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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8:00 作者: 明曉溪
    東浩雪雙手托住小臉趴在chuáng邊,大眼睛忽閃忽閃,望望風澗澈,又望望明曉溪,奇怪地說:

    「咦,你們兩個好怪呀,明姐姐你一直削蘋果都不說話,臉色臭臭的,澈哥哥你的眼睛又好象長在明姐姐臉上一樣,都不會看看別的地方,也不說話。我今天不漂亮嗎?不可愛嗎?為什麼沒有人理我呢?」

    明曉溪理她了,抬頭白她一眼,然後低頭繼續削蘋果。

    風澗澈清亮的眼睛透出笑意:「小雪,不要打擾曉溪,你看她把蘋果削得多好。」

    蘋果皮長長的,細細的,薄薄的,蜿蜒拖到地上,象一條紅紅的彩帶。

    明曉溪得意地笑:「厲害吧,我的刀功天下無雙,如果現在是古代,我一定是名滿天下的女俠。」

    「呵呵,對,對,」東浩雪捧場地笑,「不過,明姐姐,你為什麼一定要把皮削那麼薄呢?為了練功夫嗎?」

    「笨蛋,」明曉溪的眉毛皺成一團,「你知不知道一隻這麼好吃的蘋果是要用很多錢來買的,自然要把皮削得越薄越好,這樣才不會làng費嘛。」

    東浩雪疑惑了:「一隻蘋果都怕làng費?神那,你究竟過得是什麼樣的生活,你是不是很缺錢,我可以……」

    可怕的目光!

    東浩雪怯怯扭過頭,不敢看她,gān笑兩聲:「呵呵……啊!」

    她驚喜地大叫:「哥!你來啦!」太好了,終於來個人能轉移大家注意力。

    果然是東浩男,他英挺俊朗的身上帶著種風塵僕僕的疲倦,象是剛下飛機。

    他徑直走到風澗澈chuáng邊:「qíng況怎樣?」

    風澗澈微笑:「好多了,已經沒什麼大礙,再過幾天就可以下地走動了。」

    東浩男看向他的右臂:「胳膊呢,怎樣?」

    「可以輕微活動,」風澗澈略微彎彎右手手指,「不很靈活,但相信會越來越好。」

    東浩男吐出一口氣,坐倒在旁邊的沙發上:「那就好,你不知道前段日子你讓人多擔心,還以為你的胳膊真的不行了。我在紐約只聽說有好轉,又不曉得到底qíng況怎樣,總不安心。」

    「哈,老哥,我原來一直以為你沒心沒肺,冷血無qíng,澈哥哥出事以後我才曉得,原來你也是很熱血的嘛,連在紐約都一兩天一個電話,」東浩雪笑嘻嘻,「我決定對你重新評價,加分!」

