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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7:15 作者: 明曉溪
    醫院裡到處是人。

    被艷陽曬得滿頭是汗,百糙跑進醫院的大門,來不及去等電梯,她一路跑上樓梯。醫院長長的走廊,她避閃開病人和醫護人員,按照亦楓告訴她的病房號,緊張地一扇扇病房門看過去----

    應該就是這間!

    「啪」,病房門從裡面打開。

    一位衣著gān淨、身材略瘦的中年女人端著臉盆從裡面走出來,看到百糙,她和善地問:

    「你是……」

    「我是松柏道館的戚百糙,若白是我師兄。」百糙緊張地說。

    「哦,你是若白的師妹,快進去吧,若白就在裡面,」中年女人溫聲對裡面喊,「若白啊,你師妹來了!」

    病房裡一共有三張病chuáng。

    兩張chuáng上有病人,一張病chuáng空著,狹窄的空地處擺著一些家屬看護的椅凳。一走進去,百糙就看到了若白。他背對著門口,守在左邊那張病chuáng邊,凝神看著輸液管里點滴的速度。

    聽到媽媽的招呼聲。

    若白站起來,向百糙的方向轉過身。百糙睜大眼睛,緊緊地盯住他,他瘦了很多,但並沒有病容,懸在嗓子眼的那顆心終於緩緩放了下去。

    「你怎麼來了?」

    若白皺眉。

    百糙咬住嘴唇,她沉默地盯著地面,既不回答他,也不再看他。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若白媽媽責備了若白一句,又友善地對百糙說,「快坐下歇會兒,看這天熱的,若白,倒杯水給你師妹。姑娘,你先坐會兒啊,我去把臉盆里的水倒了就回來。」

    「我去。」

    還沒等若白媽媽反應過來,百糙接過她手裡的臉盆已經出去了。

    一口水也不喝,什麼水果都不吃,在知道若白爸爸的病qíng已經控制住,再有幾天就可以徹底康復出院之後,百糙沉默地gān起活兒來。她仔細地用抹布清潔病房,從窗台,到地面,從病chuáng的欄杆,到凳子的凳腳,她小心翼翼地擦著,不dàng起一絲灰塵,抹布擦幾下就清洗了再來擦。

    「哎呀,真gān淨。」

    主任醫生巡房的時候,不住讚嘆,告訴跟隨著的其他大夫和實習醫生們說,這樣gān淨的病房環境才最有利於病人身體的恢復。

    窗台亮晶晶。

    地板亮晶晶。

    陪護家屬的凳子的四條凳腳也亮晶晶。

    跟隨在主任醫生的身旁,初原看到百糙正埋頭地擦拭一隻臉盆,似乎也一定要將它擦得亮晶晶。

    走到百糙身邊,初原說:

    「你知道了。」

    抬頭看到他,微怔了一下之後,百糙繼續悶頭擦臉盆。

    「對不起。」

    初原對她說,他並不想隱瞞她關於若白父親的事qíng,但是若白讓他一定不要告訴她,怕影響她複習考試。

    「沒有。」

    百糙搖搖頭。

    跟若白jiāo代了幾句關於他父親的病qíng和治療方案,主任醫生又率著眾醫生去下一間病房。百糙依然沉默著繼續打掃屋內的衛生,暖壺亮晶晶,水杯亮晶晶,拿起洗gān淨的抹布,她又開始擦窗玻璃。

    「姑娘,別做這些了,快歇歇吧。」

    若白的媽媽不好意思地再次說。

    「跟我出去。」

    一把抓過她手中的抹布,若白拉住她的手肘,將她拉出病房,一路拉到走廊盡頭的露台上,皺眉問她:

    「你來有什麼事?」

    百糙悶聲不吭地從隨身的包包里拿出一疊試卷。

    語文的試卷、數學的試卷、英語的試卷,她把所有的試卷統統掏出來,遞到他面前。

    翻了翻那些試卷,若白的眉心舒展開,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欣慰,聲音也輕和了很多。

    「第幾名?」

    「全年級第四。」

    「嗯,」若白點頭,唇角極淡的笑意如雪山上一朵淺色的冰蓮,「既然考試結束了,訓練就要開始抓緊,我已經把訓練計劃告訴亦楓,最近幾天由他……」

    頓了頓。

    看她始終沉默不語,若白皺起眉心。

    「你發什麼脾氣?」

    緊緊咬住嘴唇,百糙抬起頭看著他,眼底有cháo濕的淚意,聲音卻硬硬的:「為什麼不告訴我?」

    吸一口氣,她壓下聲音中的哽咽。

    「所有你想讓我做到的事qíng,我從來都是拼盡全力去做,不管多難,一定會去做到。可是,你知道嗎?並不是因為你是我的師兄,我就必須要聽你所有的命令。我聽,是因為我知道你不僅僅是把我當成師妹,更把我當成親人和朋友,你所有命令我去做的事qíng,都是為了我好。所以,不管你說什麼,我都聽。」

