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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6:44 作者: 書海滄生
    桀桀的笑聲中,他轉過頭,那張臉上的皮肉,緩緩又緩緩地從頭骨上溶化掉落。

    宋唯對著鏡子連開了數槍,怪笑聲卻益發大,小女孩被荷彈打中了,滿身的血都濺到了那人的臉上,那是豆沙更小時候的模樣,宋唯不曉得為何一下子就認了出來。年幼的孩子滿臉滿眼是血,哭著求救,張開口卻不能發出任何一個音節。鏡中人抹了一把臉,那張臉又變成了宋唯的模樣,這個「假宋唯」嘴角帶著邪笑,張大了口,黑洞洞的口吐出幾個字「來找我啊」。

    「38231!!!」

    宋唯滿身是汗,猛地睜開眼睛,從床上跳了起來,吐出夢中那串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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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富明接連三日給亡妻上了三回香,要最好的檀香,無渣無澀,又要擺上牲果,新鮮烹調。

    他不是個迷信的警察。

    但他被人叫句爸爸,就想迷信這一回。

    豆沙失蹤48小時,警察直覺告訴他,小孩頗大概率已被殺害,但他不能想,也不願想。

    再琢磨會兒,不禁深恨兒子唐小山。

    能者如他,無情者如他。

    唐富明一直無法真正擁抱自己的兒子,這是最大的原因。

    他不需要自己,不需要父親。

    無法觸到他的心。

    明明是個好看的聰明的幽默的樣子,可是卻沒有一丁點真心。

    唐富明無不憤然而痛苦地想著。

    唐小山最近則一直無法入眠。

    形容枯槁。

    犯邪。

    不知是不是霉星近了。

    男人一邊在浴室洗頭,一邊想著這件事。

    除了神仙鬼怪,剝了這些範疇,這世上無人無事能讓唐小山如此。事實上,他經常有意無意暗示豆沙,勸她放開執著,沒有哪種愉悅或者奇怪的感情能持續很久甚至一輩子,一瞬間的著相就是永遠的地獄和歧途,這世界最重要的東西是秩序乃至制度。表現出的慈悲和正義遠遠無法抵得上每個人擺正的位置,因此感情是低等的,是令其覺得深入研究便浪費了光陰的。

    拿著毛巾還沒擦乾頭髮,傳達室老吳就掂著步子喊唐警官了。

    唐警官一接電話,就聽見老父親鋪天蓋地腥風血雨的罵聲和控訴。

    老頭說了很多,唐小山覺得洗頭時,耳內仿佛進了水,靜靜用細棉簽掏著耳朵,明明每一句都聽得懂,卻又仿佛一句也沒聽明白,事實上,他的耳朵一直嗡嗡的。

    是水吧,水的聲音,耳朵里也有水。

    這隻霉星仿佛比前些年,上級把他一個人扔進大毒梟梅林的組織,碰見的那種微妙的感覺還要可怕。

    那隻棉簽掏到最後,他不想掏了,一瞬間,連電話都舉不動了。

    這麼沉……

    岑珠被割下的頭顱又出現了。

    帶著詭異的笑和忿意。

    他靠在電話亭里,扔了電話,喘著粗氣,卻覺得渾身麻痹,世界都在倒置。

    下周要出差,可能沒辦法更新了,跟大家請個假,非常抱歉。

    第28章 二樓有位神秘客

    小山踩著油門回到家時,父親正靜待在那裡。

    他手裡攥著一塊饃,卻連一點牙印都沒有。

    小山站到他面前時,他把蹲在大門前的步子挪了挪。

    漢子瘦了,以前飽滿的大臉癟下去很多,麵皮便耷拉了,顯得人頗蒼老,不再神采奕奕。

    小山沒有說什麼,從手提包中拿出手套和鞋套,走了進去。

    他看得出來,這還是豆沙失蹤時的現場,沒有人動過。

    唐富明蹲在門口——一動不動,在唐小山回來之前,他不會讓任何人走進這裡。

    救豆沙的那點希望,誰都不能壞了。

    院子裡的樹被雪壓得密密實實,地上卻有雪化了的痕跡,小山自言自語:「白天一定出了點太陽。不多不少,來的時候濃烈,一會兒卻颳了風,變成了陰天。」

    他向往常一樣,踏入門檻,那個坐在廊前啃橘子的孩子卻不在了。

    她低著頭,一點一點啃橘子,細白的牙齒咬破金黃津ye 的樣子,他常常會看到。

    也說不清是因為這個人常吃橘子,也說不清是他想看到,便駐足,細細看了。

    他一直覺得,因為她常常笑得燦爛,就還是要磨一下,莫要笑成那樣放肆不羈的樣子;因為她常常笨手笨腳,就還是要磨一下,莫要引起動靜和別人詫異眼光;因為她常常語出驚人,就還是要磨一下,莫要不容於世俗,讓人認出這是個赫赫於人間的大壞蛋。

    他約束著她,打磨著她,也或者打磨這二字只是讓他覺得不那麼繃緊的話,因為那並非只是打磨,還有打壓和肆意的欺凌。

    不過是因為彼此有婚姻之義。

    不過因為她心底開著的那朵不敢露於世界的善而暖的靦腆的小花。

    小山覺得自己有個極大的毛病,萬事總是能看到底褲。

    看到底的都是髒,露出本質的都是髒,撕不開的最後一張皮都是髒。

    有生之年,沒有人能倖免的底褲,沒有人能倖免的髒。

    豆沙卻是個什麼都沒有的孩子,是沒有被看到底褲的人。

    分明是黑暗本體,攥到底卻是一顆赤燊燊、暖融融的心臟。

    那裡是個和樂自在的境地。

    小山常常湊著鼻子嗅了過去。他覺得自己不大雅致,袒露著邪思和欲望,想要深入那樣和樂自在的境地,看她吃橘子便是這樣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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