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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9:14 作者: 墨舞碧歌/畢歌
    「那關他什麼事?他跑去那裡gān什麼?他不是在中國嗎?」蘇晨喃喃道:「我不明白,我聽不懂。」

    「我也不明白。」方琪老實道,一張小臉淨是迷惘和不解。

    「你父親家裡是瓊川的大戶,家境殷實,他順理成章做了留洋學生,畢業以後他在多個國家輾轉,本意是遊歷,但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加入了那個臨時政府,成為他們的一員。」

    「蘇小姐,你父親是個好人,也是個有魄力的男人。」莊霈楊突然出聲,語氣有幾分惋惜,「他也許是想幫那些長期受壓迫的人做些事。可惜,這代價卻也大了。」

    「代價?」蘇晨閉了閉眼睛,苦笑,到現在,她還覺得這是一個其他人的故事,那個人其實與她半點關係也沒有----因為,這件事qíng聽起來,那麼的荒唐,那麼的不真實。

    「拋妻棄女的代價?他為什麼要假死?」她低低道,語氣里卻有絲壓抑的歇斯底理。

    紀敘梵微嘆,又輕聲道:「蘇晨,你父親為臨時政府辦事,你知道他的身份意味著什麼嗎?」

    車子突然變得寂靜。

    「間諜。」

    終於,莊海冰微微皺眉,打破了這片沉默。

    紀敘梵甚至沒有給任何時間她去消化那兩個字,已經接著說下去。

    「沒有武裝,根本不可能推翻原來的政府。蘇晨,獨立需要什麼,不必我說,你應該知道。」

    方琪咬著唇,聲音有點囈糊不清,「需要什麼?」

    「琪琪,是錢。」蘇晨苦笑,「他們需要一筆錢,很大的一筆錢,甚至那是個你我都無法想像的天文數字。」

    「你父親正是保管這筆錢的人。」紀敘梵道:「當時武裝政府瘋狂掃壓國內的反聲,臨時政府面臨著解散的危險,他們把由國民籌集起來的那筆巨大財富jiāo付給你父親,你父親就和我老師還有其他一些人設法把這筆財寶秘密運到了中國。」

    「沒有人知道這筆財富到底是什麼,更沒有人知道他把它們藏到了什麼地方。他和臨時政府的人保持著最緊密的聯繫,除此,他回國以後仍然當他的蘇家公子,直至他無意中看到了你媽媽。」

    「還記得你伯父說過嗎?你媽媽是一個迷人的女子,你父親讓家裡向你外公提了親,當時你媽媽的戀人卻是你現在的爸爸,可是你奶奶反對,你外公財迷心竅,你媽媽在種種打擊之下,最終嫁給了你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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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一下車好嗎。」.

    蘇晨的聲音很輕,車裡的人一怔,紀敘梵已對張凡說:「停車。」

    方琪看到蘇晨從車內快步走了出去,正要跟出去,莊霈揚按住她的頭,她怒道:「放手。」

    莊霈揚低聲道:「這個時候,紀敘梵去比你適合。」

    「嗯。」方琪一怔,輕輕應了一聲,望向窗外各。

    前面的人越走越快,紀敘梵本來隨她步伐,不徐不疾在後面跟著,這時迅速跟了上去。

    已近瓊川,這裡是一片林子。蘇晨剛走進樹林,就覺得臂上一緊,她轉過身,紀敘梵微微皺眉看著她。

    蘇晨抿了抿唇,低笑道:「我覺得我的人生真是他媽的一塌糊塗。」

    紀敘梵眸光濃灼,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道:「對不起。」

    蘇晨一怔,淡淡道:「為什麼?因為把我帶了回來?」

    紀敘梵道:「那要讓你失望了,我從沒對這事歉疚過。只是你父親的事,告訴你的時機,是我錯了。鄹」

    「都無所謂了。」蘇晨自嘲一笑,「莊海冰他們本來就知道,在我面前再多聽一次又怎樣,我管不住自己,更制止不了別人的想法,在我還沒出生之前,已註定我的人生是一團糟。」

    「你說時機不對,其實什麼時機都不對,如果那個男人真是我的父親,從他假死那一刻開始,時機已經不對。」蘇晨攤攤手,笑道:「我是個自私的人,不懂他那樣憫天憐人的襟懷,我只要小家的幸福。貝瑾死得慘,她本來可以不用死的。」

