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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6:32 作者: 樂小米
    我沒說話,只是默默地擎著傘,跟著他的腳步。他絮絮地說著這該死的鬼天氣說變就變,以及剛才漢堡店的老闆娘坑了他五毛錢,當然還興高采烈地自我介紹,從生辰八字到晚上睡覺打呼嚕蹬被子一一詳細道來。直到走到那個綠色房頂的屋子前,他才停止了完美的演講,從傘下急忙跳到門前,大聲說了一連串謝謝,就跑進屋裡。

    隨後,我就踩進了下水道。

    境遇,無比悽慘。

    那傷筋動骨的一個多月,我都是吊在病chuáng上。我一直想,要是摔進下水道的時候,我的臉先著地的話,我的模樣將要無比冷艷了。我抱著前來看我的小喬喊,我一定要找到那個將我禍害進下水道的蘇漸,非他不嫁!作死的禍害,禍害他一輩子!

    出院之後,我就像患了夢遊症一樣,每天放學,從這條路上挪回家。經過」盧森堡」時,我總會放慢腳步。

    第38節:」盧森堡」的白月光(2)

    偶爾,」盧森堡」門口,會遇到蘇漸。他沖我笑笑,以示友好,表示他還記得我,但是又忘記了我們因為什麼認識,然後匆匆走進」盧森堡」。

    那段時間,等待偶遇蘇漸和拼死拼活地做huáng崗高考模擬題成了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事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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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漸在」盧森堡」駐唱,他唱的大多是那些旋律低緩抒qíng的老qíng歌,但是依舊非常受歡迎。這些,都是小喬告訴我的。一直以來,她是我肚子裡的蛔蟲。當我對著物理書發呆時,她知道我正在詛咒牛頓全家;當我坐在食堂對著米飯嘿嘿傻笑時,她知道我正在幻想這是一份宮爆jī丁。所以,當我整天神遊在」盧森堡」門前時,她就斷定,我喜歡上那個叫蘇漸的男子了。

    那時,小喬正和一個叫揚聲的男子,戀愛得風生水起。關於蘇漸的消息,都是小喬從揚聲那裡得到的。揚聲是」盧森堡」的調酒師,我喜歡喝他調製的酒,味道很淡,很清慡,不像別的酒吧里那麼濃烈。我一直都覺得同這樣的男子在一起,將會一生安穩。我還能記得揚聲為我調的第一杯酒,濃濃的西柚味道,若有若無的薄荷香。那是我第一次去」盧森堡」,第一次見到揚聲。揚聲告訴我,這杯酒叫」人生若只如初見」。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睛無限光亮。

    聽蘇漸的歌,喝揚聲調的酒,這是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做的事qíng。當然,那個時候,我也已經讀大學,有大把的美好光yīn可以虛擲。在此期間,我同蘇漸說過話,大多是那種不痛不癢的對答,譬如,」你的歌真不錯!」」謝謝!」或是,」聽說華陽路新開了一家風味魚館,很不錯!」」哦,我有空一定去吃!」

    我一直在想,那個雨天,蘇漸在我的傘下之所以說了那麼多話,不是因為買彩票中了五百萬,就是因為剛追到一個女孩,總之心qíng無比慡利。現在話之所以這麼少,不是因為五百萬被偷了,就是因為被那女孩給踹了。當然,我真捨不得這麼詛咒蘇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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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盧森堡」聽了很久的歌,發現蘇漸最喜歡唱的歌是那首《白月光》。他唱這首歌的時候,聲音清澈而低沉。昏huáng的燈光下,我能看到他睫毛上沾著淚光。歌詞裡說,每個人都有一段悲傷,想隱藏卻yù蓋彌彰。

    每次,蘇漸唱完後,都會收到很多的花。這種場合中,不乏欣賞他的女子。蘇漸走下場後,總會將那些花送給我,他說,這些花挺香的,你聞聞。那時,他的眉眼總是異常溫柔,宛如有月光流淌。這一切,都讓我欣喜若狂。

    揚聲對小喬說,你看她,需要這麼開心嗎?

