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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6:44 作者: 書海滄生
    那是一切還沒開始的時候。

    他令相館仔細修復,才栩栩如生。

    少年青澀溫柔,還不會愛。

    他死亡的時候,卻已經經歷深愛、以及,被深愛。

    小山的那位遺孀和阿潤氣質非常近似,容貌亦有相似之處。

    如清澈見底的雙目和柔軟飽滿的紅唇。

    蓋雲十分迷惑。

    小山愛的是誰。

    阿潤頸背單薄,顫抖得不能自已。

    小小的孩子搖搖晃晃走來,她拿著小小的木劍戳蓋雲。

    一定是壞人吧,才把爸爸惹哭。

    蓋雲抱起她,問她叫什麼。

    「豆沙,小豆沙啊。」她學著父親呼喊她時的模樣,這樣告訴蓋雲。

    蓋雲心驚。

    一定有一個人撒謊了吧,小山心中深深藏著的那個人,只能是一個。

    可是這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那些明信片上,每一張都標註著未來的日期。

    未來的每一天,都是一張寄語。

    「因為死亡而無法如約而至的那些明信片,只能以這樣的方式,我很抱歉。」

    「你今天好嗎,豆沙?」

    「今天天氣也許不錯。」

    「今天我也陪著你,一直都陪在你身邊。」

    「到了雨季,也許今日有雨。你或許哭了……不要哭……對不起……」

    「我不肯離開,從不肯離開。死神的力量可真大……」

    「我我必須承認,我也曾幻想過我們的未來,我也這樣做過。」

    「可事實證明,我的推理沒有一次差錯。百度筆趣閣MM,更多好看小說免費閱讀。我們沒有未來這個推論,推演出來的結果,如此分明。是我用最後的時光親自證明。」

    「希望你一日又一日,讀完這些卡片的時候,已經學會釋懷,不只是我的離開。」

    「未來有人在日光下、毫無顧忌地牽著你的手,帶著你去喝你想喝的咖啡。不要怕。」

    「我不配。」

    「我不配做警察,也不配做丈夫。」

    「我知你恨我,但做你的丈夫的權利,請允許我私自保留在今生、死亡之後。」

    「我是不該有情感的機器,他們在造神。我漸漸失去神性,所以應有今日之報。我尚存人性,因此深深戀慕著你。機器是不會愛人的,神也不會。」

    「我……昨日說愛你這件事,我猜,一定令你驚訝了。」

    「我如此愛你,不要驚訝。」

    「七年了,你一定不再喜歡我,我甚至從未如此殷切地希望,你還如昨日恨我啊,我的小女郎。」

    「你的人生綿長,下輩子必不會碰到我。」

    那是給房客阿潤的。

    還是遺孀豆沙的?

    蓋雲走過小山的85年、87年、96年、98年,走過他的一輩子,那是小山落筆愛著的豆沙,從未觸及到的時間。

    他沒辦法告訴豆沙,她的丈夫是個多麼好的人。

    在唐小山還完整活著的時候。

    *************

    阿潤看著蓋雲走近她,這一天,是1999年的臘月初七。

    我們所看到的一切的發生的開始,1999年。

    所有的時光的刻度都會融入今日。

    無論有些真相是否緊趕慢走,錯落有秩地匯入時間的海。

    阿潤害怕眼前的男人。是他把小山帶回家,是他親口說著,小山死了。

    阿潤想起小山的遺照。

    十九歲的唐小山如此溫柔,二十九歲的阿潤站在那裡,手腳冰涼,眼睛痙攣。

    他覺得自己像一隻吹滿了氣的布袋,鬆開口,就失去了生命。

    他不知道蓋雲是司徒斐的親人,他倉皇地逃走在日光的甬道中。

    阿潤厭惡哭泣。

    她怕自己喊女兒名字的時候,都眼淚上涌。

    曾經,那樣艱難又努力地……擺脫小山,又警示自己,用這個自己厭惡的名字警示自己,照顧好那個女孩。

    人所重視之物,如名利、執念,他日必成魔障,回以重創。

    阿潤漸漸明白此等道理,除了報仇之外,萬事反倒隨波逐流。

    吉太太時常約阿潤喝咖啡,她的情感複雜,並無背叛丈夫之意,也實在不敢,但是阿潤帶給她的心靈慰藉,無法比擬。

    她渴望看到他溫柔體貼的模樣,聽到那些如棉花糖一樣甜軟純淨的話,哪怕阿潤是有所求,吉太太心中平靜時想到此處,也是心甘情願給他的。

    她想起一事,笑著低語:「阿潤,申老闆最近似乎有些動靜?」

    吉太太此語一出,阿潤便知她是何意。申力如今為奎因供貨,且數量巨大,實在惹人眼紅。

    吉先生那樣鑽營的人,一定要指示吉太太探個究竟。

    阿潤垂下眼帘:「我們這樣的員工,還是霧裡看花,不知全貌,只是大家最近確實十分忙碌。」

    吉太太心領神會,頗為感激阿潤雖隱晦但依舊提點了的直言。

    「奎因為何和申力的普通員工打得如此火熱?她之前一貫愛與國外名流交往,拓寬人脈,我也因此聽到不少桃色緋聞,這次實在讓人大跌眼鏡。」她不動聲色地繼續問著。阿潤的溫和善良令她不自覺言語措辭放肆許多。

    吉太太心想,也許只是差了一道防線,如果阿潤真的打算對自己做什麼過分之事,她難道能夠抵禦、拒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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