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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9:14 作者: 墨舞碧歌/畢歌
甚至說不上萍水之逢,看著他靜靜吞咽著零碎髒掉的食物,她的心卻很疼。
於是,從那晚起,她會來這裡赴一個一個人的約會。帶上薄被,放下食物。
運氣好的時候,會聽到他的琴聲。技法高明,卻安靜而悲傷。
很多天後,他們之間有了第一句話。
黑暗中,他道:「你的日子似乎並不好,食物很糟糕。」
她羞澀一笑,她的生活費不寬餘。
翌日為他帶來了豐盛的晚餐。
只是,他卻沒有碰那些食物。
聽著他的琴,她的話也漸漸多起來。她會揀一些日間發生過的有趣事qíng和他說。
他並不搭理她。
只是,感覺告訴她,他有在聽。
於是,她開始說一些讓他離開的話。
今晚,他卻先她說出,他不願意她再來。
正文Chapter128凝塵成憶(1)
終於,她走到他身邊。
他躺在椅子上,一動也不動。漆黑里,模糊一團。
他睡著了嗎。
她遲疑了一下,伸出手去碰觸他。
指尖傳來的觸感,該是頭髮。絲絲縷縷,很柔軟,只是,他仍舊沒有動。
她咬著唇,手撫上他的臉,那上面覆著一張木面具。
不期然想起一句話,好奇心害死貓。
手指摩挲了數下,終究沒有再下一步動作。
不因害怕,只為尊重。
嘆了口氣,指緩緩撤下,他卻突地坐起來,大掌一翻,把她的五指緊緊制錮在手心。
她嚇了一跳,掙紮起來,卻掙不動半分。
他冷笑道:「不是想看麼?為什麼不看了?」
「放開我。」她低聲道,「看不看,你管我。」
他笑得越發疏冷,手探進她的衣服里,指尖划過她的肌膚。
她一駭,身子顫抖,手奮力去推他。
「你該一早就有這個認知。」他冷聲道著,卻放開了她。
她後退了數步,驚疑的看向他。
一角光亮被打開。他手裡拿著她的照明手電,她一直帶在身上,只是並不曾打開過。他卻知道。
怔愣間,她也第一次看清眼前男子的模樣。
說是模樣,也許並不正確,他臉上仍覆著簡陋的木面具。
他身材高大,身上衣裳破損厲害,灰濛濛一片,夾集著的還有暗紅一片的血跡,斑斑駁駁,有的地方甚至已凝成黑色。
她怔怔看著他,再次忘記了害怕。
「不是想看麼。」他重複著剛才的話,不同的是話里yīn冷嘲弄之感厚重,在這個深夜的幽暗空間裡教人不寒而慄。
緊接著,她驚呼了一聲,為他瞬間抹去面具,四目相對。
幽幽的微光中,他的臉溝溝道道如丘壑,血痕縱橫jiāo錯,皮ròu翻綻,有的地方結了深重的黑痂,除去一雙眸子及眼廓四周,整個臉上幾乎找不出一塊完整的皮膚。
這張臉醜陋得駭人。
她死死掩住自己的嘴。
他冷冷一笑。眼神瞭然也蔑然。
光亮驟熄,緊跟手電落地的沉悶回音。
當她再次把手電打開,教堂已沒有了他的蹤影,仿佛,從未曾出現過一般。
往後數天,月到中夜,星河寂靜,她仍舊拎著食物,帶著被子來到這個地方。
不同的是,空dàng的教堂里,再沒了幽深悲涼的琴聲。
翌日過來,保溫瓶子仍是滿滿的,被子也沒有了那微弱的溫度。
我站在黑暗中,站在虛空里,看她執拗地穿梭日月。
直至那個深夜,讓一切改變。
正文Chapter129凝塵成憶(2)
我站在黑暗中,站在虛空里,看她執拗地穿梭日月。
直至那個深夜,讓一切改變。
那個漆黑的夜裡,她發現了他。
他蜷著肢體,臥倒在鋼琴榻下,身子熱燙的嚇人。
她大吃一驚,用盡所有力氣,勉力撐起了他的身子,一步一步向門口走去。
只差數步。
卻聽得尖利一聲斷喊,「教堂里有東西。」
她一驚,攙著他,急急而行。
然而,不過片末,進來時留了一隙的大門,即啪的一聲緊緊閉上。
隔絕了所有希望。
她輕輕放下他,跑到大門前,推門,呼喚,可是破了手指,啞了嗓子,也無濟。
門在外面被鎖上了。
她伸手到褲子口袋裡,手機沒有帶,無法呼救。
憂傷地看著地上的他,末了,吃力地把高大沉重的他攙扶到椅子上。
伸手試了試他的體溫,心下一片惶然。不過才幾天,他是怎麼又惹上了這一身嚴重的創口?傷要立刻處理,體溫要降,可怎麼消得這漫漫長夜?
