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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6:44 作者: 書海滄生
穿著白大褂拿著鑷子的唐小山只低頭看著顯微鏡,說了兩個字,不見。
一天兩夜沒吃沒睡的豆沙聽到這句話,瞬間像丐幫的四袋長老死了爹媽,憔悴得沒了人樣。
麻花辮也不順溜了,菱角嘴也不柔軟了。
只有閉目冥想時,眼皮嘴角耷拉著,是兇狠的。
唐小山終於出現時,已經是那一日的傍晚,天還算好,太陽的餘暉還沒完全散去,他看到了賊性難改的姑娘。
他第一次見她時,她閉著眼,也是這副凶性難馴的模樣。
其實時機也不巧,飢腸轆轆的豆沙忍不住買了一根鹵棒子骨。
他來時,她兇惡地啃著肉,用那雙爪子。
惡狼一樣的本相。
嘴角都是油花,滑稽得像電影裡的丑角,實在不能引出風塵僕僕滿面風霜的楚楚可憐感。
姑娘張著大嘴吃肉,想收都收不回來了。
於是,之後的對話,無論如何指點江山,如果苦大仇深,都是舉著那根棒子骨完成的。
豆沙鼻子上有肉渣,她自己當然看不到,她想了半天,乾巴巴地來了一句:「哥哥,跟我回家,成嗎……」
小山看肉渣,挑眉:「回家幹啥?」
豆沙頂著壓力,沉默了好幾秒,才硬著頭皮,輕輕道:「救侯起。」
她小心翼翼地覷著他的臉色,幾乎感覺到對面男人的呼吸,還有不停刮著的B城的寒風。
小山看了眼手錶,回答簡潔而沒有溫度:「我還有工作。這句話我就當你從沒說過。」
他和她都在努力地自欺欺人,從天而降的田螺姑娘不是來自可怕的威英幫。
至於侯起兩字,更不該從她口中吐出。
一個警察的妻子。
這是她體面的身份。
豆沙努力地,涎皮賴臉地笑著,一旁的馮琬認真瞧著,卻分明從沒有看到過這樣苦澀的笑容。
她覺得這笑容好刺目。
姑娘卻依舊笑著,像只賴皮狗那樣笑著,死死地攥著小山的衣服,她說:「求求你了,救救侯起。」
她說,不管你是誰,救救他吧。
唐小山看著豆沙的笑容,沉默著,審視著,許久,才平平開口:「我在執行公務。」
「侯起做的那些,無論你覺得有多髒,可都是為了我!」
豆沙很憤怒。她的笑無法掩蓋這種憤怒。
從來沒注意過唐小山看著她的眼神是如此冰冷,從來沒有真切地想過,他一直是用這樣冰冷得讓人發顫的眼神看著她,只是她從不自知罷了。
豆沙雙手都緊緊攥著男人的衣角,她在懇求他,救命。
男人看著她,一字一頓:「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因為你就抹去這些髒事,去救一個賊?」
「傅梨湘,你知道侯起不是兇手。」豆沙聽過一個詞,淚如雨下,她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但是眼淚這樣瞬間全部湧出來的時候,她覺得貼切。
豆沙汗如雨下,淚也如雨下。
唐小山望著街角影影綽綽的來過又去過的人群,聲音益發冰冷:「不要讓我說第二遍,回家。」
姑娘茫然地站起了身,茫然地看著街頭巷腳的人潮,茫然地看著那些陌生又熟悉的店鋪,茫然地想著自己剛來到這裡時的那個模樣。
一個奇怪又扭曲的,拿著一本筆記,被父親的手下從槍林彈雨中托出的孩子。
張洋死了,李珣死了,侯起生死未明,張強中了一槍,跛著腳,托著她,很多很多血,大家都沒了。
只有她還活著。
剛到這個世界的豆沙,暢快淋漓地哈哈大笑著,笑得大概全世界的人都覺得這個滿身是血的孩子瘋了的時候,她又揉著臉上的肥肉,嗚嗚痛哭起來。
她知道,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好了。
她是個殘缺的人。
她知道,一切都會重來。
她懇求他,淚水滿面,三步一望地遠去著,也絕望著。
「你別逼我,好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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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了街角,她狼狽地摸了許久,才掏出兩個硬幣,給張洋打了個電話。
張洋說:「沙姐,回來吧。」
「我……」
「不需要了。侯起死了。」
男人的聲音變得沙啞,帶著哽咽。
「警察剛剛通知的,侯起自殺了。」
豆沙鬆開了手中的大棒骨。
世界突然很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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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心裡酸酸的
第25章 掩蓋真相的傳說
侯起自殺了,飲彈而亡。
他藏了一把槍。
侯起死了,老刑警隊長當然會問。
「你打他了?」他連眼皮都沒掀,事實上,這是陳述句。
「抱歉,胡隊。」鄭與斌表現得驚訝:「我也不知,他會藏槍。」
「你最好寫出更嚴謹的報告。」老隊長半頭銀髮,也在趕報告:「人死不是小事。」
「侯起是個人渣。」鄭與斌眼珠直直地瞅著腳上光亮的皮鞋,他的每一根髮絲都很貼服,顯得一絲不苟。
胡隊知他意思,人渣死了也不見得是壞事。
胡隊握著原子筆,好一會兒,望著窗外陰雲滾霧的壞天氣,才說了無關緊要的話:「有人舉報你。」