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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6:44 作者: 書海滄生
阿潤之前無意看到過報導,點了點頭。
宋唯覷著她的臉色,他不清楚阿潤和那個男人發生過什麼,但是想了想,還是小心翼翼開口:「裡面就包括司徒。司徒回國了。」
阿潤看了宋唯一眼,卻也只是僅僅看了一眼罷了。
「你不想去找他嗎,你不是一直……」宋唯想說她對司徒舊情未了,但是又怕她傷心,因此戛然而止。
校園對街的商業廣場上正直播著新聞。
一切只是湊巧。
他們走過斑馬線時,阿潤聽到司徒斐三個字。
而後是如雷鳴般的掌聲。
她抬起眼,看著電子屏幕上的司徒斐。
電子屏幕上的司徒斐笑容滿面,對著為他授銜的長官,打了個敬禮。
單薄的眼皮,有些輕佻的面相,還是那樣別無二致的容貌。
司徒斐第一次出現在國內公眾面前,表現得有些緊張,感謝致辭時磕磕絆絆。
為他授勳的長官個子極高。
宋唯卻突然渾身僵硬,死死地看著屏幕,停在了斑馬線上。
他發現不對,望向身旁安靜的阿潤。
「這位警官不怎麼高。」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不知誰無意掃到屏幕,突發一語評價。
電子屏幕上的司徒斐何止不高,在身旁高大的長官的對比之下,一眼能夠看出,他身高甚至未及一米七。
「你早就知道了」宋唯看著阿潤,小小年紀卻早慧的豆沙也擔憂地看著阿潤。
只有小娃娃阿玉懵然不知發生了什麼。
宋唯意識到什麼,轉身看著阿玉,他從沒有這麼認真地看著這個孩子。
溫柔的五官和如明月一樣的笑,他一直以為這些是阿潤帶給他的。
阿潤淡淡開口:「我怎麼捨得,他走得不安心。」
「什麼時候?」得到肯定的答案,宋唯的大腦幾乎當機,他努力回憶著那個十分高大的司徒斐,卻只有一片空白的記憶。之前那些寥寥的見面,他和他連交談都沒有過,只匆匆接住那個司徒斐提供的一些奎因犯罪的證據。
他從未發現那個司徒斐有什麼不妥。
從未。
阿潤吐出一個字,看著兒子的面龐:「藥。」
司徒斐平時哮喘病發時吸食的那些藥可不是治哮喘的,而是緩解嚴重的心肌炎以及肺部傷痛的。
阿潤察覺出不對,她想起司徒斐曾因十字弓受傷,做過手術,那裡的醫生應該了解他的病歷。
阿潤找到了之前為他做過手術的那位醫生。
「我從沒想到。」那位醫生對司徒斐印象極為深刻,甚至想起他,就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汗毛豎立的感覺。他說:「那是一個從地獄爬出來的靈魂,他本該死卻沒有死,頑強到連我都覺得可怕。」
醫生很肯定地告訴阿潤,他曾中過槍,而且早就該死。
因為心臟和肺部嚴重受損,部分功能根本無法痊癒,無法代償。
「那些藥……」
「只有緩解抑制作用,讓他不那麼痛苦。」醫生苦笑,卻又有些好奇和肅然:「所以,那位奇怪的先生,他時至今日,還沒有去世嗎?我很抱歉,我的問法太過直接,我無法判定他什麼時候會去世,但是那樣頑強的意志支撐著,一定是有未了的心愿吧。」
「他拼了命,從地獄中那麼慘烈地爬出來,只是為了我。」阿潤努力讓自己冷靜平復,但是阿玉的手還是被母親無意識地攥疼了。
不做警察,拋棄一切,換了一張臉皮,只是為了她。
他在踐諾。
他想要做一回自己。
他想要好好愛自己的妻子。
他要回到她的身邊。
苦苦撐了三年。
他愛她的心愿已了,大限將至。
死神給的時間只有那麼多,地獄的亡魂終要歸去。
他卻不想死在阿潤面前,讓她再傷心一回。
連司徒斐,不,是連唐小山都不知道的那天,在他撐著傘離開她,走在風雪中的那天,阿潤就在背後靜靜跟著他。
看著他支撐不住地坐在牆角的積雪上,看著他喘著粗氣地尋藥,看著他不停努力地吸著藥,卻突然哽咽著靠在牆壁上淚流滿面的樣子。
就那樣,遙遠地看著他。
阿潤沒有踏出一步。
這是她給小山的最後的尊嚴。
「他會回來的。」阿潤望著斑馬線上的前方,綠燈變成紅燈,止住步子。
「他看到我搖頭的樣子了。」
「他知道我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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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些年頭,阿潤的頭髮漸漸白了,眼睛也慢慢花了,看不清楚東西。
豆沙帶著她配了一副花鏡,她就戴著花鏡看手機。
著迷著手機中的現代科技和他們那個年代從不會想到的未來。
她慶幸自己活得夠久。
看到豆沙遇到自己喜歡的男孩,看著阿玉長大,長成和小山一般的模樣,一切都在向好。
她氣衰年邁的時候,曾經望著窗外,望著從春到冬的四季,望著突然升到天上的熱氣球。
大家都知道她是一個平和快樂的老太太,卻忘了她年輕時的模樣,忘了她的每一個年歲,甚至忘了她這樣孤獨地活著是為了什麼。
冬日的爐火烤得嗶駁作響。
她拿出小山少年時的照片,用滿是皺紋的手溫柔地撫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