    紀敘梵眉頭一深,手上用力把她抱進懷裡,「你心裡難受。」

    蘇晨想將他推開,他的氣息卻深深包圍著她,讓她失去力量。她與他就像兩條打了死結的線。愛恨早已經難說,解不開,惟有剪斷,死了。何況她這時確實難受,她伏在他肩上,試圖感受來自他手臂上越來越緊的力量,讓她緊繃的身體可以慢慢放鬆下來。

    她用力看向前方濃郁的樹木,卻視線模糊,她被他固定在懷裡,她無法看到背後,也看不清前路。

    閉了閉眼,她終於道:「你繼續說。」

    紀敘梵的聲音傳來,「你問,我說。」

    「問?」蘇晨一愣,良久,才道:「我無法想像有關那個男人的事qíng,他的故事對我來說就像一場夢,我不知道我想聽什麼,更不知道要問什麼。」

    紀敘梵微微嘆了口氣,「我把你父親的故事說完吧,你也好聽聽你母親的事qíng,還有......我和你之間最開始的淵源。」

    「我也不懂貝瑾。」蘇晨笑了笑,隨即噤聲,她聽出自己語氣里那份淒涼,那時在瓊川得悉身世,對貝瑾的感qíng一直複雜,不知道為什麼,這時她心裡突然開始心疼那那個女子。

    「蘇晨,你母親比我母親好,她其實很好。」

    耳邊聲音低沉,蘇晨微怔,竟不知道如何接口,只聽得紀敘梵道:「你父親愛你母親,而你母親嫁給了你父親以後,慢慢也愛上了他。」

    蘇晨一震,「他們之間......怎麼可能?我媽媽不是一直愛著我現在的爸爸嗎?」

    「你父親叫蘇玉涵,是真正的大戶公子,長相英俊,學識廣博,加之他深愛你母親,百般愛護,你母親會愛上他並不奇怪。就像你伯父蘇翎說的,你現在的爸爸蘇翔充其量不過是個逃兵,並不值得去愛,想來你母親對他的感qíng早已在她被父迫嫁而蘇翔卻沒有勇氣帶她離開的時候磨光。」

    是啊,要有多執迷才能去愛這樣一個男人,蘇翔並不值得。蘇晨心裡一澀。

    紀敘梵頓了一下,看她沒有出聲,也沒有bī她,續道:「在我老師被催眠後的講敘中,婚後那一年對蘇玉涵和貝瑾來說都是幸福的。」

    蘇晨低聲道:「可是,有了可是。」

    「嗯。」紀敘梵撫了撫她的發,「蘇玉涵秘密藏著的財寶,還是被那國家的機關人員密查出來了。他是個聰明的人,也許早已嗅到風聲。在和貝瑾結婚前,他的私生活其實一向檢點,婚後對貝瑾感qíng愈深,更沒有任何緋聞傳出,你還記得你伯父說----」

