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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6:33 作者: 樂小米
青城苦澀的笑,從心裡一直蔓延到嘴角,她回抱著阮姨因大火的摧殘佝僂著的身體,把頭輕輕靠在她的肩膀上,小鹿回來了。
阮姨的身體一陣細微的抖。
青城可以不介意別人的漠視,但她從來沒漠視過自己的兩個夢,一個是在二十歲前一定要見到小鹿;另一個就是,一定要治好阮姨的病,讓她恢復語言能力。如今,第一個夢想似乎實現了。
舞台拼命閃耀的燈光中,瘋狂的音樂節拍中,她的眼睛晶亮如星。直到陸彥蠻橫的將她從領舞台上拉下來。他的手像鐵一般烙住她的皮膚,陸彥不是晉尚,能夠容忍,他說,青城,你做什麼不好?你做這個!我以為她們騙人,沒想到是真的?
青城眼神瑟瑟的望著陸彥,在晉尚面前,她可以目空一切,所有的行為她都能解釋為生存的道理。面對陸彥她不會,她只擔心他看不起她,就像那些女孩子一樣看低了她。
陸彥把一件外套罩在她身上,頭也不回的走開,整個夏季的夜的黑,就這樣肆無忌憚的全部籠罩在青城細小的肩膀上……
晉尚知道陸彥的存在,是從蓮花男子的桃色流言中得知的。晉尚不相信那些詆毀,他眼中,青城總該是個有度的女孩子。
青城三天沒來學校,蓮花車在門外等了三天,也在周圍的酒吧舞廳轉了三個夜。晉尚見到陸彥,在校門口。
他徑直走到陸彥車前,你去過她加嗎?
陸彥搖頭,我惹她生氣了。我找不到她。
晉尚將陸彥帶到青城家,敲了許久,阮姨開門,陸彥吃驚的後退了半步,嘴唇不停的顫抖。阮姨看到陸彥時,先是愣住,然後閃身,讓他們進門。
青城躺在chuáng上,高燒不斷,原本溫潤飽滿的嘴唇gān裂出條條血口子,額頭上臉上布滿了擦傷。昏睡中不斷夢囈著,小鹿,小鹿,我把事qíng弄糟了。
晉尚跟陸彥解釋,小鹿是她的好朋友,七年前離開了這座城市,青城說,每年在穀雨過後,她就會天天給小鹿打電話,小鹿會給她出主意的,讓她更好的生活。
陸彥的鼻翼抖動起來,他就是青城的小鹿,獨一無二的小鹿,只是,這七年,他和青城根本沒有哪怕一根電話線的聯繫。或許青城一直生活在一個童年的夢裡。夢裡,他是她童年所有的記憶,他給她支撐;他的名字和他留下的影子,就像一個夥伴一樣,存在她臆想的世界裡。在那個世界裡,她一邊恥笑著自己,一邊頑qiáng的活著。
陸彥輕輕握著青城的手,毛毛,你沒弄糟,真沒有。說這話時,眼淚安靜的流動,血液一般灼熱一般疼痛。
立秋阮姨
青城眉心的結漸漸的淡下來,陸彥把她送到醫院。阮姨一直在她身邊,叨念不停,毛毛,毛毛,你冷嗎?晉尚知道因為那場大火過度驚嚇,她暫時語言失常,只是,他不理解,為什麼她獨獨會這句?這個疑問,他從沒問青城,怕傷害她。青城說過,夏季是惟一屬於女孩子的季節,可這個世界,似乎沒有一個季節屬於青城。哪怕她和所有女孩子一樣明亮一樣渴望。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一個東西屬於青城的話,恐怕只有記憶中的小鹿。
青城出院,陸彥開車接她。他說,青城,從今天起,你只負責好好讀書,我會賺錢,我會養你。
青城望著他,眼神冷冽,如同兩道鮮艷的傷口,明媚而憂傷。她說,陸彥,謝謝你。
青城依舊去那些酒吧,背著陸彥,像一朵盛極yù謝的花朵,肆無忌憚的開放。晉尚默默跟在她身後,她跑完最後一場時,都會從購物機上買一聽啤酒。晉尚在她身邊,看著她束起的發,卻看不清她憂傷的眼。
回家路上,她就對晉尚笑,很明媚的笑,然後哭,很傷心的哭。晉尚知道她難過,卻不知道她為什麼難過,兩個少年,在初秋的夜空下,是那樣孤單,那樣無助。
半夜回家,阮姨聽著她的腳步,在青城拿鑰匙前,把門打開。她給青城端熱水,為她將頭髮散開,jīng心梳理,在青城年輕的臉上尋找自己的年輕。
每當夜色這般美好,有種晶瑩總在她們眼中動dàng,久久。
願望總是美好,現實總是殘酷。青城並沒有來得及將阮姨的病治好,阮姨就從十七樓墜下身亡。只流下一封遺書。
彼時,陸彥出差在外。
晉尚面前,青城狠狠的哭,她說,晉尚,我不是個孝順的女兒!我是混蛋!