    明曉溪削下最後一寸皮,將蘋果拋給沙發中的東浩男:「好,那這個蘋果就送給熱血的東寺學長!」

    東浩男輕鬆接住,咬上一大口:「好吃!」

    那邊,東浩雪繼續自言自語:「bào躁的老哥也是有感qíng的,那最冷漠無qíng的就是牧哥哥了……」

    「小雪,流冰是有事在忙,給我打過電話。」風澗澈打斷她,有些擔憂地看著突然顯得忙亂起來的明曉溪。

    「是哦,忙,忙得連幾分鐘的時間都沒有。」東浩雪不滿意地嘀咕,牧哥哥自打接手烈炎堂就好象變成另外一個人了似的。

    東浩男吃蘋果的動作停下來,若有所思:「流冰應該不是那樣的人,我聽到外間似乎有傳聞……」

    他看一下又開始削蘋果的明曉溪,沒有說下去。

    這時,門被推開了,進來一群人。

    冷漠的修斯大夫走在最前面,緊隨偏後的是表qíng嚴肅的風勇司,然後是萊曼大夫和護士谷木靜,走在最後面的是憔悴虛弱的風夫人。

    明曉溪和東浩雪站起身來:「伯父、伯母好。」

    風勇司對沙發中懶洋洋的東浩男點頭示意,風夫人卻神qíng恍惚。

    修斯大夫一言不發地查看風澗澈chuáng尾的病歷記錄,從胸前取下一隻筆,刷刷幾行字飛快寫下,眼睛從始至終沒有看過房裡的其他人。

    風勇司忍耐地問:「修斯大夫,澈兒現在的qíng況究竟怎樣?」

    修斯大夫把筆重新cha回胸前的口袋裡,不耐煩地淡淡說:「很好。」

    狂喜掠過他深不見底的眼眸:「哦,那你的意思是,澈兒的右手可以完全恢復了?!他還可以象以前一樣彈鋼琴,畫畫?」

    一聲冷笑從修斯薄薄的嘴唇逸出:「原來你在做夢。」

    風勇司臉色巨變,其他的人也立時神經緊繃。

    「你……你什麼意思?澈兒的手不可能跟以前一模一樣了嗎?」風夫人撲上去死死抓住修斯的衣服,雙手不停顫抖。

    修斯一把扯下她的手,甩在一邊,譏諷地說:「病人的右臂神經嚴重受損斷裂,雖然我已經將其接續,但是能夠恢復一些基本的功能、完成日常的吃飯穿衣就已經很值得慶幸了,不要太過貪心。」

    屋內空氣凝固如死,只有風澗澈如常淡然平靜。

    風勇司眼角下的肌ròu開始抽搐:「修……修斯大夫,請你再為他開刀,再做多少次手術都沒關係,但是,一定要讓他的手變得和從前一樣靈活。」

    修斯冷笑不語。

    萊曼大夫沉吟地說:「可不可以再想些辦法……」

    修斯目光凌厲,語氣嘲弄:「醫生只醫病,不醫命,他的手永遠不可能完全恢復。如果不是我來給他開刀,他的手連一點知覺都不會有,知足吧。」

    風勇司滿額是汗:「我……我可以給你很多錢,你說吧,你究竟要多少……」

    「錢?!」修斯好象聽到世界上最大的笑話,「我會為了錢來到這裡?如果不是……」他的眼睛忽然找到明曉溪,迸出一股濃濃的恨意,使她不寒而慄。

    萊曼大夫和谷木靜都知道,修斯在醫學界的聲譽之高已幾近神人,不知有多少達官顯貴拿出金山銀山請他出診,可他卻偏偏xing喜幽靜,世上沒有幾個人能找到他的行蹤。而這次,修斯卻自動現身為風澗澈開刀,處處透出古怪。

    風勇司無論如何接受不了這個現實。

    他憤怒地大喊,雙臂惱恨地揮動:「難道,他就真的從此再也無法開鋼琴演奏會,開畫展?難道他從此就變成一個廢物不成?那他還有什麼用?!」

    風澗澈還在微笑,雙唇卻漸漸蒼白。

    風夫人已完全崩潰,她眼神狂亂,歇斯底里地撲上風勇司,瘋狂地抓打他:「你這個畜生!都是你做的孽害了我的澈兒,你還敢侮rǔ他?!我殺了你!你死了老天爺就不會懲罰澈兒了!」

    風勇司揪住瘋狂的風夫人的頭髮,狠狠往後扯,劈手兩個火辣的耳光:「賤女人!都是你養出來的蠢貨,竟然會蠢到為別人去擋槍!現在成了個廢物!沒用的東西!」

    東浩男怒不可遏,bào喝一聲:「風勇司,你住手!」

    風夫人臉上凸起鮮紅的掌印,唇角滲出一抹血絲,頭髮凌亂,表qíng瘋狂,她好象絲毫不覺得痛,張大嘴一口咬上風勇司的胳膊,狂叫:「我咬死你!魔鬼!把我的澈兒還給我!!」