我站在教堂的角落裡,亦憂傷的看著她。
四年後的蘇晨,站在那個叫回憶的fèng隙里看著四年前的蘇晨在黑暗中哀哀流淚。
終於,她想了想,跑到了十字架前,那裡有數個瓶子供養著一些鮮花。
「聖水一借,得罪了。」她仰望十字架上受難的基督,把鮮花統統摘掉,抱了一堆瓶子,踱回他身邊。
他微咪了眼,不置一詞地看著她。
她一咬牙,褪下了外衣,疊成一團,從瓶子裡醮了些水,輕搵在他額上。
他怔然,目光深邃,看她黑暗中僅著內衣,肌膚luǒ露如雪。
她沒顧得上他的打量,埋頭,動作不停,擦拭著他的全身。
長發滑下耳懸,絲絲縷縷,輕打在他胸膛上。終於,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她一愣,溫聲道:「不怕,沒事的,你一定不會有事的,等到天亮就好。你看,主在看著我們呢。他會庇佑你。」
他淡淡笑了,道:「你信這個麼?」
她微微一笑,扭頭看著空中,道:「原是不信,只是今晚,我信。不管祂是誰。」
他又是一怔,手繞上她垂下的發,低聲道:「再低一點。」
她俯下身子,疑慮地看向他。
他笑,扯動了傷口,微皺了眉,把髮絲輕輕別回她耳後。
她突然恍悟起什麼,低頭看看自己幾近*****的身子,臉上一熱,忙不迭站了起來,稍退了一步。
耳邊傳來他低沉的聲音:「剛才如果你立刻放下我,你尚有機會出去,為什麼?」
她抿唇道:「沒想過。」
以為她會說不會拋下你之類的話語,她說『沒想過』。
她甚至不曾思量,這走出去的機會。
他唇邊的笑一下凝固了。
不久,他的意識開始陷入模糊,她咬著唇,緊緊握著他的手,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他口中低喃著什麼,側了頭,面具滑下,醜陋若鬼。
她心裡一疼,如此美麗的琴聲,如此醜陋的臉。
把臉貼近他的,她聽清了他的呢喃。他冷。
不是沒有猶豫的,最後她還是做了。
脫了身上僅餘的衣服,展開薄被,把他抱進懷裡,用那個最俗套的方法,給了他一夜溫暖。
時空之外,和茵教堂里的他的琴聲一換,變得急遽。
然後,鏡頭一幕幕快閃而過。
寧大禮拜堂里,天明後,他醒來,默默看了尚在熟睡中的她良久,目光慢慢變得深沉,堅定,把被子覆到她身上。
那以後的數個夜晚,他仍是消失了蹤影。
當又一個晚上來臨,她再見到他時,他臉上的面具仍在,不同的是,他換了一身衣衫,雪白無暇。
漆黑的夜裡,禮拜堂的大門微微dòng開,就著摘星湖上一池閃爍的星。他專注的彈奏著,為她。
她的手撫上琴鍵。
「你想學?」
「嗯。」
「為什麼?」
「就想,你教不教。」
「教,以酬一季的相伴。」
少女的祈禱,月光曲,星空,帕格尼尼,一曲又一曲,琴聲在在她手上生澀,他手上嫻雅,在二人手上圓滿。
他的事qíng,他絕口不提,她亦不問。可是,她知道,有什麼在他身上改變。
我掩著嘴,看那段歲月神秘如詩絢麗如畫。
櫻花樹那個男子,為他的愛人彈奏一曲愛上寧靜海;摘星湖畔的這個男人,為她彈奏過一曲帕格尼尼,時光倒流七十年。
鏡頭,不斷電閃而過。
三月後的那個晚上,當她滿心喜悅的來赴這個夏末的約會,卻驚呆了。
他一身鮮紅倒在血泊中。俗套俗套,可是為何這麼悲傷。
不知為何,那一刻,她腦海里閃過那個聽了無數遍的童話。
森林中,公主咽下毒蘋果,她的七個朋友悲哀地說,這次,我們再也救不活她了。
這次,她還救得活他嗎?
他幾乎是撐著一口氣等的她到來,蜿蜒的血跡,從教堂門口到鋼琴。
他昏迷前只留下一句話。
「不能讓別人知道。」
她含淚點頭。這一刻,她無比清楚知道,有人要取他xing命!
那一晚,她找了她最信任的朋友,方琪。
方琪與她幫會裡的幾名兄弟,把他秘密地送到了道上的一個醫生手裡。
她,獨自一人,擦拭gān淨教堂里外的所有血跡。
醫生告訴她,他的內腑傷勢嚴重,其中腎臟已完全壞死。
在對他的來歷與親人無從蹊考的qíng況下,再沒有任何猶豫,她做了測試,----然後是手術。
那場手術,至於他,出奇的成功。
至於她,卻是出乎意料的引起了併發症。
而最奇怪的是,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卻身在瓊川的醫院。她明明是在寧遙做的手術。
手術後,他,那個屬於她的幽靈再次消失了蹤影。
她問方琪,方琪卻說不知道他到了哪裡去。
只是在瓊川的醫院裡,她卻見到了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