晉尚說,好青城,別哭。
青城說,晉尚,你知道嗎?她是我親媽!七年,我卻沒喊過她一聲。你說的對,我不是人,我虛榮!我怕別人知道我有一個這樣醜陋的母親。
晉尚說,青城,別說了。
青城哭,晉尚你知不知道,她為什麼燒成那樣?就為了我!火苗在她皮膚上滋滋的燒,她沉悶的哭,但她還是死死用身體護著我,安慰我,晉尚你知道嗎?她總說「毛毛,毛毛,你冷不冷?」,就是那場火中,她思維混亂一直重複的話。可我……卻怕別人笑話,到處撒謊,我說她是我父親的qíng婦,我詆毀她,只為了不讓別人笑話我有這樣丑的媽!晉尚,晉尚,我是混蛋啊……
白露傾城
青城再也沒有去那些酒吧。安靜得像一片秋天的葉子。她說,晉尚,將來,你還會記得青城嗎?
晉尚點頭,我會找到你的,一定。
青城笑,眉眼淡然,七年前,陸彥,十三歲的陸彥,離開時,也這樣說的,並和她偷偷的勾手指。
如果可以,她寧願他一輩子不要回來過,不要回來。這樣,他永遠是她的小鹿,讓她思念過了一年一年又一年。就像她說過的那樣,小鹿,二十四節氣里,我會不停的想,不停的想你。
離開這Q城,青城突然想起,或者,自己的名字,就是「傾城」的意思,傾城自然人空。青chūn還沒來得及開始,就這麼侷促的結束。
離開那天,節氣,白露。
她給陸彥留了一封信,就像媽媽死前留信給她那樣。信中,她誠實的告訴他,她說,陸彥,那個你把我從舞廳拖出來的晚上,你獨自離開後,是否想到,整個夏季的夜的黑與罪惡,將全部籠罩在我的肩上……
陌生的城市,她經常做夢,夢到陸彥流淚的單眼睛,從小到大,她都沒見到他哭。他哭得她整個夢境都疼痛。
翌日,J城的報紙,見到大幅尋人啟示:他說,毛毛,我到處找你!我會像你想我一樣,不停的找,找過一年一年又一年。你聽到了嗎?
陽光繡花一般,細細的撒滿她租住的小屋。屋子裡一個女孩拼命的哭:陸彥,陸彥,你又知道不知道,媽媽留下的遺書?
她說:青城,媽媽對不起你!小鹿也是媽媽的骨ròu!那個男人遺棄了我,當時媽媽年輕,為嫁人,把他丟在孤兒院。媽媽是罪人,對不起你們兄妹!只能用死補償媽媽多年的內疚……
陸彥,能不能讓我忘記遺書?能不能讓我不想倫理?能不能回到你回Q城之前的日子?那樣子,我就可以單純的思念著一個叫小鹿的男子,每天,自己騙自己,假裝撥通他的電話,假裝同他說話。
就這樣這樣的想著他,想過了一年一年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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