    「你瘋了!」風勇司吃痛地怒吼,「來人吶,把這個瘋女人關起來!」

    屋外衝進幾個保鏢模樣的大漢,七手八腳制服了口中狂罵不休痴狂yù顛的風夫人,拖著她就往外拉。

    病房中,chuáng頭純潔的百合尤自靜靜綻放,渾然不知這世間發生了什麼。

    明曉溪臉上血色全無,嘴唇輕輕顫抖;東浩雪張大了嘴,驚得雙眼圓睜,不知所措;修斯雙臂環抱胸前,嘴角含著冷笑;萊曼大夫和谷木靜早已完全呆掉,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qíng。

    百合花被風chuī動,搖曳美麗,卻比不過它旁邊那人雪山一般清遠的面容。

    風澗澈煞白如雪,眸黑如星,聲音清冷如冰:

    「放開我的母親。」

    他的話音並不高,卻字字如冰箭,she破每一個人的心。

    風勇司怔住,慢慢回頭,看向那個從不用他cao心、從不給他找麻煩、一直優秀出色的兒子,仿佛這是他第一次打量風澗澈,眉間卻漸漸皺起,神qíng明顯不豫。

    大漢們等待他的吩咐。

    風勇司不再理睬風澗澈,手一揮:「把她拖走。」

    風夫人又象一條狗一樣被人拖動。

    「放開她!」

    東浩男站在門口,濃眉含威,氣勢如虎,bī得眾大漢行動僵滯,不知所措。

    風勇司眼睛猛眯,打量這個首富的繼承人。

    「浩男,這是我們的家務事,似乎不用你cha手。」

    東浩男挑唇嘲弄地笑:「放開她,否則,我保證今天的事一定會成為明天各大報紙的頭號醜聞。」

    風勇司眼下的肌ròu又開始抽搐,他目光yīn森地盯了東浩男一陣,終於面色鐵青地在大漢們簇擁下離去,丟下了已近虛脫神智痴狂的風夫人。

    ******

    醫院長長的走廊。

    空空dàngdàng,怪異地寂靜,平日裡來來往往或憂傷或期待的人們,似乎被蒸發一樣,突兀地都消失了。

    長長的走廊上,只有明曉溪一個人在走,靜得可以清晰聽見她每一個腳步聲。

    寂靜的走廊,顯得特別長,仿佛永遠也走不到頭。

    一個金髮男子站在醫院的庭院裡,夕陽照在他身上,有一片暈紅,卻沒有絲毫暖意,反而有種驚心動魄的冷。

    他望向遠處的明曉溪,面容冷漠。

    「修斯大夫,你有話對我說嗎?」明曉溪來到他面前,仰起臉靜靜看他。

    修斯點起一隻煙,噴出濃霧。

    「你就是牧流冰的女人?」

    她一怔,沒想到聽到的會是這樣一個問題。

    「我是明曉溪,是牧流冰的朋友。」

    「好,那你告訴牧流冰,風澗澈的手不可能完全恢復,我做不到。」香菸優雅地夾在修斯指尖,「世界上沒有一個人能還給他原來的那隻手。」

    明曉溪沉默。

    夕陽的暈紅投she在她小巧的臉龐上,綻放出晶瑩的光輝,有種讓人屏息的華彩。

    她開口說話,語氣堅定,沒有一絲脆弱:

    「生命是一個奇蹟。」

    「奇蹟不會出現在絕望的地方。」

    星眸燃燒如熊熊烈火。

    「會有奇蹟的。如果奇蹟不自己出現,那麼我就去把它揪出來;如果它還不出來,那麼我就自己去創造一個奇蹟。」

    夕陽西下,淡紅的暈彩把明曉溪嬌小的身軀柔柔裹住,仿佛那種光華是自她的體內迸she出的。

    恍惚間,修斯神為之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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