    我問揚聲,我和小喬不在這裡時,蘇漸會將這些花送給誰?

    揚聲頭也沒抬,說,不給誰。這句話還沒來得及讓我激動上一會兒,他就擲出下半句,他都扔垃圾筐里了!

    小喬在他身邊笑得特別張狂,很沒人x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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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揚聲會到校園裡找小喬,順便給她送些喜歡的零食。

    我一直很羨慕小喬與揚聲。這麼多年,她總在揚聲面前咋咋呼呼,像個沒大腦的嬰兒。每當這個時候,揚聲也會對著我無奈一笑。

    男人無奈笑起來的時候,眼底有很深qíng的波紋,既無奈又動人。

    女生宿舍樓下有一片林yīn道,總會有很多香車停在這裡。然後有些漂亮的女生就會從樓上奔下來,蝴蝶一樣飄進那些車裡面。宿舍里,有小道消息說,其實,這些美麗的蝴蝶有的很薄命,多年前,就有一個女孩被拋屍江邊,至今,是一個謎案。這件事,聽得我和小喬一度毛骨悚然。

    小喬指著一輛剛開走的車說,蝴蝶和河馬的愛qíng故事又要上演了。

    小喬眼裡,那些開高級轎車的老男人,大多肥胖、禿頂,就像一頭內分泌失調的河馬。我常常安慰她,我說,既然美女與野shòu的愛qíng都能有一個完美的結局,何況蝴蝶與河馬的愛qíng呢?

    後來,小喬改了說辭,說是蝴蝶與河馬赤luǒluǒ的shòuyù又要上演了。

    揚聲說,小喬,你一女大學生怎麼可以口出穢語呢?

    小喬就反唇相譏,女大學生怎麼了?我不是你的天仙標本,讓你供奉,讓你膜拜,讓你日思夜想,不能成眠!

    第39節:」盧森堡」的白月光(3)

    她最近跟揚聲吵架,揚聲大多是躲避的,但這一次,揚聲臉色異常難看。後來,我才知道,小喬這些說辭,都是從揚聲的日記中看來的。揚聲在日記中說,他愛上一個女子,小心供奉在心底,夜不成眠。

    那天,他們在我的面前吵得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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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我陪小喬在」盧森堡」借酒消愁。小喬邊喝酒邊哭,哭著罵揚聲是壞蛋。罵完了後,她又拉著我的手,說,何黎,其實揚聲是好人。說完了,又哭。

    我一直都沒在意小喬的哭哭笑笑。很久之後,當我知道揚聲日記里那個女人是我,才明白小喬為什麼哭著罵揚聲壞蛋,又拉著我的手,說揚聲是好人。每當想起那個晚上,小喬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小臉,我的心就會酸楚很久很久。

    蘇漸在台上唱《白月光》,小喬跟著低聲哼唱。那時,這一切我都還被蒙在鼓裡,而小喬,也沒將戰火燃燒到我身上。

    蘇漸唱完歌,依舊將花送給我,笑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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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喬同揚聲分手後,再也沒人陪我去」盧森堡」,聽蘇漸唱的歌,喝揚聲調的酒。聖誕節那天,我一個人坐在角落裡,分外孤獨。

    蘇漸問我,那個女孩子怎麼不來了?

    我說,她生病了。

    蘇漸也沒多問,一直坐在我的身邊。整個世界在那一瞬間突然溫暖起來。蘇漸說,時間真快,人就這樣老了。

    他說這話時,我才發現,我已經喜歡了他這麼多年。從高三到大三,四年時間就這樣匆匆而過。當我給他撐傘的時候,還是一個齊著碎發的小姑娘。流年就這樣將我們的容顏偷換。

    那天,蘇漸說,他很快要離開這裡了。漂泊久了,人就累了。陌生的城市,總是給人滄桑。

    蘇漸的滄桑,我是知道的。他本來是一所音樂學院的學生,有一個很漂亮的女朋友,也在」盧森堡」駐唱。後來,那個女孩,也像蝴蝶一樣,飛進一輛香車裡,再也沒有回來。這些,都是小喬告訴我的,整個」盧森堡」的人都知道這段過往。

    我問蘇漸,你還記得,怎麼認識我的嗎?