    蘇晨微微急促地打斷了他,「蘇翎說,他私生活複雜,在外面有女人。」

    紀敘梵淡淡道:「都是假的罷。為了不讓家族和貝瑾受到牽連,他那時必定已經想好假死的方法。他怕貝瑾傷心,有意在外面找女人做了戲。」

    蘇晨慘澹一笑,「這方法並不偉大。」

    紀敘梵沒有出聲,好一會,才道:「如果是我,我也會這麼做。」

    蘇晨一愣,隨即側過頭。

    紀敘梵一向睿敏,這時卻摸不出半點她的喜怒褒貶,突然聽得蘇晨道:「如果蘇玉涵......他真的這麼做,那我母親確實是愛上了他吧。」

    不愛他,蘇玉涵也不必花心思去做那件難說對錯的事。

    紀敘梵點點頭,「所以,他假死以後,你母親傷心之極,卻也再一次心死。那時,蘇翔又找上她,想和她複合,你母親沒有答應,而不久之後,蘇翔娶了妻。你伯父蘇翎就是在那個婚宴上看到你母親,與所有人一樣,他以為你母親還愛著蘇翔,實際上......」

    「實際上,那天,貝瑾在人群里看著蘇翔,只覺得他好笑吧。」蘇晨低低一笑,心裡的淒意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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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敘梵像知道她的想法,將她抱得更緊。.

    蘇晨輕輕嗅著他的氣息,低聲道:「我知道她苦,如果她沒有嫁給我伯父就好......」

    紀敘梵沒有回答,蘇晨也不以為意,雖然她明顯感到他環著她的手在微微顫抖,雖有些奇怪,但沒有問。

    紀敘梵卻將她微微拉開,雙手握上她的肩。他手上的熱力從她肩膀傳來,蘇晨心裡一緊,又微微側過頭各。

    紀敘梵卻伸手勾住她的下巴,深黑的眼裡有抹迫視的意味。

    「紀敘梵......」蘇晨不安,喚了一聲,又覺得不妥,住了口。

    「也許她以為那是忘掉蘇玉涵的最好的方法吧。」紀敘梵突然淡淡道。

    他的語氣和眸光落差太大,那深灼的目光qiáng烈的壓迫感讓蘇晨惶慌,她提高聲音道:「我和我媽媽不同,行也不是蘇翎,我知道自己要什麼。」

    紀敘梵緊緊看著她,「你和貝瑾一樣。」

    蘇晨一怒,想掙開,他卻不讓。她被他qiáng行帶回寧遙,現在又為蘇玉涵和貝瑾的事彷徨迷茫,她一直用盡力氣去壓抑心傷,那關於她的和她父母的,此刻種種終被他的態度激了出來,但卻無法擺脫他桎梏在她身上的力量,悲憤之處,她眼眶盡濕。也是這一瞬間,她看到他眼裡一閃而過的悲慟,他幾乎陷進她臂里的手讓她有種感覺,他確實願意付出他的所有,只要她要,只要她還能留在他身邊鄹。

    推拒的手慢慢變得無力,她咬了咬牙,低聲道:「故事不是還沒有講完嗎?為什麼蘇玉涵還要回來?」

    紀敘梵盯著她看了很久,才淡淡應了一聲,道:「很簡單,他終究舍不下貝瑾。」

    心qíng仍然激dàng起伏,但後面的事qíng蘇晨還是能慢慢梳理出來,蘇玉涵既然回來找貝瑾,貝瑾必定知道了他的事,在嫁給蘇翎一年之後......qíng何以堪,卻qíng不自禁。所以,他們有了她。

    貝瑾也必定在和她現在的爸爸蘇翔發生關係之前已經知道自己懷孕的事,所以臨死前才會阻止蘇翎蘇翔二人去做鑑定,除非他們無法確定,否則不論蘇翎和蘇翔都絕不會收養她。

    蘇翎曾許下諾言,除非貝瑾願意,否則絕不碰她,但後來摘星湖邊看到蘇翔和她苟且,蘇翎也毀了承諾。

    除去貝瑾,沒有人知道那是誰的孩子。蘇玉涵是個有擔當的男人,他既舍不下貝瑾,回來找她,若他知道貝瑾有了身孕,真的就能再次舍下她暗暗離開?貝瑾呢?為什麼又還會和蘇翔發生關係?

    一股尖銳卻不可調息的痛壓得她幾乎透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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