埋伏

    在學校里。能做到這點,只有一個可能,我的人里有jian細,所以他們預先便知道我

    們的行動,但卻不知道藏寶點,不能貿然胡來。」

    」原來,哈里德和你言和,你問他一句,問他還有什麼話要說是那個意思。若

    是那些人是哈里德的人,他會將他們叫出來。他說沒有,你便明白了,那些是弘的

    人。你知道,弘不可能這樣放過你喜歡的人,不會放過蘇晨,可他們在暗,你怕他

    們會突然發難,搶蘇晨的盒子,所以你讓蘇晨將盒子給你,不僅因為我,還為了

    她,你怕她會有危險……」

    她說著聲音顫抖,再也說不下去,定定看著他,一雙美麗的眸子溢出的不僅是

    淚水,還有痛苦。

    一旁莊海冰和蕭坤jiāo換了個眼色,都從對方眼中讀出震驚的信息。

    原來,紀敘梵走向紀敘弘的時候,就做好了兩敗俱傷的準備。

    她一剎那隻覺得天大的諷刺,奔出了病房,旦儘管終放不下他:

    她在醫院附近的花店買大束他喜歡的花回來,她想告訴他.\n她願意和蘇晨一起

    愛他,他卻拒絕了。

    當日,蘇晨將死的時候,她知道,他心裡再也不只有她一個,可她再難受也告

    訴自己,不要絕望。這一刻,看著他一臉冷硬,像最鋒利的刀子一般,但他凝著遠

    方的目光,卻那麼溫柔,就像很多年前他看著她一樣……

    「寧,有些事qíng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她一陣耳鳴,兩限昏黑,突然明白了什麼叫絕望,什麼叫生不如死。

    一個結束的開始

    接著,兩年多的時間像水汽蒸發、像雪飄一樣過去。

    寧遙再次入冬。

    對很多人來說,兩年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平凡的生活繼續著,對一些人來

    說,卻徹底改變了人生。而對蘇晨來說,這兩年也發生了幾件大事。

    她終於見到了親生父親蘇玉涵,她生了場大病,她找了新工作。

    她甚至沒有去參加紀敘梵在英國開辦的音樂學院的開學典禮。

    蘇玉涵過去了,因著莊霈揚的關係,連方琪也去了。

    很有趣的是,莊霈揚和紀敘梵算是不打不相識,一場因緣際會兩人倒成了莫逆

    之jiāo。

    凌未行也去了。

    琪琪說,他們在英國紀敘梵的莊園裡聚了一回,可惜她沒有過來。

    他們在壁爐火光前,喝著酒,還說起關於他們這些人的愛恨qíng仇。

    蘇晨想起方琪說話時的調皮,似乎他們之間的事,不過是別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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