    蘇漸笑,當然記得。一個為陌生人撐傘將自己的衣服淋濕一大片的傻丫頭,誰能忘記呢?

    原來他曾在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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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我喝了很多酒,我不知道自己那天對蘇漸講了些什麼,反正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特別沒形象。那天的酒特別濃烈,是揚聲調製不出的味道。

    揚聲不止一次地走上前來,他勸我,何黎,你少喝一點。

    我就將酒潑在他的臉上,我說,揚聲,你這個神經病!天下有哪個女人值得你拋棄我們小喬?你這個有眼無珠的白眼láng!總有一天,我將你和那女人都劈了!

    那一夜,我無比的憂傷,因為蘇漸,他要離開了。

    這四年來,我緊緊地追著他的步子,不過也是今天這般距離。如果,他離開了這座城,還有哪個男子值得我深夜不能入睡?

    晚上,蘇漸沒有登台,一直陪在我身邊。從」盧森堡」出來,冬天的午夜,風異常凜冽,在這個綠色屋頂的建築前,蘇漸緊緊抱著我。

    月光異常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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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我在蘇漸的房子裡度過。夜太深了,我回不了宿舍。

    蘇漸的房子非常小,由於沒有暖氣,gān冷異常。他說,你睡chuáng上,我睡沙發。如果你不放心,我就到外面睡。

    第二天,蘇漸將我送回學校,滿眼疲憊,他說,何黎,我走的時候,就不跟你打招呼了。你好好地過,別再去」盧森堡」,別聽那些悲調子的歌。如果真想喝酒的話,就只喝揚聲調的酒,他似乎很愛你,如果不的話,他怎麼會給你調製那些清淡不上頭的酒呢?還有,他說還有,你把我忘掉吧!因為,在我心裡,你只是一個小女孩,讓我疼得起卻愛不起。

    我對蘇漸笑了笑,我說,別安慰我,說這麼多,你還不如直接說你不愛我。這個樣子,我還比較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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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誕節那天,發生了很多事qíng。小孩收到了自己喜歡的玩具,蘇漸第一次擁抱了我,我第一次夜不歸宿,當然,還有一樁血案發生。

    第40節:星期一,天晴,我離開你(1)

    小喬指著報紙對我說,何黎,你看,聖誕節發生的驚天血案!

    報紙上說,昨夜,一李姓商人身中數十刀後死亡!死亡時間大約是凌晨三點。身上錢物都在,仇殺可能xing比較大。據死者身邊的人jiāo待,他聖誕夜去過本市最大的娛樂場所」盧森堡」,案qíng尚在進一步調查之中!

    小喬對我開玩笑,何黎,你丫頭凌晨三點可是不在宿舍,而且,你也去」盧森堡」了,那小子不是你殺的吧?

    我白了小喬一眼,我說,要殺我也先殺揚聲這個白眼láng為你報仇!

    小喬淡淡地笑,她說,何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揚聲喜歡你,你還會這麼說麼?然後她看我愣住了,就笑,說,開玩笑呢,別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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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這件事,所有在聖誕夜去過」盧森堡」的人都被叫到公安局協助調查,我與蘇漸誰也不能倖免。

    我從公安局回來對小喬說,公安gān警對人民的私生活甚是關心,他們說,你們倆在一起一晚上都做過什麼?我和蘇漸說沒做什麼,他們老不樂意了,最後還嘟噥,沒做什麼,你們倆會湊在一起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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