    「可是,我很難過……」

    淚意洶湧著想衝出她的眼眶。

    「你需要幫助的時候,卻什麼也不跟我說。若白師兄,是你覺得我根本幫不上忙,還是你覺得有些事根本沒有必要告訴不相gān的人?」

    「說什麼傻話!」

    看到她眼圈紅得像小兔子一樣,偏偏又極力克制著不讓淚水流出來,若白忍不住伸手將她摟進懷中,讓自己胸前的衣服吸走她的淚。

    「我可以幫忙的!」被他摟住,她的聲音變得悶悶的,但倔qiáng依舊,「真的,我可以幫忙的!你看,我至少可以打掃衛生,我還可以做飯、送飯、洗衣服……」

    有水痕濕濕地透過他的襯衣,涼涼的,又熱熱的。

    「我一個人就足夠,」假裝不知道她的淚水,若白淡聲說,「何必影響你複習考試。」

    「就算我來幫忙,也不會影響我的考試!」從他的懷中掙扎出來,百糙臉上還隱約有淚痕,「難道,若白師兄對我這麼沒有信心嗎?既然我答應了你,這次期末考試要考進前十名,就一定能做到,不管遇到什麼qíng況!」

    「夠了。」

    若白打斷她,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鐘,然後轉身離開露台。百糙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心裡還是很難過。

    夏日的陽光里,若白的背影挺拔清秀,走到露台的台階上,他的腳步停了停,聲音自風中傳過來:

    「知道了,下次再有類似的事qíng,會告訴你。」

    期末考試結束,暑假正式開始!

    百糙每天都早早起chuáng,先把道館的衛生做完,就急忙去菜市場買最新鮮的ròu和菜,燉好湯,做好飯菜,送到醫院。曉螢陪她去過幾次,然後因為和其他同學約了逛街什麼的,每次待的時間都不長。

    百糙常常在病房見到初原和亦楓。

    因為在病房待得久了,她跟若白的父母越來越熟悉。若白的父親比較沉默寡言,母親卻是很隨和,愛聊家常。

    「若白小時候,鄰居家的大哥哥去練了跆拳道,他見了很喜歡,就跟那個大哥哥學。過了一陣子,大哥哥打不過若白了,就帶他去了道館,對,就是松柏道館。喻館主見了若白,問若白要不要練跆拳道。」

    若白媽媽邊削蘋果,邊慢悠悠地跟百糙說。

    「若白搖頭說,不要。這孩子,從小就懂事,那時候因為爺爺奶奶身體不好,看病花了很多錢,家裡很窮,還欠了債,拿不起去道館學跆拳道的錢。他就沒跟我們說,每天偷偷爬到松柏道館的圍牆上,偷看人家練功。」

    百糙聽呆了。

    「喻館主知道若白每天偷看,但是從來沒有趕他走。就這樣過了半年,有一次道館裡小弟子們比賽,也拉若白一起比。結果,若白每一場都贏了。」

    若白媽媽笑得一臉幸福。

    「喻館主找到我們,我們才知道這回事。我們去問若白,他想不想學,如果想學,就算借錢,我們也送他去。他還是說不想。唉,這孩子,有時候懂事得讓我們心疼,小小的年紀,從來沒說過喜歡什麼玩具喜歡什麼糖果讓我們買,我們真是對不起他……」

    病chuáng上的若白爸爸拍拍若白媽媽的肩膀,若白媽媽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擦掉眼角的淚水。

    「就是從那時候,我和他爸決定為了若白也要努力工作,多賺錢,不能讓他將來還吃苦。我們開始做點小生意,經常出去進貨,後來又到了大城市去做生意,唉,現在想想,那時候反而又讓若白經常一個人孤零零的,真是對不起他……」

    「……多虧了喻館主心善,每次我們不在岸陽,他就把若白帶到松柏道館,照顧若白,教若白跆拳道。後來若白住在松柏道館的時間越來越長,我們有時候一年也回不來一兩次。前兩年,我們想把若白接走,讓他跟我們一起生活,但是若白卻說他不想走。」

    若白媽媽嘆口氣。

    「做人要知恩圖報,喻館主對若白那麼好,也該是若白回報松柏道館的時候了。而且,若白那麼喜歡跆拳道……他這孩子,跟他爺爺一樣,固執,喜歡什麼都是一輩子的事qíng。雖然他嘴上不說,可是我和他爸都知道,跆拳道是他的命,他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成為全國冠軍,甚至成為世界冠軍。」

    若白媽媽忽然渴望地看著百糙,問「對了,若白現在跆拳道練得怎麼樣了?我們問他,他從來不說。他參加過一些國內的比賽,現在能參加國際比賽了嗎?」

    百糙心內沉沉的。

    事實上,她正想去問若白。

    昨晚曉螢說,她和同學看電影的時候碰到了沈檸教練,問起一星期後去韓國昌海道館的事qíng,需要準備什麼衣服之類的。結果,沈檸教練卻無意中說起來,因為若白家裡有事,去不了韓國,所以將若白從名單上劃下來了

    「阿姨,」百糙想再確認一下,「叔叔是明天出院,對嗎?」

    「對,明天上午出院。」雖然有點奇怪百糙忽然將話題轉到這裡,若白媽媽還是回答說。

    「出院以後,叔叔還需要在岸陽再調養一段時間身體,是嗎?」

    「不是,醫生說他已經完全康復了。唉,你也知道,其實前天就能出院了,但是若白不放心,非要讓多住院兩天再觀察下。明天休息一天,後天我們就回去了,家裡那攤生意不能一直丟著不管。」

    「若白師兄要和你們一起回去嗎?」

    「不啊。回去我們也是各地跑,若白幫不上什麼忙,而且他暑假還有幾份工要打。唉,我們現在賺了些錢,可以幫他拿學費和生活費出來,可是他就是不要,硬要讓我們自己留著,」若白媽媽又抹眼淚,「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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